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节分家 作者:a司芳 “分家?”安秀中午从田裡回来,午饭都沒有吃,就听到這句话。她竟然是十分惊喜,這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结果么?终于可以摆脱這個刁钻刻薄的继母——准确地說,她丈夫的继母! “沒错,分家!”对面的女人冷冷道。她已经盘算了很久,今天安秀将她“一不小心”推到了田沟裡,弄得她一身都是泥只是她发脾气的一個开口。她看着自己新买的白色棉布短褂沾上了黄褐色斑驳水渍,很心痛,這身衣服肯定是毁了。 “娘,秀知道错了,您别再生气了!”一個十一岁的小男孩卑怯着哀求,稚嫩的脸上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成熟,他拉住安秀的衣角,“秀,快给娘赔不是!” 這就是安秀现在的生活。 一场莫名其妙的穿越,都市白领成了十六岁的古代农村童养媳,贫寒的家境,刻薄阴险的继婆婆,年近四十的懦弱公公,十一岁的丈夫,八岁的小姑,還有继婆婆带過来的十岁的继小姑,组成了一個乡村家庭。 她的小丈夫叫何树生,已经十一岁了,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又黑又矮又瘦,看上去不足八岁,可笑的是,安秀穿越来之前,他们已经正式拜堂,成了合法夫妻。安秀這身主也叫安秀,今年十六,与穿越前的她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黑些,壮实些! 安秀将替自己求情的何树生像拎小鸡一样拎到身后,看着继婆婆萧氏:“既然娘要分家,我們做儿女的可不敢忤逆,分就分吧!” “秀,你别再說了!”何树生气得脸颊发紫,自己拼了命帮她求情,她竟然還火上浇油。分家?分了家,他们怎么生活? 萧氏冷笑:“树生啊,你都看到了,不是做娘的要赶你们走,你媳妇做梦都想和你出去单過呢。本来嘛,村裡成了亲的小伙子,哪個還在爹娘家蹭饭吃?” 蹭饭吃?安秀差点暴怒起来。她半年前才来到這個世界,本着平和共处五项基本原则,在萧氏手下任劳任怨,家裡家外样样操持。继婆婆懒惰又阴狠,继小姑万春又愚蠢又好吃,家务事都是安秀做。 虽然她偶尔会恶作剧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比如往继婆婆的碗底埋几粒沙子,替继小姑万春烧洗澡水时放几颗朝天椒,但是基本上算是持家有方,家裡干净整洁。 现在竟然說她蹭饭吃,尼玛!就算她是廉价农工,挣她与小丈夫的饭钱不成問題吧? 安秀深吸一口气,现在不能发火,既然继婆婆开了头,今天一定要顺利把家分了,免得自己总是受人盘剥。可笑,自己来自千年后,還能在古代饿死么? “树生,娘說的对,成了亲,咱们不应该再与爹娘一起生活,增加爹娘的负担!娘,怎么分您說吧!”安秀从后面捂住何树生的嘴巴,不准他再說话。与何树生的小胳膊腿相比,安秀算是高大威猛! 何树生恨恨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话。 一直默默抽着旱烟的公公突然将烟管磕了磕:“其实分家也沒有什么不好!只是爹沒用,给不了你们什么,西面你姥以前住的房子你们暂住,等到年底收成好了再帮你们盖。家裡的农具分一半给你们,猪還是我們养着,牛你们牵走…” 公公何有保是個懦弱无用的汉子,八年前妻子生小女儿何玉时难产而去世,他一個人拉扯何树生与何玉兄妹,五年前捡了无家可归的安秀做童养媳,四年前村裡說媒,将邻村的寡妇說给他,就是萧氏。 自从萧氏過门,就将安秀当佣人使,何有保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他一直拿安秀当亲生女儿。好在安秀忠厚老实,体格又强壮,倒也经受得住萧氏的虐待。何有保宁愿安秀分出去,她虽然老实了些,干农活却是把好手,将来的日子肯定不会错。跟着他们平白受萧氏的欺负,何有保看不下去。 何有保话還沒有說完,萧氏就叫了起来:“农具分他们一半,我沒有意见,牛也给他们?以后的地你去犁啊!再說了他们年富力强的,反倒要我們老人东西么?” 安秀翻了個白眼,好吧,人要是无耻挡都挡不住,他们一個十一岁,一個十六岁,叫做年富力强?! 想从萧氏手裡分到实用的东西,太难,安秀不做這样的奢望,她想了想:“爹,牛我們不要!能不能将西边靠近姥爷房子的那八分地给我們?”那八分地很荒芜,收成不好,安秀才敢开口要。 在這個年代,土地的计量单位是厘、分、亩。十厘为一分,十分为一亩。 安秀来到這個世界一個多月,才知道他们口中的姥爷不是外公,而是爷爷。何树生的爷爷已经去世三個多月了,留下一间破茅草房,四面通风夏暖冬凉。不過管他呢,有自己的家总比寄人篱下强些。 “這個可以!”萧氏急忙道。西边的那八分地不是一般的荒凉,土质发硬,根本不能有什么收成,种东西都是浪费种子。给了安秀,免得以后說分家的时候什么都沒有给她。 “可是秀啊,那地…”何有保不忍心這样作践安秀,那块地的确是毫无用处。 “作死吧你,抽你的烟!”萧氏恶狠狠地打断何有保。何有保叹了口气,真的不敢再說话了。 家裡的大件算是分了,可是锅碗瓢盆生活用品,总得给他们些。萧氏将家中有残缺的碗碟给了安秀四個,還一個劲地吸气,气得安秀真想全部砸在她头上。 “被子分他们两床吧,天快凉了,他们不能盖草席吧?”半晌何有保又道,他考虑得周全。 “开什么玩笑!那被子都是我带来的,還要分给他们不成?”萧氏叫了起来。 在她沒有嫁過来之前,家中有五床被子,现在只剩下四床,其中一床她拿去贴给了娘家人。现在這四床全部成了她带来的,安秀翻了個白眼,看着萧氏道:“娘,倒不是我想要被子,只是其中一床被玉儿尿過好几次,都是骚味,不如给了我,来年我种了棉花還给你,不叫你亏着。” 這的确是事实。安秀刚刚穿越来的时候,天寒地冻,她跟何树生、何玉三個人睡一张床,半夜冻得要死。這地方不南不北,竟然不睡炕。看到柜子裡有床闲置的被子,安秀偷偷抱了出来,天亮的时候倒了杯水在上面,跟萧氏說被玉儿尿了。 萧氏为了這個,骂了安秀好几天,那床被子却不想要回去了,說有骚味,放在他们屋裡搁几天,去去味。安秀无语,哪有骚味,明明是倒的水。后来安秀隔三差五弄些水迹上去,萧氏气得半死,那被子也不要了,一直搁在安秀他们三人的偏房裡。 听到安秀說起那床被子,萧氏蹙了蹙眉,厌恶道:“既然你都开口了,我還能不给?记得啊,来年還我十斤新棉。” “嗳!”安秀高兴答应着,心想来年?来年姐认得你是谁?“娘,玉儿也给我养吧,她小,只会给娘添麻烦!”何玉是她小丈夫的亲妹妹,现在正缩在墙角睁着无辜又水灵的眼睛看着他们。 萧氏看了一眼缩在墙角的何玉,她虽然才八岁,鬼精着呢,让萧氏十分头疼,正巴不得寻個事情将她弄出去。让她帮着烧火煮饭,她差点将房子点着;让她洗衣服,衣服撕破了好几件,而且都是萧氏与她带来的女儿万春的;让她锄地,草沒见少,苗无幸存! 何有保虽无用,对這個小女儿却是万般宠爱。萧氏欺负安秀,他不說话;欺负何树生,他沒看见;說了何玉一句重话,何有保立马跳起来,那架势要吃人一般。仗着這個,何玉每次做错事,就往何有保怀裡缩,装得楚楚可怜。哪裡像個八岁的小女孩?十八岁的女孩都沒有她那么多坏心思! 听到安秀要带她走,正中萧氏心事,当着何有保的面,她倒是不敢表现出来,只是看了何有保一眼:“這我可做不得主,问你爹吧!” “爹,爹,我要跟秀姐姐一起!”安秀還沒有开口,何玉跑過来抱着何有保的腿,使劲地摇,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含泪珠,如同紫乌的葡萄。 何有保叹了口气,摸着她如丝绸般顺滑的发丝:“跟着哥哥嫂子過去,你要听话!帮着秀姐姐做些事情,不能贪玩给秀姐姐添累赘!” 何有保有他自己的打算,何玉年纪小,身边要個女人照顾她,教育她。和萧氏相比,何有保更加放心把自己的掌上明珠给安秀养着。安秀真心疼何玉,何有保都看在眼裡。 “嗳!”何玉脆生生地答应着,立刻眉开眼笑。 一個时辰之前,他们還是一個锅裡吃饭,从今后就是各過各的日子了。已经過了吃午饭的時間,萧氏也不打算多给他们一顿饭,让他们立马搬到西南他们姥爷的那個破房子裡去,从此与萧氏无关。 何有保给了他们半袋小米,說等過了半個月秋粮下来了,再给他们。安秀感激地拎在手裡,抱着被子,将四只破碗碟全都塞在何树生怀中,分到的一把锄头扛在他肩头,让何玉牵着她的衣角,浩浩荡荡奔着新生活去了。 出了大门半裡远,安秀突然停下来,大喊:“娘…” 萧氏正准备去烧饭,听到她大喊,吃了一惊,怒道:“做什么?” “上個月不是在柴火堆裡发现了一窝刚刚出世的小老鼠?您叫我用开水烫死它们,我怕损阴德,将它们全都塞在你房中放冬被的柜子裡了,你去看看饿死了還是长大了?”安秀一脸无辜喊道。四面的邻居伸头看了安秀一眼,都沒有說话,他们是看着萧氏常年欺负安秀的。 “啊!”萧氏大叫,转身回房裡。 沒走多远,就听到萧氏的声音鬼哭狼嚎:“安秀你個死丫头,你给我回来!” 安秀使劲忍着笑,快步朝新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