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骤然放下十几年在努力的事情,不需要学习、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整天去学校,公认为玩乐的時間。
我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硬生生宅了几天,每天睡到大中午。
第一天晚上,青木還一脸兴奋地抱着枕头进来。
我面无表情地用枕头把他砸出去了。
我吃了睡,睡了吃,一整天看电视,偶尔看着看着就会感到浓重的困意——明明是一觉睡到中午的。
再醒過来时,我是枕在青木的大腿上,一睁眼就是他靠在沙发背上,安眠恬然的睡颜。
入睡的青木总带着几分柔和的蛊惑,那蝴蝶一般簌簌欲颤的睫羽根根分明,纤细无比,精致的泪痣晕出一点梦幻又具有魔力的诱惑力。
柔软的黑色发挤在沙发背上,衬得少年肤色白得透出脆弱的易碎感,仿佛莹莹白玉。
我才醒来,脑子不清醒,混沌一片,一時間沒反应,只是单纯地出神发呆。
青木似有所觉,睫羽扑簌着缓慢睁开,黑色的瞳孔在窗外阳光下显出暗沉的深邃死气,他低眸,那双眼才恢复以前的神采。
“诗绪裡诗绪裡,你醒了?”
“嗯……”我起身,揉揉困倦的眼睛,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生理性泪花在眼尾冒出。
青木立即伸手用指节帮我轻轻压了压眼尾周围,将泪花压了出来,很快在空气中蒸发。
思维一下子放松了几天,也许是青木這一年一直保持的纵容态度的陪伴,我与他亲近了一点,具体表现为我拿他当工具更顺手了。
才醒来,越睡越困的我一伸直手臂,青木就十分自然地挤进我双手中间抱住,我回抱住他,头贴在他的胸口,整個人靠在他身上,又闭上了眼睛。
青木似乎不可置信我居然還要睡,但很满意现在的姿势状态,喉咙裡冒出一道哼哼的撒娇声音。
我的意识再次入眠。
……
……
几天后,我觉得不能再這样下去,算了算存款应该能支持大学生活,暂时并不想去打工了,偶尔也想要任性放松一下。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的那天,心情也异常的平静,青木更为平静,只是笑了一下,从坐在椅子上的我的身后弯腰揽住我的腰,說道:“意料之内的事情。毕竟是诗绪裡去考试嘛。他们也应该求着你来的。”
“……”我无力吐槽了。
最后一块高悬的巨石稳稳落下,我彻底沒了事情。
有一日,我和青木久违地出门闲逛,在街上一個人对着青木露出惊艳痴迷的神色,那神态我不是见過一次,而是见過无数次,就沒太在意。
青木更是眼底沒有旁人,只在我耳边哔哔叨叨,一会儿讽刺不入他眼的东西,一会儿黏黏糊糊的撒娇,
只是一瞬间,我脑海中闪過一個念头,随即愕然地发现青木居然已经很久沒有自己出门過逍遥日子,也沒有出门采购過什么奢侈品了。
——至少我醒着的时候他沒有,我经常睡得昏天暗地,也不知道那时候青木的行踪。
即便如此也是在我家待得很久了。
我问他,青木笑着回答:“因为诗绪裡你不觉得你這几天很粘我嗎?我当然就顺着你啊。”
“……”到底谁黏谁啊。
抛开他自动打开的百米滤镜,我這几天的确放松了警惕,亲近了他不少。
回忆起過往,最后在我脑海中剩下的
只有海底他沉下去的轻轻愉悦的笑,仿佛仅仅只因为我一個想要挽回他的动作就可以开心到无法抑制,死亡对他来說虽然是可逆的,但死亡的绝望逼近与疼痛窒息是真实存在的。
我无法言语那一幕带给我的冲击,醒来时也是先愤怒于他的不躲避,他给了承诺后应该翻篇,最终在我脑子裡剩下的竟然是那副画面。
或者還有雪地裡他勾着无关高傲自大、仅是欣喜的笑,在那裡等我。
在学校的日子太過惊险,也太過繁忙,我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才安静下来彻底思考這段关系的意义。
我依旧认为他对我的喜歡不会长久。
我总這样认为。
思绪繁杂,我理应立刻按耐下躁动的心绪,手机先响了一声,是老师通知学生们回学校开毕业典礼。
“好烦。”青木倾身看见了老师发的短信,蹙眉不耐。
[对了,同学,如果你遇见了富江同学,還請通知他。
一股异样的感觉划過我的心间。
小心翼翼地打到。
[老师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会遇见青木同学?
[哈哈哈哈是复制一起发的短信啊间织。不過古琦說他昨天遇见了富江,可能会通知吧。你赶快過来吧。
……昨天?昨天我睡了一天压根不知道青木出门沒有。
我:“青木,你昨天出過门嗎?遇见了古琦嗎?”
青木眨了眨眼睛,神色无辜,出口就是:“对啊。”
那就行。我松了口气。
我們改道去了学校,我让青木先进去,我后到。
我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再走向学校,此时正在放假,学校裡空无一人,显得萧條不少,我們班在三楼,不高不低。
忽的,身后传来铁门沉重关闭的响声。
来不及反应,楼上突然传来两人的叫喊声:“间织——!间织——!快上楼啊!你都快迟到了!”
是我的两個同班同学。
我回头,铁锁锁住了学校大门,不见人影,张望片刻才看见一道人影消失在楼梯口。
此刻学校裡竟然只有我們一個班级。
那两人见我站立不动,一人按耐不住问道:“间织!你是不是在和富江住一起!”
我骤然抬头,第六感在疯狂预警。
不论如何,這都是最糟糕的局面。
我转身想打开大门,铁门被锁得很紧,沒办法打开分毫。
那两人也从三楼消失,随即是更多的脚步声。
我急出了眼泪,但马上转头找新的藏匿点。
……青木呢?会被他们怎么样?会不会被发现他的秘密?
风在刺激我的眼睛,我的皮肤,身后传来一众人兴奋的喊叫。
我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报警。
“不仗义啊间织!明明学校裡沒和富江說過话的!”
“别跑啊,你喜歡富江的话我就让你下去陪他!”
报完警,我拐弯到学校的后面树林裡,肺部沉重,我的喉咙发出紧张的破漏风扇般的剧烈喘息。
我想我无计可施了。
“啊!”
跑得最快的一個人狂笑着抓住我的头发,我摔倒在地,身体与硬质水泥地碰撞出几乎震碎骨头的疼痛的,传出咚的一声。
他身后的人很快就要赶来,我急忙握住他要刺向我的刀刃,胡乱踢,狠狠踢中他的腹部,他吃痛松手,我起身跑走,心神极度紧绷之下,连他的刀锋在我手心划出的伤
痕都无所察觉。
“该死……别跑!!”
我从未跑這么快過。
直到拐弯路過一间体育器材的堆积房,门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拉住我,我心神一紧,见黑暗无比的器材室门后是青木冷冷的脸才跟着他进去。
一进去,门被关闭锁住,视力失去了作用,门窗紧闭,沒有透出一丝的光亮,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我嗬嗬的喘气声:“青…青木,怎么办?”
我问手的主人,出声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脸。
他缄默着,在黑暗裡除了那只紧紧扣住我无伤的手,就再也看不见他其他的部分。
门口传来一众人的脚步声,他们似乎并未看见我进来,于是依旧朝前奔跑。
我捂住嘴巴噤声,却感觉到手掌的血腥味,疼痛感迟来地传递,我就沒有捂紧。
等外面沒了声音,我才继续喘息。
我跑得脱力,再加上心情的紧张,腿软得一下子跌坐下来——沒有跌在冰凉的地上,在我脱力的那一刹那,一只手从身后揽過我的腰,我软软地跌倒在青木的怀裡,他顺势坐下,双腿岔开,于是我便躺在他怀裡。
“警察来之前……能行嗎?一定能行的吧?对吧?”我越說越想哭。
“能。”青木的声音异常的冷,带着极度的平静。
那一刻他的情绪已然爆发到无法通過言语表露,反而收敛了一切,将危险翻腾的思绪藏在表皮之下。
我情愿相信他。
我问:“学校后门呢?”
青木:“也锁住了。”
“……”
安静下来以后,我总觉得這裡也无比的诡异,也许是黑暗带来的未知,那些周身无法看见的地方总是有种被某些视线注视的悚然。
空间内只有我的喘息声,甚至剧烈的心跳声。
青木忽然抬起手,冰凉的手掌盖住我湿润的眼睛。
“不要看诗绪裡。”
我不明所以,下一秒,轻微的开门声响起,我吓得屏住呼吸,眼泪不住地流淌。
声音细细若蚊:“谁……”
“别害怕。”青木再說道。
……什么?
直到门关闭,空间内依旧无第三人的声音,我意识到什么。
“刚刚……這裡有第三個人?”
青木:“诗绪裡,不要想。”
沒有在运动,我胸口的起伏却越来越大,呼吸越来越急促,眼泪很快浸湿了青木的手掌。
他另一只手拿起我受伤的手心,看了许久——他似乎在黑暗裡都能看得见。
又過了一会儿,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尖叫声。
门再一次被打开。
又是一個人出去。
我不想探究什么,虽然内心的猜想一個比一個可怖,浑身在颤抖着,拘束着。
明明不该探究,就像以前一样躲過去就好了啊!
但是這次又是關於青木的杀戮,我又被牵连其中。
在恐惧中我头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我必须要向前了。
至少……至少下一次得提前规避掉。
至少這都是帮助我們的人,沒有危险。
我想的是空间内可能都是青木指使的其他人,于是仅仅做了片刻的心理建设就抬手想扒开青木的手掌。
“诗绪裡……”青木喃喃一声,“真的要看嗎?会污了你的眼睛的,他们不配被你看见啊。”
对那些人侮
辱的态度更让我对那些人身份的猜测深信了一分。
“警察等会儿会来……万一你们做了出格的事会被逮捕的……我們得找一個新的方法。”我以为他们是以暴制暴,毕竟青木那些追随者们都是如此。
他的手掌被我坚定不移地挪开。
……
青木并未阻止。
——他虽然一直一副极力想隐瞒的模样,但只要恋人察觉到端疑,想要看的时候,他却听话地不会拒绝。
青木对這次诗绪裡的受伤感到极度的愤怒,以至于想要彻底放开限制的欲望冲破了围栏。
……以前不能同时出现,导致出危险时总是处处受到限制,即便其他赝品能发挥最后的余热也只能躲着藏着。
虽然很快意……但還是保护诗绪裡更为重要。青木看着那手掌的鲜红想到。
他的确嫉妒其他人也能保护诗绪裡……就像雪山的那次,嫉妒宛如藤蔓疯狂生长,但只要真的对诗绪裡有利,当时的青木却又能主动释放出信号,期望通過他的眼睛能让赝品知道如何拯救她。
如同一個矛盾体,一边嫉妒,一边又不得不放手。
一边恶毒地想那些失败者最好不要出现,一边在此种情况下不得不利用他们。
所以他情愿诗绪裡知道真相,然后才能毫无顾忌地让那些赝品们付出一切去保护她。
……
我的眼前显示出光亮。
一個人恰好打开了门,阳光倾泻,那人的背影修长如竹,他意外地回头看過来——那双黑眸,還有一张完美的脸。
是青木。
但青木還在我身后啊。
我思维凝滞,几乎是瞬间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无法思考,只能呆呆地看着。
那和青木一模一样的少年皱起眉:“你在干什么。”
我身后的胸腔因为說话而轻微震动:“关你什么事。让诗绪裡看见你,你就感恩戴德吧。”
那人啧一声,看向我时又微弯了眸,笑道:“诗绪裡。”
他喊了我一声,我愣愣沒有应答。
“快走啊!老爷爷嗎這么慢!”一個声音从身侧传来。
我僵硬地扭头。
四個一模一样的青木,或坐在篮球推车上晃腿,或直接坐在垫上,或者站立一旁抱臂。
全都无一例外地离我很近。
下一秒,他们的视线转過来,顷刻间与青木一般无二的眼神齐齐装满我的身影,宛如蓄势待发的野兽角逐。
“你们看什么啊!”身后的青木怒道,“只是让诗绪裡看一下你们,你们除了保护诗绪裡外就毫无用处!”
“我才是青木富江!”一人道,“你這個赝品!”
“哈,你在說什么鬼话。”
“丑八怪。”
“安静,蠢货嗎,你们想别人发现這裡嗎?”
他们安静下来,那一张美丽到失去性别的脸已经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美貌,此刻我的面前就有整整四個。
难以形容看见那些复制粘贴一样的美丽少年同时出现在眼前,表情鲜活地吵吵闹闹时,那诡异的场景带给我的奇怪情绪。
我凝固的思维慢吞吞开始转动。
呆滞的神情恢复一点,但是那每一处都相同的精致少年们依旧让我下意识骇住。
门口的那個少年沉默地看我一眼,彻底出去,关上门时,随着最后一抹阳光被阻隔,身后的青木立刻捂住我快要尖叫出声的嘴部。
“呜呜呜呜”我发出近似呜咽的声
音,咬住他的手掌,眼泪流下,滴入他的指缝。
空间重新陷入黑暗。
他们既然被看见,就肆无忌惮起来,一人捧起我受伤的手像小狗一样仔细地舔舐掉血液。
“很痛吧诗绪裡……那群人真该死啊。”
還有一只冰凉的手在按我的小腿肚:“都脱力了……诗绪裡,别害怕,当然了——除了我其他人都看成劣质的复制品就好!”
另一條小腿肚也有人在轻轻的按摩:“闭嘴,我才是青木富江。诗绪裡诗绪裡,你不要信他们。”
那個坐在推车上摇腿的青木似乎跳下来,在黑暗裡他准确地摸上我的眼睛下方的泪痕。
“诗绪裡……不要哭了,那些人都会得到惩罚。”
身后的青木将头埋进我的颈肩,隐去嫉恨的神色:“诗绪裡……”
他们或慢或快地說道:
——“我說過,我会保护你的。”
无法目视的黑色裡,冰凉在轻轻又怜惜地触碰我的身体,缓解我的酸痛,止住我的鲜血,舒缓我的痛意。
针锋相对的恶劣气氛仅仅因为我而变得表面融洽而和睦。
我呜咽了几声就安静,只有抽泣声不断在空气中响起。
他们的安抚声细细碎碎,无比繁杂。
我内心此刻空白茫然一片。
随后竟然在他们绝对保护的氛围下逐渐减少了不安,出于青木长時間在這方面获得的信任,令我不自觉相信他不会伤害我,与此同时却产生了更多的疑惑和与生俱来的对未知的恐惧。
……实验体?复制体?還是依旧是超能力?
……起码,他们看起来不会害我对吧?我哭唧唧地轻微颤抖着想到。
而且,
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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