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她在镜子裡
潘颖明显打了個哆嗦,大眼珠子却在眼眶裡转了两转。
我见她并沒有显得多害怕,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有什么话天亮再說吧,我得睡一会儿,你要是困,在沙发上眯会儿得了。”
上了一天班,又熬了大半夜,我是真困了,躺在床上不大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刚开始沒当回事,翻個身想继续睡,可這老房子的隔音实在不好,那声音响個不停,像是在用手指关节敲玻璃,“铛铛…铛铛…”格外的让人烦躁。
我忍不住坐了起来,挠了挠头发,翻身下了床,趿拉着拖鞋走了出去。
一到客厅,那声音就消失了。
难不成是我幻听了?
客厅裡沒开灯,但昏暗中能看清沙发上沒人,潘颖不在客厅。
难道她走了?
走就走吧,反正天也快亮了。
我刚要回屋继续睡,忽然,厕所裡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转头往厕所一看,门开着,裡面也沒开灯。
从我的角度看去,影影绰绰的就见裡面站着個人。
我想喊潘颖的名字,可又觉得奇怪,就算要上厕所,最起码也要把厕所的灯打开吧。
低语声断断续续传来,虽然听不清說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确是从厕所裡传来的。
想起刚才敲玻璃的声音,我心裡有点犯疑。
老房子的厕所很小,看人影站立的位置,应该是正对着洗手台,对着洗手台上方那面椭圆形的镜子……
她不睡觉,也不开灯,对着镜子嘀咕什么呢?
我吸了口气,走了過去,怕吓到裡面的人,沒刻意放轻脚步,但裡面的人還是沒发现我。
走到门口,我终于看清,這人就是潘颖。
虽然离得近了,可仍是听不太清楚她在嘀咕什么,隐约只听见什么‘老宅……一定要找到……’几個词。
我再也忍不住了,探头进去,看向墙上的镜子。
只一眼,我头皮就炸了。
镜子裡,居然有一個青嘘嘘的骷髅头!
那骷髅似乎也看见了我,猛地转過头对着我,两個黑洞洞的眼窝裡骤然闪出两点红光。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拉起潘颖就跑了出去。
打开灯,我拿出桃木钉冲进厕所。
厕所的灯一打开,镜子裡却只有我自己的样子。
我想去拿牛眼泪,可一想,不对啊。
我现在已经开了鬼眼,在铺子裡的时候,连犀香都不用点,我就能看到那些横死鬼。
如果屋子裡有鬼,我不可能看不见啊。
我把屋子裡外搜了一遍,回到客厅,见潘颖正静静的坐在沙发裡,一点异样的反应也沒有。
“你刚才在干什么?”我心有余悸的问。
潘颖咬了咬嘴唇,說:“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救救那個女人?”
我心裡一动,盯着她冷冷的說:
“我和你不熟,更不喜歡和不尽不实的人交朋友。天亮了,你走吧。”
就算她說的是真的,就算不用开灯也能照镜子,但我拉她出来的时候,她连一点受惊的样子都沒有,這不正常。
這個女人一定在瞒着我什么,甚至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在故弄玄虚。
听我下逐客令,潘颖沒有动地方。
過了一会儿,她缓缓抬起眼睛看着我:“如果你不帮我,我很快就会魂飞魄散了。”
看清她的眼睛,我猛一激灵。
她還是潘颖的样子,可這双眼睛虽然依旧明亮,却少了几分灵动,给人一种判若两人的感觉。
我骇然大惊:“你是狄金莲?!”
她点了点头。
“混账!”
我勃然大怒,将桃木钉对准她,“快离开她的肉身!”
狄金莲微微摇了摇头,“我现在离开她,她会死的。”
“鬼扯!”我一個箭步冲到跟前,举起桃木钉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
“哎哟!”
她痛呼一声,捂住脑袋,瘪着小嘴委屈的看着我。
我又从包裡拿出一道符箓,念着法诀贴在她脑门上。
毫无反应。
我愕然看着眼前的女人,心底升起一股浓重的寒意。
她不是被鬼上身了,而是被夺了舍,被女鬼狄金莲取而代之了。
狄金莲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轻声說:
“先生,我是不会害她的。情非得已,我只能暂借她的肉身一用,只要能得偿所愿,她一定会沒事的。”
“你還想撒谎?!”我惊怒交集到了极点。
鬼上身是指本主的魂魄還在,只是被鬼控制了肉身,暂时沒有了自主意识。
夺舍却是意味着本主的生魂变成了阴魂,肉身和体内的阳气都被别的鬼魂占有取代。
现在的狄金莲知道疼,符箓也不能将她驱赶,只能說明她夺了潘颖的舍。
潘颖死了!
本来還以为狄金莲是個恪守理法的善鬼,沒想到她竟如此恶毒。
我懊恼的揪着自己的头发,之前见潘颖穿成那副样子,就应该想到她不对劲的。
现在她被夺舍身死,再也难以挽回了。
狄金莲忽然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這一来,她的身姿步伐更是清楚的和潘颖判若两人。
“先生,請跟我来。”她轻声說了一句,转身往厕所走去。
我恨恨的瞪了她的背影一眼,却已经对她无可奈何,只好抱着一线希望跟着走进了厕所。
狄金莲看了我一眼,转眼看向墙上的镜子。
這椭圆形的镜子和房子一样老旧,边缘有着一圈擦不掉的污垢。我一個大男人,沒臭美的毛病,平时很少留意它。
镜子裡,我還是我,‘潘颖’则已经完完全全是狄金莲的样子。
“看你的样子,应该死了很久了,她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她?”我冷冷的问。
狄金莲摇了摇头,屈起两根手指,反手在镜子上敲击着。
“铛铛…铛铛…”
我疑惑的看着她在镜子裡的映像,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忽然,镜面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变得模糊不清。
‘水雾’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镜子就又变得明净如初。
但是,我和狄金莲的映像全都不见了,镜子裡出现的居然是另外一個人。
是潘颖!
同是女人,同样年轻,潘颖和狄金莲却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狄金莲有着一种古典的恬静,潘颖却是那种活泼俏皮的女孩儿。
所以,第一眼我就认出,镜子裡的的确是潘颖本人。
她应该也看到了我,居然愣了一下,转眼看向我身边。
狄金莲幽幽的說:“我不想骗他,我已经向他坦白了。”
潘颖又是一愣,随即蹙起眉毛,朝外瞪了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潘颖,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我忍不住问。
在林彤家的卧房裡,同样见证過镜子裡的古怪,可两次经历明显不一样。
林彤家的镜子是人为作怪,潘颖现在的状况却给人一种更加诡异的感觉。
她进到了镜子裡,进入了另外一個超出我认知的空间……
潘颖在镜子裡应该是不能发出声音的,或者說,她說话外面根本听不见。
她抱着两只小拳头冲我作了個揖,嘴唇开合像是在說着什么。
我好容易才分辨出,她是在說:帮帮她吧,求你了。
我一阵恼火:
“胡闹!你這么乱来,很可能回不了自己的肉身,你会死的!”
“她不会死,我一定不会让她有事。”狄金莲肯定的說。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仍是气恼,“她就是個小女孩儿,你折腾谁不行,非要折腾她?”
狄金莲低下头不說话。
潘颖在镜子裡急着比口型:不怪她,是我自愿帮她的。她很可怜的,你帮帮她吧,求你了。
见她又是作揖又是敬礼,我一时无语。
人对自己不能理解的现象都是有着一定恐惧的,我這时却只觉得荒唐,觉得這男人婆太胡闹,太胆大包天了。
我定了定神,沉声对狄金莲說:
“好,我答应尽量帮你,现在你立刻跟她换回来。”
狄金莲還沒說什么,镜子裡的潘颖就连连摆手。
不等我再說什么,镜面一恍惚,她竟不见了,镜子裡又只剩我和狄金莲的映像。
“铛铛……铛铛铛铛……”
无论我再怎么敲,镜子都沒反应了。
回到客厅,我一言不发的点了根烟。
狄金莲跟着出来,默默的看了我一会儿,开口說:
“徐先生,我真的只是想找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不会害任何人的。”
事到如今我也懒得再說别的了,抽了口烟,问:“你要找什么?”
“婚书。”
“婚书?”
狄金莲点点头:“我想知道,我的丈夫是谁。”
我愕然看着她:“你连你男人是谁都不知道嗎?”
狄金莲垂下眼帘:“不知道为什么,我忘了他是谁了……”
我匪夷所思的摇了摇头,“你叫狄金莲…你是哪裡人?出生年月、结婚日期還记得嗎?”
“我是民国16年生人,老家在白眉县。”
“咳咳咳……”
虽然从她的言行穿戴上已经看出些眉目,可听她亲口說出来,我還是呛了口烟。
白眉县离我們這裡倒是不算太远,也就三百多公裡。可时隔多年,又经過了几番动荡年月,我上哪儿替她找丈夫去?
狄金莲似乎也看出了我的为难,睫毛微微颤动,說:“狄家老宅還在,求先生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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