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字中城,城中字 作者:大脑被掏空 作者:大脑被掏空 字数:2673 高见和白平面面相觑。 然后两人拔腿就跑。 快点!趁着对方還被五雷令震慑着,一时拿不定主意,赶紧跑路出城! 但是還沒跑两步,高见突然抓住了白平:“等等,不能太急。” “怎么?”白平停下来說道:“快点离开,然后我們可以在其他地方递送弹劾,豢养邪鬼不是小事,我有五雷令,是受過箓的,我的弹劾一定有用。” 高见则放慢了脚步,說道:“不要打草惊蛇,如果县令真的私下豢养邪鬼,按照他对县城的控制力度,如果我們表现出慌裡慌张的态势,基本就是在告诉对方,我們发现他的問題了。” “你有五雷令,如果你不知道這事儿,那他說不定会顾及影响,让你离去,如果你表现出知道這事儿了,他說不定就要先下手为强了。”高见說道。 如果五雷令真的有威慑力,那么县令在事情暴露之前,应该都不会選擇强杀他们。 在宁泰县城,一位受過箓的大派子弟死在這裡,肯定是要有人来调查的,宁泰县禁不禁得起查可是,那可两說。 “确实,确实,小哥說的对。”白平冷静下来,也和高见一样缓了脚步。 “而且,我還在考虑一件事……”高见說道:“你說……低山村,是孤例嗎?” 白平一怔。 是啊。 宁泰县城可是有上百個村子。 低山村,可真不一定是孤例啊。 但是想確認這点的话,就得调查這上百個村子,或者去偷县城裡的机密卷宗,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更何况,不管是受了重伤,断了一只手的白平,還是只有刀法傍身的高见,都不可能对抗县令。 “這样的话,本地城隍,也参与其中嗎……”白平低头。 “不管怎么說,咱们都肯定是打不過的,此地不宜久留,就算要弹劾,也得去别的地方再說。”高见說道。 白平则說道:“多谢小哥了,如果只有我一個,恐怕真要被這县令糊弄過去了,那……我今晚先去买马,小哥你去街上晃一晃,装作闲逛的模样,打发一下時間。” 高见点了点头,沒有再接话。 两人只是佯作无事,回到了客栈之中。 白平放下了行囊,只拿了钱,慢悠悠去挑马去了,也不慌张,還故意把行囊都丢在了房间裡。 高见在客栈中,将胸口长刀拔了出来,用布包了,拿在手上。 既然情况已经到這裡了,他准备去外面,看看牌匾上的神韵,看看能不能学到点什么。 多点依仗,总是好的。 高见独自一人在這县城之中行走。 如果只看县城内的情况的话,這裡的繁华简直是难以形容的,用這裡来评判宁泰县令的政绩的话,他应该是一個很不错的县令。 人民安居乐业,各路帮派俯首称臣,不敢造次。 城镇内秩序井然,官府的权威压過了所有地头蛇的权威。 正是因为這些,宁泰县城才是這般模样。 所以…… 为什么,要豢养邪鬼? 高见想不明白,但是一想到那邪鬼的模样,一想到那些村民被朝廷一纸命令,逼的以身饲养邪鬼,他就感觉有些憋闷。 就和最开始他背对着白平逃走的时候一样憋闷。 希望白平說的是真的,只要到了其他县城,他就能上书,弹劾掉這裡的县令。 想着這些,高见走到了城门口。 此刻已经是下午时分,虽然還沒有到落日,不過已经有人开始收拾东西离开這裡了。 高见用布包着自己的锈刀,一路走到了城门口。 就在這裡,很多人正在进出城,高见也是其中一员。 不過,這裡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 人群聚集了起来。 高见走了過去,发现……是很多麻布裹着的尸体。 很多,起码有一百多具,堆在车上,一车一车的拉過来。 拉车的牛非常健壮,高见一眼就知道這玩意儿绝对不是普通的牛,普通的牛不可能拉這么多东西還大气不喘。 拉车赶牛收拾尸体的都是杂役,除了這些杂役之外,還有一些身穿黑袍,手拿武器,体态各异的修行者在旁边行走。 很轻松就能看出這是修行者,因为他们气质就不一样,只是這些修行者的表情不太好,满脸都是阴沉,让人不敢搭话。 只是,這個时候,一個卖豆腐脑的摊主,因为挪桌子来的不及时,挡了這些驱魔人的路,那驱魔人似乎是死了同伴,心情正不好,抬起了手。 然后,這手被高见握住了。 “不至于,不至于。”高见說道。 那驱魔人看了一眼高见怀裡的刀,收起手,冷哼一声,走了。 摊主连忙擦了一把冷汗,连连对高见道谢。 “用不着谢,对了,這是怎么了?”高见朝着摊主问道。 說话的时候,他顺手买了对方一碗豆腐脑,加辣,加葱,加炒黄豆。 摊主是個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一边舀豆腐脑,一边解释道:“是有個村子,遭了妖魔了,听說全村的人都死了,那些是除魔司的人,听說也死了不少,不過最后還是斩杀了妖魔,這不,都把人拉回来了。” “全都拉回来干嘛?”高见问道。 那人马上回答道:“客官是外地人吧?” “恩?這你也看得出来?”高见挑眉。 摊主解释道:“嗨,外地的除魔司,处理完之后,都是把尸体就地掩埋,但咱们這不一样,咱這野外,有一個妖怪,自称土裡大王,是一只豺狗成精,专吃腐食,要是把尸体留在原地,都是他的血食。” “所以啊,宁泰县城的除魔司收敛尸体的时候,都会直接拉回城裡,让城隍庙的庙祝做了法事,再全部在城郊埋了,就是這除魔司……忒霸道了。” “烧了不行嗎?”高见不解。 摊主叹了口气:“唉,要是事急从权,也就烧了,但要是沒事,谁不想入土为安啊?這辈子烧了,下辈子要受苦的。” “你看那些人做白事,都要個全尸,实在沒有全尸,還要做木手木脚补足了再下葬,要是身躯不足,投胎后可就是残废了,若是都烧了,可不敢想下辈子是什么样子。” 高见点了点头:“說的也是。”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风俗吧。 不過……亲眼见识了修行者,道士,祈雨,還有那些邪鬼山神的模样之后,高见可不敢說对方說的是假话。 保不齐是真的呢? 话语之间,那些尸体就已经被拉进了城裡,原本拥堵的城门外,再度恢复了畅通。 只是,看着那些官差拖拉着的尸体,高见觉得……有点蹊跷。 城隍如果也涉及到邪鬼一事的话,那让城隍去做法事…… 這些尸体真的是拿去埋了嗎? 高见深吸一口气,不再思考那些。 他吃完豆腐脑,然后把碗递回去。 那摊主收起碗,递给旁边的女儿。 這家小摊分成前后两部分,后面是女儿在负责洗碗,前面是老父在招待客人。 “现在马上就要天黑了,我們也要收摊了,现在进去找客栈怕是来不及了,客官可有地方住?如果不嫌弃,可以来我家将就一晚。” “這恐怕不方便吧?”高见看了一眼那小女儿,也是十五六岁年纪。 那摊主则笑道:“穷人家孩子,哪有這么多规矩,菩萨都說积德行善哩,最近妖魔闹的厉害,在外面沒住的地方,很是危险,我家贴了门神,拜了牌位的。” “多谢老人家,只是我已经定好客栈了,不缺住处,对了老板,你這剩下的豆腐脑只有五六碗了,要不都给我包圆了,我拿回去给人吃。”高见马上說道。 “好嘞!那就多谢客官了,也好让我們父女两個早点回去,她妈還在家裡磨豆腐呢,我早回去也能早点帮她。”那摊主笑道,然后把剩下的豆腐脑都给高见包圆,還额外送了许多炒黄豆。 高见提着豆腐,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說,宁泰县城這般模样,肯定也還是好人居多的。 提着豆腐脑,高见抬头,看向了上面牌匾上的‘宁泰县城’四個字。 握刀之后,心湖澄净一片。 高见這一次,清晰的映照出了那四個大字上的神韵。 這一次,高见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神。 說是神也不太对,反正……他感觉到自己的魂魄飞出了身体,朝着天上飞去。 飞到一半,他往下看去。 他看见了……整個宁泰县城。 整座城,包括城墙外面的市郊在内,方圆十余裡。 城墙皆石壁墙内雕有飞云之状。 四边城墙,各开四道城门,从城门进去,两边皆居民宅子。 往裡走几步,分成东西南北四個大街,四個大街中心便是内街,内街中央,就是县衙。 县衙内……怎么沒看见县令? 东街是衣物布匹,杂货首饰香烛杂手艺之类,西街是客栈车马,便宜的饮食果子,雇觅人力,各种工匠,高见就住在這裡。 南街是牛马菜蔬鲜肉,他甚至還看见了正在南街买马的白平! 北街是乐坊青楼,高档酒楼食肆珠宝一类,粉墙细柳,香轮暖辗,不像是穷人能来的地方。 而内街,则有书院,教习场一类练功的地方,可以在這裡看见诸多帮派门派的弟子,都在勤练武艺,打熬筋骨。 人极多,极杂,东一堆,西一簇,好生热闹。 但所有的一切,落到高见眼裡,却又不显得杂乱,就好像他清晰的摸到了這座县城的脉络一样。 或者說……在牌匾上写‘宁泰县城’四個字的人,他清楚的摸到了宁泰县城的风土人情,汇于笔上,然后這些神韵,被高见全盘接收了。 他飘在半空,感受着所有的一切。 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汇聚。 這座城市,好像活的一样,拉车的马夫,送货的伙计,吃饭的食客,在家做饭的居民,袅袅升起的炊烟,拉大粪的,念书的,练功的,做菜的,哭闹的,打孩子的,赌钱的,全都在這座城市裡默默的运转着。 先前卖豆腐脑的小贩,只是一個小小的缩影,许多人都是和他们一般過活的。 周十余裡,户万计,如锦绣春,繁华富庶,五谷桑麻,六畜围饶,一片祥和。 有了他们,這整個城市,一下子就活了起来。 城者,盛受民物也。 芸芸众生,红尘万丈,尽数入高见眼中。 而且,這些所有的一切,所有人的日常生活,整座城市的生机活力,全都汇聚成了一股气。 這股气就像是点燃香之后,香的顶端缓缓飘起来的那一根烟柱一样。 气飘荡在城中南街的菜市口处,竖着飘在空中,高见似乎一伸手就能拿到。 于是他就伸手了。 只一瞬,高见感受到一股巨力朝自己袭来! 他的身躯,在這一刻,好像被什么东西凝聚了一样,高见可以直观的感受到,自己好像变硬了,虽然沒有修行法,但他的修为……好像在直线上涨?! 沒有修行法,也能提升修为嗎? 然而就在這时,一股意念顺着高见而来! 可以感受得到,对方很愤怒! 高见见状,立刻松开锈刀! 刀身上,原先被磨砺了一分的锋刃,再度被锈迹覆满。 心湖涟漪顿起,他马上从那飘在天上的状态落了下来,回归了自己的身体。 而這一次,他并沒有和学习刀法一样,产生煞气,反而一点副作用都沒有,只觉得身躯强健了许多。 而且,他還能明确的感受到自己体内有一股气在游走,而且,甚至他還可以控制。 高见将那股气运使到手臂之上。 却见他的手上,隐隐透出一股金色。 高见不动神色,从路边捡了一块石头,用手轻轻一捏。 石头顿时化为齑粉,而他甚至都沒感觉自己用了多少力气。 這股气,到底是什么东西?刚刚那個意念又是什么? 自己沒有对应的修行法,但好像并不影响自己获得修为。 還有,刚刚他似乎看见了整座宁泰县城,就连白平他都看见了,可就是沒有看见县令。 怪事,县令肯定是在城裡的。 還有,白平…… 等等,刚刚自己看见的东西裡面,白平后面好像有人。 他连忙回忆。 回忆之中,故作慢悠悠的白平,确实拿着钱去买马了,只是那副样子,前瞻后顾,一看就知道心裡有心事。 而他的身后,确实跟着人! 看起来都是些修行人,但不是官府的,从脚步来看,应该是城裡的那些门派子弟。 门派子弟们会无缘无故的跟着白平嗎? 高见觉得不太可能。 那么,以县令对整個宁泰县城的掌控力,指挥几個门派,恐怕不是什么难事。 白平有危险! 一念及此,高见立马飞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