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啦啦
“你還知道對不起我,這叫沒人嗎!你跟你哥一樣,全是撒謊精。”舒書木惡狠狠地罵他。
他把手舉起來不讓謝思文碰到,邊上的安保人員以爲他有什麼事情,走了過來。
“你好,請問遇到了什麼問題。”
剛走近,發現他邊上站着辦展的謝家小少爺。
謝家把收藏的很多名畫擺出來辦展,並且在展會的主廳放謝小少爺的作品,就像讓那些名家給他做配一樣。很多人嘲笑這種行爲像暴發戶,謝思文的畫怎麼能跟那些大師比,放出來不過自己丟臉罷了。
但是錢在人家賬戶裏,畫是人家自己買來的,再不滿也不能怎麼樣。
保安覺得有錢人的想法果然不能輕易理解,都這麼豪氣地辦展了,還要站在外面排隊,這是什麼新遊戲。
謝思文把舒書木舉起的手拉下來,說沒事。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舒書木,好像說,你真的要這麼絕情,鬧得這麼大嗎。
舒書木恍惚間還以爲自己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他只是不給謝思文牽手!
等人走開,謝思文還是握着他的手,怎麼也不肯放,舒書木暗暗較勁,沒有成功。
兩個人像被老師罰牽手的小學生,排了二十多分鐘才進去,謝思文拉着他直奔自己的展館,路上有起碼八個人跟他打招呼。
“謝少。”
“謝少爺。”
“您好。”
他們熱情洋溢,笑容滿面。
謝思文有的禮貌迴應,有的理都不理。
這就是謝思文的“人問津”!
舒書木冷嘲熱諷:“謝少爺的展可真是冷清啊。”謝思文緊了緊他的手,真誠地說:“他們都是來看謝思文的,但是木木是來看我,就算我不是謝思文,是張思文李思文,木木也會來的對不對?但是他們就不會了。”
舒書木頓了一下,有點不知道說什麼。
木質畫框的氣味彌散在空氣中,被高雅的藝術氛圍包圍,他決定暫時放下私人恩怨,鑑賞一下,畢竟來都來了。
展廳正中間擺着一副少女肖像,雖然是側面,不過看起來還是美妙動人,舒書木雖然沒有什麼藝術細胞,也覺得色彩柔和,看了就心情愉悅,意象非常美好。
他看畫,謝思文看他。
舒書木不懂,不敢裝懂,他輕輕咳嗽了一下:“我不是內行人啊,但是覺得畫得還可以,不要驕傲,驕傲會退步,以後繼續加油。”
謝思文的眼睛都亮了起來:“真的嗎,木木你喜歡?太好了,送給你好嗎。或者這裏有什麼別的你喜歡的,都可以拿走。”
舒書木瞪他一眼:“我拿走幹嘛,宿舍本來就不大,放了畫,我放哪兒?”
他都懶得理謝思文,真幼稚這人,一點常識沒有。
再說這美女他又不認識,說不定是謝思文認識的哪家小姐,他把人家買回去,天天對着,豈不是顯得很變態。
但是他細看這幅畫,卻覺得這條裙子越看越眼熟……
有點像他那天晚上穿的那條。
“這不會是……”
舒書木哆哆嗦嗦地指着畫。
謝思文有點臉紅:“木木,我是靠回憶畫的,可能有些地方不太還原,而且我能力不夠,畫不出你萬分之一的漂亮。”
街上看見一個美女的背影,想多看兩眼,結果轉過頭來是自己的臉,多驚悚啊。
舒書木語凝噎:“你變態啊,我是男的,你就不能畫我帥氣的樣子嗎。”
謝思文連忙解釋:“我下次就畫!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太漂亮了,忍不住想畫下來,而且你換了衣服就走了,我都沒能多看兩眼。還好今天你來了,木木,論你穿什麼都好看。”
舒書木本來想罵“誰要你畫”,但是奉承的話誰不愛聽,勉強算這小子有眼光吧。
他看了一圈周邊烏泱泱的人:“你畫就畫了,別擺出來,要是被認出來了多丟臉啊。”謝思文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是爲了給木木看才擺了這幅出來,別的都沒放。木木,我也希望你只有我看見。”
舒書木覺得有哪裏怪怪的,但是還沒來得及想明白,突然圍上來了好幾個男人,很熟絡地跟謝思文打招呼,大肆讚揚這場展會,語氣慷慨激昂,像在詠詩。
謝思文拍了拍舒書木的肩膀,在他耳邊說稍微等一下。
他答話的時候就比較平淡了,臉上的微笑變得幾乎不可見。
舒書木往邊上靠了靠,還是被擠得差點摔跤,怎麼這麼沒素質,他心裏怒吼。
看見謝思文在忙,他自己轉了轉,看了看其他的畫,建築和風景比較多,謝思文似乎不太畫人像。
不經意間,他又發現一個熟人。
應知節站在二樓的一個玻璃棧道口,原本在他面前的男人結束了交談,道別離開,剛好舒書木回頭,直直對上了應知節的臉。
這裏全是場面話和虛假的笑臉,連應知節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都顯得比較親切,舒書木不計前嫌,友好地衝他招了招手。
但是應知節像沒看見一樣,沒有理他,很快又有人迎了上去,遮住了舒書木的目光。
除非是應知節瞎了,不然那個角度,他絕對能看見!
裝什麼裝,他不是名門望族,不配跟他打招呼是吧,舒書木不平地想。
算了,早知道應知節是這種沒心肝的人,不值得生氣。
難得出來玩,見見世面,他像逛廟會一樣都逛了一圈,雖然沒看懂啥。走累了,舒書木找了個沙發坐下,背了會兒單詞,今天的任務已經超額完成了,他就玩了一會兒俄羅斯方塊,向家駿有叫他下別的遊戲一起玩,舒書木也想課餘時間嘗試一下,不過手機沒有內存,而且太卡了,只能玩玩這個。
後面的人一直在小聲哭,打電話說她老公出軌了,聽得人心煩意亂。
該回學校了,不知道謝思文在哪裏,最好還是跟他打個招呼。
他想回到一開始的那個展廳,但是這裏的房間分佈得十分特別,連樓層都很不規律,有時候上一個坡就到了另一層,還搭建了很多奇怪的牆壁,個性是個性,太容易迷路了。
舒書木詢問了工作人員,要了份地圖,找了半天,還是在繞來繞去,想打個電話給謝思文,卻發現手機沒電。他只是玩了會兒俄羅斯方塊而已,這個手機的電池損耗得太厲害,舒書木懷疑已經用了十年了。
邊上的一個員工通道開着,有困難找同志,他想進去借一個充電寶。
走廊裏面有好幾個房間,門都關着,燈光很昏暗,看起來不像近期常用的樣子,有點嚇人。像這種地方,在電視裏面,那是要出命案的。
舒書木有點害怕了。
他小聲問了一句:“有人嗎,我找不到路了。”
除了回聲什麼也沒有。
剛要原路返回,邊上的房門突然打開了,一個人把他拉了進去。
那個人很高,力氣很大,明顯是個男人,勒着他的喉嚨,把他壓在了牆上。
舒書木魂都被嚇飛了,腦袋裏閃過自己的一百個死狀,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妹妹,舒小可還那麼小,家裏如果沒有一個勞動力賺錢,很快就坐喫山空了,舒小可怎麼上大學怎麼買房。
早知道他就先把賬戶裏的那些錢轉給家裏了!萬一沒有被收回,起碼舒小可不愁喫穿。
濃霧般揮之不去的黑暗裏,所有聲音似乎都被放得很大,他聽到自己快要震碎似的心跳,和顫抖的呼吸。
那雙手沒有下死勁,不像是要殺他,稍微冷靜了一點兒,他想,自己一個穿着舊外套的男人有什麼可殺的,於是想試着跟人商量。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後的人卻突然發話了。
“你跟謝思文睡覺?”
聲音很沉,像鈍刀割過巨石。
但是舒書木的精神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
他破口大罵:“應知節,你是不是有神經病,我心臟都差點跳出來!”
差點以爲遇上變態殺人狂了,這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
舒書木罵罵咧咧地想要掙脫,但應知節卻並沒有就這麼把他放開。
他太用力了,像抱着他,也像把他按在牆上,舒書木的背骨都感到疼痛,他突然發現應知節喘息的聲音比他的還大,只是剛剛他太害怕了沒有發現。
應知節說的每個字都像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他問:“你要勾引多少個男人才滿意?”
舒書木感到莫名其妙:“有病,我勾引誰了?”應知節變了個人似的,明明剛纔還是個沒有感情的塑料模特,現在卻像要把他嚼碎了吞下去。
他說:“你半夜跑到我房間來幹什麼。”
舒書木想起來還有這茬,他的確是要勾引應知節來着,但是這不是沒能成功嗎,都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就要承擔這個罪名啦?
他渾身上下都是軟的,但是嘴很硬,結結巴巴地說:“你醒着你不說?我,我是出於人道主義關懷,看看你是死是活……”
說到一半裝不下去了,他閉着眼睛轉移話題:“哎喲疼死了,你鬆開我好好講話行不行?”
應知節不肯輕易放過他,咬牙切齒地低聲說:“謝思文看你跟狗看骨頭一樣,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你們睡過。”
舒書木不信世界上有這種事!真要能一眼看出來睡沒睡過,那豈不就沒人敢出軌了。但是他被說中了,很心虛,不敢反駁,虛張聲勢地嚷嚷:“關你什麼事?”
應知節的手摸過他的臉。戀慕他的年輕人用渴望和思念爲他作畫,用野心將其展出,擺放在大廳中央的燈光下。數人走過,爲這份單純的愛和美麗讚歎。
他乃至他們,連這個人的蠢和壞都不知道,憑什麼喜歡他。
應知節:“他不知道你本質上是個什麼樣的人,纔會被你這張臉吸引。仗着自己有點好看,勾勾手指頭就能讓男人跟你上牀,你以爲你很厲害?”
舒書木非常冤枉,他可以對天起誓,連手指頭都沒對謝思文勾過!
但是爲自己沒做過的事澄清,是吵架失敗的開始,從對方的邏輯上打敗對手,纔是制勝的祕訣。
於是他大聲反問:“這還不厲害啊,你能做得到嗎!”
應知節沉默了一會兒,可奈何地叫他的名字:“……舒書木。”
像在嘆息。
舒書木很少聽他叫自己的名字。本來應知節話就少,對人都愛答不理的,今天突然跟得了狂犬病一樣,還好自己臨場發揮夠快,任他千變萬化,都吵不贏。
勝利的喜悅下,舒書木突然福至心靈,他感覺到了爲什麼應知節突然發病。
鴨子不開心有原因,白銳說話怪里怪氣有原因,應知節發病當然也有原因。
這實在是太有趣,連背後的疼痛都讓他忽略了。
舒書木笑起來,像在河邊打水漂贏了那麼開心,大聲說:“你喜歡我,應知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