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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七點半趕到的,寺廟的僧人已?經在打掃臺階,準備過除夕。
他站在山腳下,向來冷漠的臉上浮起一絲茫然,有些?舉足無措。
寺廟的住持恰好要關門,見他久久佇立在門口,不由問:“施主,你是想祈福嗎。”
江淮景點頭:“嗯。”
住持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我們已?經閉寺了,您明天再來吧。”
男人薄脣抿成?一條直線,執着?地站在原處不願走。
住持似乎從中讀出了什麼,不由問:“您想祈福的人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嗎?”
江淮景聲音晦澀:“她在手術檯上。”
住持心生動容,沉默了片刻,最?終將門重新打開:“施主,請進吧。”
男人聲線幾不可察地顫抖:“謝謝師父。”
江淮景踩着?一級級臺階走入古寺,夜晚的古寺靜謐幽深,只點了幾盞燈,卻憑藉香火和月光燃亮了曲徑小路。
住持念在有緣,命人打開了一半的燈。
江淮景道?謝,沒有再多叨擾住持,獨自一個人進大殿祈福。
白塔寺是佛像最?多的寺廟,除了求平安,還能求仕途、送子、生財,因爲在山上,每隔兩座大殿就要繼續攀上幾十層臺階,因此?在白塔寺祈福應驗是最?多的。
江淮景看着?這些?陌生又?極其相似的佛像,一時不知該拜哪一尊。
略略思忖了下,隨意挑了一間?大殿,走進去祈福。
古寺香火瀰漫,寒山夜冷。
兩個小時後,住持和弟子們圍爐夜話結束,帶着?大弟子從禪房中走出。
一擡頭,發?現那道?修長的身影還未離開,穿梭在佛殿內,進入一間?便點香叩首,無論消災延壽的釋迦,或是祈求學業進步的文殊,此?刻甚至在笨拙地對着?一座送子觀音虔誠禱告。
大弟子心生困惑:“師父,他這是在做什麼?”
怎麼會有人又?求學又?求子的呢?
住持注視了良久,才長嘆一口氣,渾濁的眼看透了一切,緩緩道?:
“他不知道?哪尊神佛能佑她平安,便將所有佛像都?叩拜了一遍。”
第69章山先生
手術做了六個多小時?,過程很?順利,也沒有明顯的排異反應,只是時?雲舒昏迷太久,又打了足量的麻醉劑,無法?立即醒過來。
術後還需做幾天排異反應觀察,時?雲舒又在icu裏待了一星期,這期間家屬只能送餐,不能探望。
時?雲舒戴着呼吸機躺在病牀上,感覺自己睡了快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她清楚地記得昏倒前的那一刻,江淮景從會場後方快步奔來,接住了她。
那雙黑瞳猶如深潭,摻雜着擔憂、心疼、緊張。
但更多的是恐懼。
是的,恐懼。
那是時?雲舒第一次從他眼?中看到這個詞。
沒有人能想到,向來桀驁不馴的江家少?爺有朝一日竟也會害怕。
他在害怕什麼呢。
時?雲舒知道?,他在害怕她死去?。
她短短的前半生?嚐盡了人生?苦楚,病痛、離別、拋棄。
因爲受得苦楚太多,所以?她將自己封閉起來,不去?傷害別人,也不想被傷害。久而久之,她漸漸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如秦兆川所說,她的存在也在給別人帶來痛苦,給愛她的人帶來負擔。
她笨拙地迴應江淮景的愛,被動地接受林聽然的熱情,有所保留地承受外公和舅舅對她的好。
甚至連遲青都覺得她冷漠無情。
其實她自己也是這麼認爲的。
她本以?爲心臟的殘缺永遠彌補不了,她會永遠這樣冷漠下去?。
但是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她封閉的內心早已不知不覺間被撬開了一角,不止是愛情,更是親情和友情。
上天憐憫,將她曾經失去?的盡數還給了她。
而她似乎也在他們的引導下,在這場封閉的過程中修復自我,只等一個契機向他們綻放,向世界綻放。
而這個契機提前到來了。
她曾以?爲自己孑然一身,無論何時?死去?都能坦然面對。
然而當真正?面臨生?死的那一刻,她才意識到,原來她有那麼多遺憾沒有完成——
她還沒有來得及孝敬外公,沒能陪外公多下幾局棋;
還沒等到和舅舅過年,一家人圍在一起喫她親手做的火鍋;
她還沒有告訴然然,她早就?成了她最好的朋友;
她還沒有履行承諾,去?探望可愛的小蘭朵兒;
她還沒有找到養父母,回報他們的養育之恩;
還沒等到姐姐將中醫發揚光大,創建女子醫館;
……
對了,還有一個人。
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她還是放不下他。
她曾告訴林蔓,她留在北城的意義早已換做了其他人。
其實那個人就?是他。
……
時?雲舒彷彿看到了江淮景不遠萬里,請來救世的小天使,將她從無盡的黑暗中拉出。
鴉羽般的睫毛輕輕顫動,一雙沉睡了許久的眼?睛緩緩睜開,女孩遲緩地轉了轉清
亮的眸子。
沒有想象中的家屬陪護,護士也不在,只有冰冷無菌的icu,滴滴作響的醫療機械,封閉的環境甚至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她眨了眨眼?,大腦持續了一段很?長時?間的空白。胸口的傷疤還在隱隱作痛,但左心室的跳動似乎比從前更有力了些,她想去?摸一下,動了動手指,卻發現胳膊僵硬得擡不起來。
這顆心臟給她的感覺有些陌生?,卻又莫名有些親切,讓她一時?分不清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
護士見她醒來,問了問她的情況,喊來醫生?做了記錄,時?雲舒這才得知自己這些天經歷了一場心臟移植手術。
她垂眸落在胸口處,藍色布料下面是裹着厚紗布的傷口,再?深處是一顆捐獻者的心臟。
身體肌肉漸漸緩了過來,她擡手輕輕覆在上方,感受着這顆心臟的跳動,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幸運的。
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等到一顆匹配的心臟。
她在心中道?謝,雖然不知道?捐獻者是誰,但她會帶着她的心臟好好活下去?。
術後還在觀察期,忌大喜大悲,親人容易牽動病人的情緒,所以?每天只能有一位家屬探望半小時?。
第一天是祁思源,他穿着藍色無菌服,拄着柺杖進來,又花白了許多的頭髮藏在醫護帽下面,他笑?得很?精神?,但時?雲舒還是能看出來,這幾天外公像是老?了十歲。
“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