第26章 兵器司中
“母亲大人无须担忧!”七郎在一旁安慰道,“爹爹久在边关,防御契丹人也不是一两年了,虽然沒有大胜過,可是他们也从来沒有踏入关内一步過,待孩儿们前去助阵,自然万无一失!”
“小孩子家懂什么!”老夫人责备道,“为娘我也是从刀头血海裡翻滚過来的人!契丹人的骑兵,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若不是你父亲修了五座大寨互相支应,恐怕那耶律玄机早就杀過来了!五万骑兵对上一万多的步军,那只是单方面的屠杀!”
“我們为何不组建自己的骑兵?一味采取守势总是很被动的。”我有些不解道。
“唉——”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哪裡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要想组建骑兵部队,首先要有好马,市面上一匹好马的价格超過了百两纹银,优秀的战马甚至要上千两!你算算,這一只骑兵部队要花多少银子?”
“咝——”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粗略地算一下,就算是一支万人的骑兵,投资也要超過千万了,真是一支吃银子的队伍。
老夫人接着补充道,“况且,就算是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到好马!契丹人不会卖马给我們,就是吐蕃和西域诸国也是不愿意的,他们常說汉人是老虎,有了马就好象是插上了翅膀!”
“這却是個难题了!”我点了点头道。
可是我非常清楚,在這個时代,如果我們沒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是无法有效地抵御长年生活在马背上的少数民族的侵袭的,尤其是宋朝开国以来以文治抑武功,照這個样子发展下去,百年之后,几无可用之兵,大好河山未免落于异族之手,中原大地则面临着又一次生灵涂炭的时代的到来。
“可惜神臂弓的射程虽远,但是用起来费时,不然对付骑兵還是有效的。”四郎皱着眉头說道,他曾经参加過几次战斗,略有一些经验。
我的心头转過了无数的念头,最终還是下定决心,让一些强大的武器早一些降临到這個世界上吧,虽然可能多死一些人,但是也会挽救更多可能死于契丹或女真或蒙古人铁骑之下无辜百姓,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每每想到后来的金兵渡河与蒙元对汉人的屠戮還有满清的奴化政策文字狱,我的心裡就久久无法平静。
“母亲還有什么要交代的嗎?”四郎恭敬地請示道。
老夫人犹豫了片刻,最后還是淡淡地說道,“一切小心!活着回来!”
活着回来!我們兄弟三人心中百感交集,母亲不愧是从战场上走過来的人!
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我們兄弟三人领了圣旨,听从老夫人之命,将家中的事情稍微安顿了一下,立刻点了二十名家丁,直接杀向兵器司的大堂。验看了印信之后,兵器司命人将我們带到后面的库房,任我們挑选可以用得上的东西。
因为有圣命在手,我們倒也不用担心选取的东西适用不适用,但凡看起来顺眼的好东西,都要划上那么一笔,完全沒有必要给皇帝省钱嘛!不過時間久了,那负责记录的小吏的脸色就难看多了。
兵器司的库房裡面花样繁多,各种攻城守城的器械应有尽有,像是当时最先进的床子弩与神臂弓等,都有数量巨大的储备,各种长短不一的箭支被码成一束一束的,整齐地堆放起来,锋利的铁制箭簇上涂了防锈的油脂,寒光闪闪。
“那個——”我望着库中堆积如山的各种军用物资,随意问道,“你们這裡可有什么硝石硫磺之类的东西么?”
“硝石和硫磺?将军要那东西作什么?”小吏有些不解地问道,“那些都是用来制作火箭的,京师的广备军器作裡面多的是,可惜非常容易燃烧,不利储藏,所以卑职這裡却是沒有,况且火箭的用处并不是很大,除了用来偷袭敌营烧烧粮草辎重還有些效果,其他方面就收效甚微了,若在两军阵前,倒不如這神臂弓的杀伤力强呢!”說着从旁边取了一支神臂弓過来,递到了七郎的手中。
神臂弓实际上应该算弩,在弓身上设拉环,后面有木槽来放置箭支,并有机簧控制,使用的时候将拉环用脚踩住,双手拉动弓弦上劲儿,然后将箭支扣好,瞄准后扣动扳机,箭支即脱弦而出,射程可达到三四百米,并且能够穿透重甲,算是非常厉害的远程攻击力量了。
七郎看了看手中的神臂弓,漆黑的弓身光滑润泽,握在手中有一种非常柔和的感觉,粗而极有韧性的弓弦是牛筋所制,木制的滑槽被打磨得非常光滑,箭支放在其中绝对不会有太大的摩擦力,机簧和扳机也设计得非常精巧,每一块组件都结合的密无缝隙,握在手中顿时有一种想要冲天一射的感觉。
“开——”七郎根本不用那拉环,直接展开双臂将那神臂弓拉成了满月形状,将弓弦搭在机簧之上。
“小将军真是神力啊——”那小吏大惊失色道,“自我大宋开国以来,還从未有人单以臂力就可以将神臂弓拉开的,莫非小将军是天神转世不成?”
“哼——”四郎在一旁冷哼了一声,从七郎手中接過那弓,气陈丹田,使足了力气,在那小吏的面前,眼睁睁地同样拉开了神臂弓。
“虽然有些费力,但也不是說只有神人才能拉开的。”四郎的臂力终是比七郎略逊一筹,来开以后就有些后力不继了,喘了口气后对那小吏說道。
再看那小吏的表情,很明显是又一次受了严重打击。
宋军兵器以弓弩为主,弓弩兵在宋军中占六成以上。由于弓弩是主要兵器,所以宋朝时衡量一個人的武艺,都是以臂力作为第一标准的,即看能挽开多少石的弓。当时士卒挽弓的最高记录是三百斤,而一些勇将则更加惊人,可挽四百斤的强弓。不過战时根本用不到這么重的弓,倒是准确性显得更加重要一些了。
也难怪那小吏会吃惊,且不說其他,单就四郎和七郎可以用手拉开神臂弓這一点,就可以奠定他们在军中的地位了。
接下来那小吏的态度就有了很大的变化,看着我們兄弟三人的目光就如同看着三尊战神一样,在這個以武将個人的武勇程度来决定战争胜负的年代,個人的实力就决定了你是否可以在战场上生存下来,最终得到许多人都看不到的权势和富贵。
又向裡走了一段儿路,我终于见到了闻名已久的抛石机。
以前从来沒有仔细观察過這种东西,今天有幸考究了一下,发现它大致上应该算作是一种费力杠杆的实际应用。在一個木架子上横设一轴,轴的中间穿有韧性的长木杆作为抛杆,杆的一端结上一個用绳索联系的皮囊,囊中可装巨石,另一端则连结上几十條到百多條绳索,士兵们各执一端,听号令一齐用力猛拉,利用杠杆原理和离心力作用把巨石抛出,当然抛出的不一定是石块,也可以抛射燃烧着的火球等物。据那小吏介绍說,在官渡之战时,曹军曾用抛石车击毁袁绍军的橹楼,因发出的石弹在空中飞行有声音,当时也被叫做霹雳车。
“可惜了!這东西好是好,就是不利于野战,若是我們去攻城的话,自然是多多益善,现在就——”四郎也是初次见到抛石机,围着高大的木架子感慨了一番后摇头叹道。
“为什么?”七郎不明所以,开口问道。
四郎在地上用一支长箭画了個图形說明道,“若是攻城,敌人大都在城墙之上防御,位置相对来說比较固定,我們使用大量的抛石机可以给对方以极大的杀伤,并且能够压制来自城墙上的攻击,只要密集地抛射之后,就可以比较容易地冲上城头,反之,如果是来防御的话,对方在城外的位置变化比较灵活,而抛石机的射程比较固定,效果就差得多了。”
“哦,是這样啊!”七郎点了点头,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四公子果然是将才!”那小吏对于這些器械的用法自然是非常熟悉,听了四郎的话后点头称赞道。
“其实還有一点,”我听了四郎的话以后,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就补充道,“大型的抛石机,虽然杀伤力大,射程远,但是也有一個弱点,就是它往往需要几十上百的人来操作。兵法有云,十倍以围之,攻城的一方,通常要动用大量的军队围城,相比之下城内的士兵数量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应付攻城的一方還忙得焦头烂额,又怎么可能使用這种耗时费力效果又不明显的工具?”
那小吏听了之后无语,惟有连连点头而已,表示严重同意。
接着再往裡间走,就是些放置金属器具的房间,闪着黝黑的光泽的铁蒺藜被绳子穿起来,一串串地码好,挂在架子上,這些是用来防御敌人的骑兵部队的,大片的铁蒺藜撒下去,可以极大地阻碍敌军的进程,再配以远程攻击力量,如弓箭手的齐射,可以给对方以沉重的打击。不過,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你有计策,人家就有对策,现在的铁蒺藜虽然也能给对方造成一些威胁,却早已经沒有当初时的威力了。
“不過,如果把這些铁刺装进我的手雷裡面,威力岂不大增?”我想到這裡,立刻指着那些铁蒺藜对那小吏說道,“這個东西,给我装上两大车,還有那抛石机也弄上個十来辆。”
“沒問題,沒問題。”那小吏殷勤地提醒道,“三位将军不来挑点儿兵器嗎?内库裡面可是有不少百炼精钢打制而成的兵器呢,难得皇上有圣喻,几位千万不要客气呐!”
“那還用說——”我們三個人乐哈哈地答道。
内库的东西果然是百裡挑一的精品,我信手拿起一柄马刀,入手沉重,刀锋处被淬得幽蓝,刀身上隐约可见捶打时的痕迹,经過磨砂处理后的刀把刻着虎头纹,拿在手裡顿时感觉到一种锋芒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连精气神都提高了几倍,杀气顿生。
這东西同我們平时看到的耍江湖卖艺的或者是武术比赛用刀可不一样,那种薄铁片子根本沒法子用来砍人,真正的战刀的刀背就有一指厚,重量至少有七八斤,就是用刀背砍過去,也能让人筋断骨折。用手指在刀身上弹了一下,一阵嗡嗡的声音传了出来,发出令人胆寒的刀鸣。
“好刀!”我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過瘾啊——”七郎却是发现了一支纯钢打造的狼牙棒,重量超過了两百斤,舞在手中虎虎生风,口中不住地称赞道,“老是嫌家裡的兵器太轻,今天可算找到趁手的家伙了!這么重的狼牙棒当头砸下去,不死也得把他的马压趴下!”
“粗鲁——”四郎很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道,他选了两把宝剑。
“有沒有好一些的铠甲?”我忽然想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在战场上說不定会遇到多么凶险的情况,沒有好的防护用具是决计不可的。
“真是巧了——”那小吏鼓掌笑道,“三位将军来得正是时候,上個月定难军节度使李继捧送来的一批夏州工匠冷锻的锁子甲,刚刚收入内库。”
“锁子甲?!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心头狂喜,這可不是等闲可以碰得到的超级好装备,立刻叫道,“全部取出来,给我們打包带走!”
中原的战甲,多以犀牛、鲨鱼等皮革制成,上施彩绘,皮甲由甲身、甲袖和甲裙组成,甲片的编缀方法,横向均左片压右片,纵向均为下排压上排。锁子甲却与中原的甲胄制法不同,它又称环锁铠,据說是从西域传入,一般由铁丝或铁环套扣缀合成衣状,每只环与另外四個环相套扣,形如網锁,铠如环锁,射不可入,中原虽然也有人仿制,但比较起来效果要逊色不少,一副锁子甲,够得上一户中等人家的家当了。
那小吏哀号一声,可怜巴巴地說道,“小将军,您可不能全拿走啊!卑职這裡总共才有十几副锁子甲,要是都给了您,回头上司问起来,小的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怕什么?”我断然拒绝道,“大不了你不在兵器司做了,到我們天波府去报到,少不了你的好处!你现在不過是個从九品的小吏,到时候我给你七品的官秩!”
“此话当真?”那小吏闻言有些心动。
“杨家的人什么时候說過白话!”四郎在一旁替我答道。
“哎——”那小吏终是沒有经受住诱惑,一拍大腿道,“我冯老二豁出去了!不就是几副锁子甲么!只要三位公子肯信守承诺,我何妨给你们看些更稀罕的东西!”
那冯老二率先向前走去,原来這兵器司的最大库房,竟然是建立在一座山洞之中,若非我們亲自来查看一番,光凭脑袋绝对是想象不到的。
“老六,你骗傻子来着?就是老爹他也沒有任命七品官的权力吧?”四郎悄悄地拉着我的衣袖說道。
“嘿嘿,老四你不是也沒有反对嘛!十几副锁子甲呢!骗骗傻子又有何妨?”我低声笑道。
七郎的耳朵很尖,跟上来悄声說道,“你们两個都不怎么厚道!”
“哪有你說话的份儿——”我同四郎异口同声地将七郎的话顶了回去。
走了一段儿山洞,眼前出现了一道厚重的石门,挡住了我們的去路。
冯老二从腰间摸出一把巨大的钥匙来,塞进石门上的一处机关,一边用力转动着,一边对我們絮絮叨叨地說道,“這是间老库房了,自打前唐的时候就有,后来毁于兵火,我到了這裡以后闲着无事,逐渐把它收拾出来了,裡面還是有不少稀罕物事的,若不是有心跟着几位将军发财,我還真不想把它打开呢!”
“看来這扇门還是半自动的呢!”在我們的惊异目光中,那扇大石门伴着一阵低沉的摩擦声向一侧滑去,露出了一個两丈多宽一丈多高的大洞来。
“咦?裡面怎么会有灯光?”冯老二惊奇道。
“不仅有灯光,還有人呢!”四郎接了一句,感到有些不对劲儿,看了我們两個一眼,兄弟三個抄起手边的家伙,排成一行,堵住了大门。
按道理大门是从外面锁上的,钥匙又在冯老二的手上,除了他别人怎么可能进得来?冯老二也想到了這一点,手裡抓了把铁尺躲在我的身后,身子有些颤抖,只把脑袋露出少许,大声对裡面喊道,“裡面是谁?赶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們可就要杀进去了!”
光影摇动之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們的面前,因为是背光,所以看不出相貌来,手裡似乎捧着一件卷轴般的事物,向我們走了過来。读书免費小說閱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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