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钦差行辕
宋太医实在是沒有反抗的力气了,趴在床上欲哭无泪的让他這個好世侄女儿给用了针,原本肚子就一直疼,這再用了针,老头儿眼泪都下来了,暗道报应啊,都是我平时给别人用针的报应,如今我也尝到這滋味儿了。
正想着,便见服侍他的两個十七八岁的小厮一齐奔进来,看见桑绿枝,吓得连忙见礼,一边老老实实低着头不敢看对方,话也不敢說了。倒是桑绿枝大大方方道:“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事情禀报?”
一個小厮這才道:“小侯爷回来了,听說是特地为大人去舟山請的神医娘子,大人,小侯爷对您的关怀真是非比寻常。”
宋儒谦倒是有自知之明,哼哼道:“非比寻常么?或许吧,那也是看在他老子的面上,不然這個家伙眼裡還有谁?”话音落,忽然想起小厮先前的话,不由就是一愣道:“神医娘子?什么神医娘子?别不是什么骗钱的神棍吧?”
小厮忙笑道:“小侯爷是什么人?如果真是骗钱的,哪裡能骗得到他?”
宋儒谦咕哝道:“那可不一定,他虽然厉害,终究又沒在红尘裡打過滚,哪知道這些三教九流有多少手段?神医娘子?哼!听着這名儿就不靠谱,从古至今,哪裡有什么女子名医?更别提神医了,是哪個不要脸的妇人,竟敢以此身份自居?”
见老头儿对夏清语的印象不好,桑绿枝心裡真是如同吃了人参果一般舒畅,连忙笑道:“叔叔有所不知,這個神医娘子我却是认识的。便是之前被砍头的那個夏院正的女儿……”因把夏清语的来历說了一遍,然后又冷笑道:“因着這些取巧手段,她就觉着自己沒有什么病不能治了,便把自己真的视作神医,這真可說是坐井观天,叔叔不用生气。”
宋儒谦果然生气了,病得半死不活,胡子却翘的很有精神,冷叱道:“真是混账,怪道在京城时就听說她不知好歹,骄傲跋扈,哼!她爹爹是怎么死的不知道嗎?竟然敢這样招摇過市。”
在這一方面,夏清语真是比窦娥還冤枉,什么神医娘子?那都是陆云逍這混蛋顺嘴說的,她从来沒在意過,却沒想到她沒当真,這裡却有人当真了。
桑绿枝听见老头儿恼怒,心裡這個高兴和感激啊,暗道真不愧是我的叔叔,到底疼我些,知道我的心思,接下来,咱们两個努努力,争取让這病在咱们俩手裡好了,决不能再让那女人抢了风头,如果她真又用对了药,您……您也得装着继续拉下去。
当然,這话现在還不能出口,但桑绿枝却明白宋儒谦是個什么样的人,心中早已打好了利用這老头“爱要面子又护短”的主意。因此听了小厮禀报,她也不急躁,反而款款起身道:“不管如何,都是小侯爷的好意,我和她从前有過几面之缘,在路上也說過话,這会儿倒不好不出去,叔叔先躺着,我去迎迎。”
宋儒谦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桑绿枝便来到了前院,這是杭州一個大富商的宅院,十分精美宽敞,所以钦差队伍在這裡驻扎之后,便把這個给陆云逍留着做钦差行辕了,那会儿他人還沒到呢。
穿花绕树来到前院,只见白蔻白薇身上背着两個包袱,手裡捧着几個大纸袋,怎么看怎么都像逃难的,实在是和這钦差行辕不合拍。
“好精致的园子,奇怪,以园林闻名的不该是苏州嗎?”夏清语四下裡看着,心中也不住赞叹。旁边陆云逍看向她的目光却带了点异样,暗道不仅是性子变了,這仪态怎也不像从前般沉稳了?从前她去哪裡,都是目不斜视的,怎可能這样东张西望,看着便不像大家子裡出来的女孩儿。
心中疑惑一闪而過,转念又一想:是了,她如今已经不是大家闺秀了,原本性子就泼辣,破罐子破摔之下,哪裡還会守這些大家闺秀的规矩?這样倒也沒什么不好,比从前更显灵动活泼了些……唔,這和我好像沒关系,多想无益。
朝云已经找丫头给夏清语安排屋子了,這裡的丫头都是原本就在這宅院裡的,预备着随时服侍那大富商,如今钦差驾临,留的都是面目姣好又有眼色的,因此虽然对那三個女人好奇,却都沒多问,连忙去收拾房间。
夏清语原本不想住在這裡,不過又一想,可以省几天住宿费,何乐而不为呢。杭州的客栈,肯定比舟山那边的還要贵吧。更何况,既然是渣男請自己来看病,安排食宿也是应该的,那么多界限都過了,再過這一点又何妨?反正无论怎样,也改变不了两人心中视彼此为冤家仇人的念头。
“夏娘子。”
桑绿枝把心裡的怨愤努力化作脸上春风,款摆身段走了過来,刚刚稍微观察了一下這女人的言行举止,信心就又都回来了:這女人是破罐子破摔了吧?当着小侯爷,连点大家闺秀的风度仪态都沒有了,她以为她是那些市井间当街卖酒的女人嗎?
走到近前,桑绿枝疑惑地站住了,今天依然是艳阳高照,却又有一丝微风流动,可是這……這随风飘散的都是什么味儿啊?好像是剩菜?哪裡来的剩菜?
正疑惑着,就见夏清语也微笑還礼,然后对白蔻白薇道:“行了,咱们的屋子应该收拾出来了,快去安置下,尤其是這些剩菜,赶紧热热,幸好昨晚儿用客栈裡的锅开起来了,不然這会儿应该馊了。”
陆云逍狠狠瞪了夏清语一眼,当初在那路边饭庄用完饭,這女人要打包的时候,小侯爷真的是被吓傻了。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丢過這种人?偏偏這女人怎么說也不听,到底還是让小二拿了好几個大纸袋子,把剩下能装的菜肴都装起来。虽然過了一天,但他发誓,自己這辈子都不会忘记坐在椅上看她装菜时那绝望的心情:這女人绝对是用這种法子来报复他,绝对的。
所以這会儿一听见夏清语這话,小侯爷立刻就勾起了那难堪的回忆,冷哼一声,连說话的兴致都沒有了,转身便回自己屋裡洗浴去了:沒办法,现在還要用這個女人给那老头儿治病,筛选疫症,就随她去吧。
因为情绪极度低落无奈,所以陆云逍连不远处的桑绿枝都沒心情搭理,眼神都沒给一個就走远了。這裡桑绿枝方才回過神来,呐呐问道:“小侯爷怎么了?”
“他锦衣玉食惯了,所以对我在路边那個饭庄裡打包的行为很是不齿,偏偏又沒办法管我,所以大概有些不高兴。”夏清语笑眯眯道:“其实有什么不高兴的?又是熊掌又是鹿筋,那道新鲜的蘑菇煨野山鸡也美味的很,我竟从沒吃過那样的鲜滋味儿,核桃烧饼也是我沒吃過的香甜,又沒动几筷子,倒是花了六两多的银子,就這样扔在那裡?暴殄天物也不是這么說的。”
桑绿枝再次石化,愣愣看着夏清语,倒吸了一口冷气:“所以……所以你就给打包带過来了?”那個路边的饭庄她是知道的,在整個江南地段都算是有名,那裡的东西也的确好吃,但是……也不至于就……就把剩饭剩菜给打包了吧?這女人到底還记不记得她是什么身份?
夏清语可不会這样想,在现代的时候儿,就算一個小饭馆,饭菜吃不完也要打包的,何况是這些珍馐美味,因见桑绿枝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如同看一個疯子似得,她也不以为意,淡淡一笑便和来請她去房间的丫头一起走了。
這样一個女人,我竟然還觉得小侯爷和她有破镜重圆的机会?我一定是失心疯了。桑绿枝在心中悄悄对自己說,但是不知为什么,心头那抹阴影却依旧是挥之不去。
“奶奶,原来拉肚子竟也能把人拉成這样儿,看看那位老大人,脸色都放灰了,比先前江老爷子的情况還严重几分似得。”
到自己的房间裡略微布置了一下,夏清语便和白蔻白薇赶過去给宋太医诊治了,虽然已经对情况作了很坏的估计,她们却也沒想到,情况竟比自己想象的還要严重。
夏清语的神情也郑重起来,因当时安慰了宋太医几句,又把他這两日吩咐身旁小厮记录的脉案要来,只說要回来好好想一想,便和两個丫头离了宋太医的院子。
此时走在路上,听见白薇的话,她就叹了口气,喃喃道:“任谁像他這样拉五六天,也不成人形了。這還幸好是一位御医,知道补充一点糖盐水,又用几种药物压制住了,不然,若是普通人,沒有這些常识,哪怕是送去医馆看過,這会儿怕也是保不住性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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