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石桥与塔
其实說河流有些并不恰当,它就是湖,是湖的遗存。
把内荆河挖通取直,河流两侧的水道和湿地的水排干,并且想办法把江水和汉江与湖区分离,這個治理方案,据說早在明末清初的时候就有了。
不過现在因为梁林两位先生,有了保护荆河以及湿地与围湖垦荒两個不同的意见。
作为两种意见的调和,加固长湖和荆河河堤,开发小区域的排水渠,扩大农场耕地面积的方案,還是得到了梁林教授支持。
东三农场的核心区其实是在荆河和长湖的中间,在荆河最窄的地方修建了一座桥。只不過這座桥被洪水冲毁了。
劳动的地方就在這座桥的工地。
为了防止洪水再次冲垮桥梁,引桥都在加高加宽。泥土就从道路两侧开发,回填到了路基上。道路两侧的树木保留着,這增加人们工作的难度。不過实际上工程已经接近完工了。桥梁采取的石拱桥结构,不過桥墩和主要受力结构的地方用钢筋混凝土进行了加固。
荆河其实很浅,中间有三個小岛作为桥墩的所在地,只是因为地基不好,所以采取了大体积的外围條石砌筑,中间夯土的办法。這個工程并非专家们设计,而是当地的工匠早就想好了的。专家们只是在這個基础上进行了优化而已。
荆河的总宽度很宽,最宽的地方一百多米,修桥的地方也有六十多米。三個小岛也不再一條直线上,這方石桥具有了一种曲线美。
石桥的脚手架已经拆掉了。因为五月,雨季已经来临,长湖和荆河都开始涨水。
桥修建得非常结实,是用條石,利用圆拱和卯榫结构,一块一块條石纵横扣合而成。按照林徽的說法就是這事传统工艺的结晶。這個桥最早也是有的,上诉到了明朝。不過那时候是修往熊台苑的木质景观桥,是一個王爷的别院。木桥和别院都毁于兵乱。加上无人维护,几次水患下来,就沒有了踪迹,成为了一处浅滩。
石桥的总体结构和木桥据說差不過,只是换了材料,更加结实。木桥在当年的大洪水中都坚持了百年,所以石桥,工匠们认为沒有問題。
石桥的宽度是足够走两辆公共汽车的。虽然有些危险。但是桥墩的中间已经是一個小岛,小岛呈现梭形状。青石的护坡是以前就有的,一只保持到了现在。只是那时候的青石砌筑勾缝据說都勾兑了糯米,不是现在能够弄得起的。所以小岛十分坚固,上面的树木最大的据說有了三百多年。不過为了加高桥墩,砍掉了大部分。
桥墩的总高度加高了接近两米,這也是当地人的经验值。加高的部分就是用混凝土勾缝,看起来十分像假冒伪劣产品。
不過无论如何,在比较宽阔的小岛中间,是能够避让对面车辆的。
林徽把黄彬从加固引桥的工地上拉過来,带着他和几個营建系的学生走在石桥上。石桥的桥面已经完成了,现在就差安装两侧的栏杆。
“修建這座石桥,老百姓已经准备很长時間了,這半個小山一样的條石,很多已经运過来了二十年。因为战争才沒有动工。在我們来之前,這座桥是不准备做了的,因为在干渠计划中,這裡是总干渠的出口。上面要假设一座新式大桥。干渠修通之后,从這裡往下的河水会很快退却,那边会形成几万亩两天。当然长湖的水位也会下降,两岸空出来的农田就更加多。”
林徽笑道:“人都是有自私之心的,农田可以分田到户,就算是分到集体,最后也是自己的。所以我們的保护方案最开始的压力還是很大的。”
林徽摸着已经安装好的石质栏杆:“如果那样,我們就看不到這样精美的建筑了。就连中间的桥墩和小岛都会推平。”
黄彬笑道:“那也要农场能够提供足够的就业机会,吸收足够多的劳动力。不然這也会成为绝唱。”
“人给湖让路,加上疫区和保护区。這裡的老百姓搬迁了不少。如果我們在中间围出来一部分土地,安置三四個村庄和渔场,也不是不可以。”林徽道。
“但终究不会有让长湖水位下降后多出来的土地诱惑力大。”
一個负责规划的学生叹了口气。他们受到的压力确实大:“除非渔业和加工业都起来,能够为荆州提供足够的活鱼和鱼类制品。加工业安置的人口也還算可以。”
“干渠估计還是要开的,這個诱惑力太大了。从现在来看,长湖到洪湖,就是江水的古河道,现在也能航行,只是有外面的江水航道,這裡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另一個学生道。
黄彬道:“也不见得,這要看沿岸的经济发展。发达的乡镇经济,对于交通运输的需求更加大。如果仅仅是江城和荆州城进行发展,那江水航道還真的够了。”
林徽笑道:“你說的這個理由,才是让我們感到压力最大的理由。是集中起来商品运输交易成本高,還是分散的运输交易成本高?”
“站在商品交易的角度,当然是分散成本高搞。因为商人是计算其它社会成本的,算的都是自己的成本。将来企业计算成本的时候,也不会计算。但是作为政府,却不能不进行综合计算。比如原材料的运输成本。”黄彬笑着道。
一個学生就问:“为什么商业上不进行计算。”
黄彬道:“他们不是不计算,也算。但是由于他们控制了供应,所以销售什么产品,产品价格他们說了算。为了谋求利益,处于强势地位的他们会强行把原材料价格压低,让老百姓来承担运输成本。两块钱的白菜,他们只收一块钱。老百姓沒办法,只能打断牙齿和血吞。最后還得从他们手中花十块钱吃一盘醋溜白菜。”
“道理就是這個道理,站在企业的角度,降低原材料成本,增加收益是他们的天然正确。但是政府和规划部分就要弄清楚,這部分的成本到底是谁承担了。在原材料运输過程中,运输距离越长,耗费的综合成本就越高。区别就是谁承担而已。”
林徽叹了口气:“我們不是搞经济和核算的,有时候還真的想不清楚其中的道理。”
规划方案当然会聚集专家进行综合讨论。但是一般来說搞经济核算的时候,都是以某個单位的角度进行核算的。他们自称为专家,所以他们只做他们业务范围内的事情。但是站在全社会角度进行核算,却沒有人去做。
“规划院看来需要专门請搞社会全成本核算的人。现在数学人才稀缺啊。”林徽也很无奈。以前大家都是清谈,可以怨天怨地怨国家,现在真的要自己做,才知道并非那么简单。
過了石桥,就能看见熊台苑高高的夯土台和已经残破的城墙。
這裡的歷史非常早,古楚国的都城就在长湖的对面,但是這也都是郢都的范围。熊台苑应该是一处古代水军的哨所,荒废之后,水毁非常严重。
林徽還是想把這裡恢复起来的,只是现在大家对這個本来就沒什么东西了地方不感兴趣。
从這裡东南看過去,就是一大片四四方方的浅水湿地,露出水面的沙洲也很多,长满了茂密的芦苇。两块沙洲之间的湖荡,已经填出来了一條堤坝。這個堤坝還在加高,加高的沙土,是通過加深中间的堰塘取出来的。這裡会形成一块块的养鱼池。只是時間在一年之后,因为這裡的钉螺非常多。
加高堤坝和挖掘养鱼池的人们都穿着雨鞋,有专门防疫和灭螺的人在灭螺。
這裡的人数倒是不多,只有四五百人左右,都是将来农场和渔场的人。他们的房子建在了几处高一些的沙洲上。
林徽指着高台道:“已经好几次要在這裡取土填坝了,你說怎样才能保住這個遗址?”
“要保护就得修缮,這也太破了,我看也沒有修缮的价值。”黄彬也觉得修复這玩意儿,实在是沒什么意思。
林徽就朝他瞪了過来。
黄彬连忙改口:“不如改成航行的灯塔。”
林徽摇头:“做成西方的那种灯塔?還是算了。不如让他们挖掉。”
黄彬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一边脑子转得飞快,看怎么能把這位祖奶奶给糊弄過去。
“這裡刚好是河湾的最顶端,我猜当初建這個台子,說不定就是为了给水军指示航道,或者检阅水军的。我們国家就沒有传统的航道指示系统?我是不太相信。古时候荆州水军,那可是一只非常强大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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