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水不一定是患
黄彬自己都不相信。因为他分明看到了那些家伙刻意的躲闪。一個很明显的事实是，他们其实都不想保住這個连城墙砖都沒剩下几块的土台子。
如果說考古发掘，這個土台子也要是拔掉，才能分析其填筑工艺，說不定還能找出一两件证明其建成日期，谁最早建造的文物。
连梁教授都不愿意再這個土台子上浪费時間。偏偏林徽就是不肯。
黄彬的分析，实际上是给出了当初這個土台子建成的最佳用途，這也包括土台子四周的古城遗迹。
黄彬落荒而逃之后，林徽却沒有放弃，考古所早就過来看過了，认为這個土台子至少已经水毁四次以上了，沒有了什么考古价值。林徽却在這個基础上，想要重新设计一個观海楼，因为她认为就是在荆州古城四周的几個古楼，其实都是起到了地标和航道指示作用。为此，她還跑到荆州去考察那几個古楼去了。
梁教授确实是個好丈夫，虽然他内心并不认同，但是還是翻阅史料中關於郢都、荆州建筑物形制的蛛丝马迹。
這导致文洁总是拿梁教授来說事。
“你看梁先生为了林先生，說不定学建筑都是为了她。你就不能改学医？你要是学医，肯定能够称为最好的医生。”
黄彬只能嘿嘿笑。
文洁是鲁宏开车過来把人接走，因为文洁已经在场部待太长時間了，影响了工作组的运转。
鲁宏算是一個君子，虽然他对黄彬从来沒有一個好脸色。但是他并沒有强迫文洁回去，而是等到了上级检查的时候，才开车過来接人。
黄彬原本想要請鲁宏吃個饭，但是别人不领情，也不想和黄彬谈，或者答应黄彬什么。
黄彬想想，也就算了。
从文洁离开之后，除了上课的时候，黄彬再次消失在了要找他的人的视线之外。他依然是到处跑，渔场、村庄、老师的课堂。甚至還会跟着军区和规划院的测量班学员到荆河去测量。
就像林徽担心的那样，荆河的改造，還是规划院的一個重要议题之一，区别只是规模的大小而已。
五月，雨水渐多，长湖的水位涨的飞快。
东三农场码头的水位直接与木质栈道的码头持平，海拔到了三十四米。下游，江水倒灌进来，荆河直接变成了湖。
好在湖区的老百姓早就迁到高处去了，主要的人口都在几個场部。加起来也不過三四万人而已。
东三农场的车辆维修厂因为干校的支持，直接改成了车辆修造厂。连带着长湖渔场的船舶维修厂，也改成了窗户造船厂，手工生产船舶发动机，对汽车发动机也能维修。
黄彬跑過去看了一眼，是真手工，就算是机床改造了一下，买了一台新的机床，那也是手工。一年要是全部生产发动机的话，能不能生产十台？黄彬觉得危险。好在别人一年顶多造三四艘船自己用而已。
部队和政府当然不满意，他们還想垄断整個湖区的船舶生产，替代掉以前的木船。如果能够把他们老旧的巡逻炮艇也能改装一下，那自然是最好。
新发动机和新船是暂时沒指望。但是对于旧船的改造直接上了一個台阶，你都不敢說他们翻新的发动机是個就发动机，因为性能比以前的发动机要好上很多。
所以江城就是江城，前朝的工业基地，就算是烂船也有三寸钉。现在看来新中国的工业基础并不是完全沒有，而是别人不跟你配合而已。
不配合就只能推倒重来，全套的苏式装备和管理体系，不就是从一无所有中来的嗎？
现在情况稍有不同，至少江城，是在以前的技术和工业基础上在恢复。苏联的专家也不過是在這個基础上给出了一個改进意见而已。人才還是保住了相当的数量。
李书记对這种情况還是非常满意的，和陈军长的交流多了很多。我党，对于陈军长這样的人物都能重用，其它的人虽然日子過得不那么好，也就忍了。
长湖涨水，最忙的是负责防疫的卫生所。因为水长起来的，以前的湿地变成了湖面，洪水把钉螺都集中到了岸边，以前需要十几個人并排找上半天的钉螺，现在连树上都怕的是。
部队学校和所有的公务人员全部接到了灭螺的任务。场部不长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穿着雨鞋和雨衣的人。就连各研究所的老教授们都穿戴整齐，跟上了灭螺的队伍。不過总体来說，东三农场的情况要好很多。而东二农场，因为整個都在荆河两岸，有着大面积的浅水湿地，现在岸边密密麻麻的钉螺，动铁锹一铲能铲一铁锹。部队和学生教授组成的队伍就是支援东二农场去的。
而东二农场留在荆河的几個還露出水面的沙洲，人们已经放弃了，交给了漫天飞舞的鸟类。
长湖涨水最兴奋的却是小孩子，還有黄彬。
湖区涨水的时候，就是鱼类洄游的时候，湖裡的鱼儿成群结队，沿着沟渠向上，密密麻麻游上来，产鱼籽。有些会直接死掉，有些会返回湖区和江水。但是大多数都成为了孩子们的收获。
穿着简单的防护鞋子和手套的孩子们成群结队，抬着木桶，竹篮。有些胆子大的還抬着当做穿的大江盆。虽然免不了挨一顿打。但是挡不住收获满满。
這种行为当然有被感染的危险，但是鱼儿经過处理后，并不影响销售，特别是刚成立的罐头厂裡，有着比较完善的消毒和检疫的手段。
整個农场的货币已经完全是新币了，旧币找不到了。除了很多人家還保留着一些银币。但是那成为了打造银首饰的东西，并不参与货币流通。
黄彬带着一大帮教授们的小孩子沒人领到了二十几块钱，這对小孩子来說，是一笔巨款了。
黄彬很高兴，他不愿意跟着大部队去灭螺，但是愿意在场部带這些沒人带得孩子。同时留在场部的就是卫生所得防疫员们。
這些留在家裡的防疫员，几乎都是荆州护校的学生。黄彬自己還是挺注意分寸的，不過女防疫员们都喜歡跟着黄彬和這些小萝卜头。
“這些都是专家教授的孩子，我有责任保护他们。”小姑娘也有十七八岁，但是有了后世的那种若不经事的天真。
黄彬笑笑，也就由得她们。這才两三年，他觉得和這些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有了代沟。因为她们沒有真正经历战争，沒有见過多得让人麻木的生死，沒有体会過走投无路的那种艰难。
防疫用的洗澡的药水，被黄彬增加了几味药材，然后把這二十几個小家伙全部扔到洗澡盆裡。
何医生也過来帮忙，加上女卫生员，三個人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处理好，然后看着他们在洗澡盆裡打打闹闹。
女卫生员也和他们打闹在一起，她玩得十分开心。
何医生就坐在了黄彬的身边。
“文医生他们是在东五场吧？听說那裡的路断了，彭冢湖和长湖连成一片。”
“是啊，那裡的疫情稍微好一些，過了這段時間，大概会好很多。”
东五农场就在东三农场的对面，那裡的搬迁還沒有完成，场部建设才刚刚开始。老百姓散居在湖区，有些甚至住在船屋上。血吸虫病病人非常多。
“小刘他们比我們要幸福。解放的时候十三四岁，又在荆州城，家裡條件也好。不像我們。”
何医生虽然是京城名医的孙女，但是却生活在日占区，因为是医生，所以参加革命的时候，就在和死人打交道。她自己受過很严重的伤，生不了孩子，就在前一段時間，未婚夫和她谈崩了。所以现在才有這样的感叹。
“所以我喜歡和他们在一起。比和其他人在一起要轻松。感觉就好像看到了希望。”黄彬有一种很心安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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