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4章
陆桓意看了眼邱岘身后乱七八糟的地府现状,咽了口口水。
不能硬打,和鬼王干起来对他们這一片的抓鬼道士沒好处,会害到别人不說,這事儿本来就是他们的错,得想個办法让面前這個鬼王消消气。
陆桓意身后慢吞吞地挪過来一個男人,往他身上一靠,打着呵欠问:“打么?”
“打個屁,”陆桓意把尹烛推开了点,小声說,“打了他咱们死前死后都别想安宁了。”
尹烛不知道听懂了沒,懒洋洋地把胳膊搭在陆桓意肩膀上,挑起眉看了眼对面的人。
“不如這样,地府我們来帮忙修,至于鬼差他们受到的伤和惊吓……”陆桓意咬了下牙,“都由我們来治疗,怎么样?”
“鬼差牵引鬼魂投胎,勾游魂入地府,现在我地府的鬼差伤了大半,”邱岘话音未落,后头那几個活蹦乱跳帮孟婆扛锅的鬼差立刻倒地装死,锅又摔碎一個,邱岘面不改色,继续說,“耽误我多少事儿?這要怎么算?”
“打他。”尹烛說。
“打個屁,”陆桓意說,“我們本就有抓鬼的职责,你這儿的鬼差沒治好之前……那些工作都交由我来做,等陆柯词醒后他也会来帮忙勾魂引鬼,就当赔罪,這样行么?”
邱岘挑了下眉毛沒出声。
旁边的尹烛已经默不作声开始调动起身体裡的法力了,估计下一秒就会打過来,這俩配合倒是好,一個唱红脸一個唱白脸,半胁迫半将就的,搞得像邱岘对不起他们一样。
“可以,”邱岘說,“但等他醒来后,所欠下的工作都要他一個人来偿還。”
陆桓意的脸色沉了几分。
“我不管你们师门有难同当那一套,”邱岘勾起嘴角,“在我這儿,只有独自承当。”
陆桓意還想說什么,邱岘身下那团黑气直接裹住陆柯词,往他们那儿一丢,陆桓意赶紧接住他,尹烛顺手接住了他的伞。
“等他醒来后会有鬼差告诉他应该去哪收鬼,”邱岘說,“收到我地府所有鬼差康复为止。炙停,送他们走。”
在一边提了半天灯的炙停连忙把灯一收,大步走過去指了指他们来的方向:“走吧,二位。”
邱岘看着他们走远了,才从黑气上站起来,扭头看了眼身后一地狼藉的地方手一挥便将烛火书桌归了原位,墙壁和牢房栏杆他不打算修,這些都是陆柯词的活,到时候他要嗑着瓜子来围观的。
一地假死的鬼差也爬了起来,把自己掉地上的胳膊捡起来拼上,扭了一百八十度的脑袋转回来后原地蹦跶两下又赶紧去工作了。
邱岘往回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脚步,低声說:“去查查那個陆柯词到底是什么人。”
竟然能以一挑众。
還有那個陆桓意,居然敢只身闯入地府,還是从大门毫发无伤进来的。
“查清楚。”邱岘說完,身后有一抹黑影逐渐沒了踪迹。
陆柯词醒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他的床在窗边,夕阳穿過白色的窗帘落在被子上,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愣了好久才缓缓抬起手,摸了摸手腕上的那把伞,心裡的慌乱才彻底平息下来。
我为什么会在這裡?
他开始想。
我昨晚干嘛去了?
门被人推开,陆柯词抬眼看過去,走进来一個人,见他醒了很高兴似的,冲外头喊了声:“老板!陆柯词醒了!”
“你是谁?”陆柯词问他。
“啊?”叶潜愣了愣,“我……我是叶潜啊,你昨晚救了我,后来我被人打晕了,還是陆老板他们带我回来的。”
陆柯词抿着唇沒說话,叶潜走进屋有些担心地說:“你沒事吧?我昨晚昏過去之前看见那几個鬼把你带走了。”
“啊,”陆柯词眼神空空的,应了声,“沒事。”
陆桓意推门进来,和叶潜打了個招呼,又冲陆柯词說:“還记得多少?”
“不记得。”陆柯词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记得。”
“你昨晚惹了鬼王,今晚他要抓你去打工,”陆桓意言简意赅,“从今晚开始,你就要帮忙抓鬼了,明白嗎?”
陆柯词点点头,从床头柜那儿摸出一本记事本来开始记:今晚打工。
“抓到的鬼都是要投胎的,不能杀,”陆桓意继续說,“可能会有一两個鬼差和你一块儿去,鬼差也不能杀。”
陆柯词记笔记的手顿了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师父說,恶鬼要……”
“师叔說,”陆桓意指了指自己,“不能杀。”
“……”陆柯词抿了下唇,又在记事本上写:只抓不杀。
“好了,来吃饭吧,”陆桓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說。”
陆柯词下了床,活动了下:“很舒服。”
“来吃饭。”陆桓意說。
叶潜不太能理解陆柯词记笔记這种行为,但他也沒敢多问,一起吃過饭后要回学校,陆桓意送了他两张护身符,一张贴到寝室去,一张自己贴身带着,還嘱咐了句别瞎玩儿灵异游戏,真的会招鬼的。
叶潜一边谢一边走了,临走前還很郑重地要了陆桓意的联系方式以防万一。
陆柯词吃完饭沒什么事,待在陆桓意的猫咖裡抱着一只三花撸,一边在脑子裡捋清陆桓意早上告诉他的事。
鬼王是谁?自己是怎么惹到他的?
昨晚去干什么了?
陆柯词越想越烦闷,撸猫的手不自觉地用了些力气,三花轻轻叫了一声从他怀裡跳出去,陆柯词被它蹭得一手毛,衣服上也沾了不少,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自己的手发了好久的呆,忽然从兜裡摸出一张纸條,是完成委托后的收款账单。
昨晚去除鬼了!
想起来了!
陆柯词腾地一下站起来,往柜台那儿跑過去,钻进柜台内高兴地冲陆桓意說:“我想起来了!昨晚,我抓鬼!”
“啊,”陆桓意看了他一眼,把手裡的笔丢开,抬手摸摸他的脑袋,“真棒,這個是账单?”
“嗯。”陆柯词眯缝了下眼睛,点点头。
“我看看啊,委托人是林徐行,”陆桓意接過账单看了眼,“我上委托系统查查,待会儿和你一块儿收账去。”
“我自己去!”陆柯词接了杯水,一饮而尽,“我要自己去。”
陆桓意摸過旁边的电脑噼裡啪啦一通敲,最后锁定了林徐行,是二中的一位物理老师,這会儿放学了,他刚回到家裡。
“你最近怎么老想着自己出任务……”陆桓意嘟囔了句,“行,你自己去吧,别再给我惹乱子就行。”
“嗯。”陆柯词认真地点了点头,接過陆桓意给的地圖出了门。
陆桓意从兜裡掏出一條蛇,轻轻戳了戳他的尾巴:“尹烛,去看着他点儿。”
尹烛不耐烦地甩了下尾巴,变成人型,从柜台下面摸了套衣服穿上后打着呵欠追出去了。
陆柯词這次很快就到了林徐行的家门前,叩响门,林徐行开门后疑惑地看着他:“你是?”
“陆柯词。”陆柯词說完,把兜裡的账单递给他,“给钱。”
林徐行接過纸條看了看,沒說话。
“支付宝,微信,银行转账,”陆柯词看着他,“都可以的。”
林徐行還是沒說话,過了几秒他才松了口气似的,說:“她……真的死了?我的意思是,她的魂魄,被你杀了?”
陆柯词不记得到底杀沒杀了,但账单在手就說明他的委托是完成了的,反正不会再来害人,便点点头。
“哈……她终于,终于不能再来缠着我了,”林徐行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狰狞,太阳完全下山,一股寒气从脚底冒起来,他打了個哆嗦,“她终于……”
陆柯词听见锁链碰撞的声音,于此同时手链上的伞抖了抖,陆柯词把伞摘下来,轻轻一抖让它恢复原样。
逐渐痴狂的男人沒有注意到陆柯词手中出现的伞,他瞪大了眼睛痴呆似的嘟哝着什么,最后猛地一抬头,瞪着陆柯词:“她又来怎么办?她又来缠着我怎么办?我可以相信你嗎?”
陆柯词歪了歪头,還沒說什么,地下忽然冒出黑雾,两個穿着斗篷的人从雾裡走出来,手裡拿着锁链,一脸苦样。
“万一他发狂打我們咋办?”马面9号垂头丧气的,“我不想再被他拆一次了。”
“不知道啊,”牛头12号也很憋屈,“但是我們打……打的话,应该打得過他吧?”
陆柯词扭头看着身后忽然出来的两個厉鬼,提前伞,二话不說冲了上去。
“奶奶的!我就知道他又要来這一套!”马面9号吼了一声,甩起锁链迎了上去,陆柯词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了脚步。
师叔說了不能打。
陆柯词啧了声,收住招式后和马面对瞪了几秒后把伞撑开遮住自己,往后退了两步。
伞裡却忽然传来一阵凄怨的哭声,陆柯词身体一僵,把伞握紧往旁猛地一甩,从伞裡甩出来一只女鬼,林徐行瞪着那只鬼,忽然惨叫起来:“你不是杀了她嗎!你不是說你杀了她嗎!”
“林丞……”女鬼哭得哀怨断肠,“林丞,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牛头12号甩起锁链要捆住那只女鬼,女鬼竟然毫不挣扎,任由牛头捆住她,泪淌個不停。
她眼泪滴落的地方开出一小朵睡莲,陆柯词看着那朵睡莲,心底忽然一抽,一股莫名其妙的难過涌上了他的心头。
“站着干嘛呢?”身后一個声音传来,“让你替我地府抓鬼,可不是让你围观的。”
陆柯词扭头看着他:“你是谁?”
邱岘挑起眉:“不认识我了?”
陆柯词沒說话。
“失忆了?”邱岘接着追问。
陆柯词說不清是被女鬼哭得烦了還是邱岘那句“失忆了”让他烦躁,他握着伞的手都用力了几分,白了邱岘一眼,眼睁睁看着牛头收回了他的锁链,明摆着是要陆柯词自己去收鬼。
林徐行已经怕得躲在了陆柯词身边,用力推着他的背說:“你快去杀了她啊!她日日夜夜缠着我,她想杀我,她是恶鬼!”
陆柯词却觉得她不是恶鬼,至少她身上沒有要害人的那种戾气,她只是怨,沒有恨,只是哭,连說出的话都是重复的那几句。
“林丞,”陆柯词扭头看着林徐行,“是谁?”
“是我家太爷爷,”林徐行并不瘦弱,但试图用陆柯词高瘦的身板挡住自己,害怕得像個两百斤的孩子,“早就死了啊。”
女鬼忽的停止了哭泣,她抬起眼来,看着林徐行,嘴角扯出一抹凄然的笑:“死了?死了……怎么死的?”
林徐行忽然明白了什么,唯唯诺诺地不再敢出声。
“寿终正寝……”一旁的邱岘飞快从自己书裡摸出一本记载簿,从裡面翻到了林丞的记录,顿了顿后,看着女鬼,“儿孙满堂。”
陆柯词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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