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作者:丸子炒飯
聖上前幾日正因爲突厥騷擾邊境而有幾分憂心,少往內廷裏走動,聽內侍監稟報皇后過來稍微意外,但也讓宮人請她進來。

  楊徽音有孕之後甚少打扮得精心,皖月提了食盒隨在後面,等內侍監接過放在榻邊桌案,便極有眼色地隨內侍監一道出去了。

  “瑟瑟怎麼突然往紫宸殿來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聖上的目光有一瞬間驚豔,隨後又落到妻子微微隆起的腹部,變得柔和許多,“你如今是雙身子,一定要仔細慎重,在立政殿裏活動也就是了。”

  立政殿裏也有花園,足夠皇后散心之用,夏日將至,宮中這幾個月本來該是熱鬧的蹴鞠狩獵時節,但是因爲皇后有孕,聖上雖也是個愛熱鬧的人,但也不願出宮,能免則免,將她瞧得像是易碎琉璃。

  楊徽音有好大的不樂意,坐在內侍搬來的椅上,輕輕撫着小腹,“若我沒有事情,不能來書房尋你嗎?”

  “聖人都有兩三日沒與我同寢了,我想過來瞧一瞧也不行,”婚前他可不是這樣,楊徽音本來便在立政殿裏哭過一場,眼睛還有些發酸發澀,淚珠說掉就掉,“我有些傷心。”

  聖上知道有孕的女子是不大好伺候的,臉色比兩三歲的小孩子變化還快,但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句話就能叫她掉眼淚,忙撂下了筆,用巾帕爲她拭淚,輕輕哄她道:“瑟瑟今日的妝如霞雲散綺,若是哭花了,只怕多少有些不美。”

  “朕不是說皇后不能來,只不過你如今還是多靜養一些,等郎君得閒,自然就回立政殿瞧你了,”聖上輕輕攬了她的頭,想叫她靠在自己腰間,“瑟瑟懷孕後倒愈發像是小孩子一樣可愛了。”

  時下內廷偶有一陣霞暈醉酒的妝容流行,楊徽音從前描過,果然得天子頻頻留意,心裏本來得意,然而後來郎君才問她爲什麼事情傷心,哭得臉紅,氣得後來再也不化了。

  君王的喜好一向是評判內廷的標準,天子不喜,這一陣醉酒美人的浪潮也就漸漸過去了。

  然而今日她是真的哭了,聖上卻疑心她是在描繪新的妝容。

  “誰塗胭脂了,我不過是撲了些甜香味的素粉遮掩憔悴,”她擋住郎君的替她拭淚的手,教他撫了撫面,“哥哥,我是哭的,不是胭脂的緣故。”

  聖上果然訝然,稍稍與她分離,細瞧她面容,終於知道他的妻子來書房是因爲要告狀,失笑道:“若是內廷裏的事情,瑟瑟自己處置了就是,朕不多問你。”

  他粗略想過一遍,內廷的事情與內侍女官似乎沒有哪個敢到忤逆皇后,甚至要皇帝自己來做主的程度,柔聲道:“郎君將內廷託付給你,你若有什麼不喜歡的地方,只管去做去說,還是說這幾日有外朝的命婦氣到你了?”

  “郎君算是猜到了一半,”楊徽音的眼淚其實也不多,聖上過來哄一鬨她,便立刻停住了,她哭過之後忽然又覺得沒意思,或許果然是孕期的起伏有些大,彆扭道:“聖人這幾日都在做些什麼呀,我聽說郎君比我還不能喫,御膳進得不香。”聖上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盒,她現在能有這份心來關懷自己,也教人感動,於是柔聲道:“不妨事……其實也就是些小事,突厥襲邊,又是正逢朕壽辰,前朝臣子們有些激憤,以爲突厥有意與國朝示威。”

  楊徽音離近些確實能瞧出郎君是有些疲累的,忽而那一份喫不到好喫的傷心就被沖淡許多,面色凝嚴起來,問他道:“郎君是要與他們開戰?”

  聖上失笑:“上皇時期的老臣雖有請纓,但朕更傾向於用年輕的將領,仗自然是要打的,否則承平日久,非但邊備鬆弛,而且朝中也難免會有些安逸的軟骨頭。”

  內廷婦人被宮牆隔絕,多不知外事,楊徽音本來是很熱衷與聖上討論朝政的,只是近來郎君很不願意拿旁的事情來煩擾她安胎,她倒是頗有些不干預朝政的皇后風範了。

  聖上與她在一起時總是柔和神色多些,但這並不妨她察覺得到郎君心緒不佳,楊徽音輕輕握了握他的手:“是突厥侵襲得太過,以致國朝損傷過多,還是朝中有些提議不合聖心呢?”

  “突厥荒蠻,豺狼之輩,畏威而不懷德,雖則偶爾侵襲並不嚴重,卻足以令朝廷頭痛,先帝在位時便連續斷過幾次互市,太上皇也御駕親征過一年有餘。”

  聖上安撫她道:“朕雖然不至於親征,但也盼着痛擊一回,叫邊將們有晉身爲侯的機會。”

  聖心主戰,楊徽音笑道:“那便是有相公不同意聖上大動干戈了?”

  “瑟瑟料得不錯,”聖上微微頷首:“不過決斷全在朕躬,他們倒也不能違逆,只是前些時日蠕蠕求娶國朝公主,臣子們也不能一致。”

  “郎君是說柔然?”

  楊徽音記得,柔然本是大族,與國朝相互聯姻親,甚至不選宗室女,是彼此以國君親姊妹女兒爲皇后或是嬪妃,只是後來柔然出了一位妖媚的王后,連侍三君,後宮爭風喫醋,下毒謀害前朝的公主,姬氏派遣聯姻的公主趁機逃回,兩國爲此大戰,柔然幾乎亡,遂被中原王朝賤稱蠕蠕。

  她不滿道:“他們新君三十有餘,只怕也不是守身如玉,待着國朝送公主爲正妻的。”

  “朕無子女,中宗膝下女兒雖多,卻也無合適者,自然只有朝陽,”聖上平靜地瞧着妻子,“瑟瑟以爲朕該應下來麼?”

  朝陽與皇后這個嫂嫂的關係比一般的姑嫂要和諧許多,楊徽音輕輕用扇子點了一下郎君的手,嗔道:“虧聖人問得出這話來,那是上皇與太后唯一的明珠愛女,又是聖人親姊妹,豈能捨與旁人?”

  上皇與今上對待朝陽長公主婚事的態度楊徽音也明瞭,無非是寧缺毋濫,這位天家的嬌女連隨夫君放外任恐怕聖上都不會願意,哪裏會叫她和親。

  聖上微微笑,卻道:“臣子們倒是不這樣想,在他們瞧來,用蠕蠕牽制突厥,或者國朝借道攻伐,有這一段舅甥之誼的親密,也算彼此同仇敵愾。”

  楊徽音被他握住手漫不經心把玩,偶爾一捏,就知道郎君並非如此想,聽到她這樣說反而心情不錯,於是取笑他:“郎君可聽人說起‘社稷依明主,安危託婦人’之語,取笑漢家無骨,和親求安。”

  和親與宗室女、內廷宮人息息相關,這個遠志館從前便做過辯論,正反兩派設賓主問答,她自然持反對論,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

  “哥哥,原先我不是講給過你聽麼,公主受天下人供養,自然有她的義務和責任,不過這卻不包括和親,”楊徽音倚靠着郎君,輕聲道:“以國君嫡親姊妹之尊,屈身侍奉單于尚且不能保全性命,朝陽要是去了,必然惹娘娘傷心的呀。”

  皇子們偶爾衝鋒陷陣,保家衛國,這是他們該做的事情,也是光彩榮耀,然而略有趁火打劫意味的和親,對公主卻不算得什麼光彩,只是平白的犧牲。

  “朕也這樣作想,”聖上朗然一笑,輕啄了啄她面頰,“可見滿朝王公權貴,尚且不如皇后開明。”

  楊徽音放下心來,笑着問道:“那相公們附和求親,郎君如何說相公們?”

  “還能說他們什麼,”聖上作爲君主,哪裏會像同皇后這樣柔聲細語與臣子們解釋,輕描淡寫道:“不過是與他們說,若是上皇在位,他們可也敢說得出這樣混賬話?”

  楊徽音抿脣一笑,這些人自然是不敢,上皇的雷厲風行與狠辣她幼年早就見識過,他視愛女如性命一般要緊,莫說他在位,就是如今在長安知道了消息,大約這些臣子也早就沒有命在了,她笑道:“那他們一定不敢說話了。”

  哪怕是鄭太后那樣愛悲憫人的好脾氣,常常在太上皇面前爲臣子緩頰的人,大約在這種事情上也不會心慈手軟,至多是將夷三族改爲派他們去正面抗敵罷了。

  不過卻也平白教人添了些感傷,楊徽音輕蹙了眉,頗有些物傷其類,撫着小腹:“郎君要是應承,我都不敢爲你添一個女兒了。”

  倒也不是懷疑皇帝會不顧兩人之間的情分,硬要女兒爲了大義和親,憑藉郎君對她的情意,這倒是完全沒事,她是擔心下一任的皇帝。

  哥哥便是再怎麼好,也比不上父親的慈愛,哥哥做皇帝與父親做皇帝幾乎是兩碼事,要是連聖上這樣疼惜姊妹的人都捨得要人和親,她倒是有些脣亡齒寒的悲意。

  所幸她託付終身的男子雖然溫情脈脈,卻並不懦弱。

  聖上攬住她,頓了頓,低聲笑道:“瑟瑟倒是一點也沒有變。”

  她以爲聖上是說她的論斷和觀點,便回懟他前後不一:“你才說我像個小孩子似的不懂事呢。”

  夫妻低語,便也沒什麼顧忌,聖上在外面嚴肅終日,與妻子相伴,心境鬆弛下來,也多了許多柔情與促狹,輕聲道:“朕準備將這個消息傳到幷州去,蠕蠕也不是什麼省心的東西,將來若有事,叫某些人去做也合宜。”

  楊徽音立刻想到是宇文冕,啐他道:“這樣損的激將,虧聖人做得出。”

  這種事情上聖上只在乎有沒有用,臉面倒是沒什麼要緊的,“兵者詭道,願者上鉤而已。”

  楊徽音與他絮絮說了許多話,只是這樣倚在他身前,她便不免會望見那個自己帶來的食盒。

  聖上聽見懷中的女子“誒呀”一聲,以爲是孩子月份大了一點開始活動,踢她踢得痛了,正欲俯身查看,卻見楊徽音突然站起來,去查看食盒裏的東西:“我拿來的喫食怕是都涼了!”

  她這樣一提醒,聖上才憶起他的瑟瑟是聽說自己進食不香,所以特地來關懷,不欲拂逆她一片殷勤心意,和顏悅色道:“沒事的,郎君哪裏這樣嬌貴,又不會爲此計較,夏日裏本就不愛熱食,又是瑟瑟送的,便是涼了也一樣能喫。”

  聖上瞧她一臉惋惜,心底倒是有了些揣測——她從來都被養得嬌貴,這一雙手不沾陽春水,總不能懷了孕還要親自爲他下廚罷?

  “那怎麼能一樣,”楊徽音略有些失望,她最初的意圖是叫郎君與她成爲共犯,這樣立政殿裏兩個幾乎能做主的母親纔不敢說話,但涼了她瞬間就不喜歡了,“可孩子和我說,它想喫熱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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