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夜游
說话间只见我妈抱着那個与我一般的纸人就进了来,婶婶看见大伯倒在地上就慌了神,问說:“明生這是怎么了?”
奶奶只是轻描淡写地說了一句:“邪气上了身,晕過去了。”
然后奶奶又问我妈說:“纸人是在哪裡找到的?”
我妈說:“說来也奇怪,是在偏殿裡头,你知道偏殿裡的佛像早些年摔碎了一直沒有重新塑,我們就是在佛台上找到的,這纸人就像一尊佛像一样立在佛台上。”
奶奶听了并沒有說话,但是任谁听见這番话都会觉得诡异,一個纸人怎么会好端端地跑到佛台上坐起来,而且更重要的是,纸人为什么会和棺材一起出现,還坐在棺材上,并且和我一模一样,這些還沒弄清楚,又出了這样诡异的事,這更让我觉得,只怕這寺庙還有什么东西是我从来不曾知道的。
過了一刻我爸拿着火油回来了,奶奶沒有丝毫犹豫,把纸人丢进了棺材连着堂哥的尸身一起给烧了,我只看见火光忽地就冲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离纸人太近了,我只看见纸人的面庞在火焰中扭曲挣扎,最后化成灰烬,在那一個瞬间,我似乎听见诡异的笑声从火焰裡传出来,声音不大,但是却刚好能被我听见。
說来也怪,等火熄了,除了棺材還有些形状,堂哥的尸体已经彻底烧不见了,按理說尸体被焚烧之后再怎么說也是会留下骨灰的,可是棺材裡什么都沒有,好似真的被烧尽了,我們只找到了那一枚银钉,我爸說這银钉与箱子裡尸骸的银钉一模一样。
之后我們清扫了现场,婶婶本来打算带一些烧掉的灰烬好装在坛子裡当做堂哥的尸身给埋了,可是奶奶沒同意,奶奶說已经入了邪的尸体,带回去了也只会招来灾祸。
我总觉得這件事不会就這么了了,果不其然,我們才回到家裡,就只看见在屋檐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口木箱子,当看见木箱子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在场的人几乎都见過這口箱子——這正是当年被我爸连同尸骸一起扔进河裡的那一口。
我爸率先出声:“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回来拿火油的时候明明還什么都沒有,怎么才一转身的功夫就……”
我說:“這该不会是和寺裡的棺材是一道来的吧。”
然后我爸率先上前,木箱子一点也看不出在水裡浸泡過的痕迹,好似从一开始就根本沒有离开過我家一样,上面依旧沒有上锁,只是轻轻一抬就被打开了,但是当我爸把箱子打开之后却愣住了,而且转身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好似是和我有关一样。
我上前一步,只见箱子裡几乎是空的,只有一块木牌,用什么料子做的不知道,但很精致,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却不陈旧,反而有种历久弥新的感觉,木牌上面刻着字,但是我沒看清,而我爸只看了一眼就已经认了出来,可以說全家除了我只是看到就认了出来。
我爸說:“是木头的生辰八字。”
但是我爸的表情已经难看的快要拧出水来了,甚至我在他的眼睛裡已经看到了慌乱,而我却并不知道這种慌乱来自什么地方。
其他人都不說话,好一阵奶奶才說:“该去請他来了。”
我问:“谁?”
但是沒人告诉我,這让我觉得家裡似乎還有什么秘密是我完全不知道的,我悄悄问我妈,我妈只是和我說等那個人来了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暂且让我先不要追问了。那人在的地方似乎還挺远,我爸当天就去了,說是要明天才能回来。
而就在当晚,我身上就出了事。
起先我以为只是一個梦,因为我睡下之后我梦见了自己到寺裡,至于是怎么到寺裡的我并不大记得,只是隐约有個印象是什么人引着我来的,可是具体是什么人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特别记得我還经過了白天烧掉的棺材跟前,只是与白天的不同的是,被烧掉的棺材上坐着一個人,我真真切切地记得是一個人,不是纸人也不是错觉,就是一個人,可不知道是谁,因为我就像一阵风一样,恍恍惚惚地就从棺材身边過去了。
之后我忽然就醒了,醒来的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然后就要感到了身下一片冰凉,不像是躺在床上的样子,我本能地用手摸了摸,茫然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头顶,只是眼前完全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然后我越发觉得不对劲,我怎么睡在地上了,意识到這点之后我猛地翻身坐了起来,然后我就感到一种异常的压迫感从头顶上方传来,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是你猛地发现有什么人已经暗中盯着你看了很久一样。
我于是本能地抬头,只是我完全处于一片黑暗当中,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正在害怕和不解的时候,忽然听见“吱呀”的一声,只见一道微弱的亮光像是一條缝隙一样缓缓地在黑暗中打开了一條缝,然后我才意识到這個场景有些熟悉,一种极其不好的念头划過脑海——我在寺庙的殿堂裡!
在意识到這点之后,我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同时注意力开始转移到被推开的门上,关着的门怎么好端端地就被推开了?
于是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几步就到了门边上,只是来到门后只感觉冷风从外面吹进来,却不见一個人影,不過很快我就看到了小院被烧過的棺材上,似乎的确有個人坐在上面。
我才意识到,我感觉是梦裡的场景,并不是梦,而是我迷迷糊糊到這裡来的时候看到的一些场景。想到這裡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佛堂,只见佛像巨大的身子隐藏在黑暗中,就像一個巨大的鬼魅一样,我刚刚那种极其强烈的不安,就是来自于注视着我的佛像的眼睛。
看到這裡的时候,我猛地打了一個哆嗦,甚至都沒有去细究我为什么会到這裡来,又无缘无故地躺在了佛堂裡头,我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下面的這個人影身上,我想知道他是谁。
我从佛堂下来到到了他身边,他都沒有动一下身子。来到他身旁之后,我才看清楚他的一只脚盘着,一只脚则自然地从棺材上垂下来,他的手摆着一個手印,像极了佛像的姿势,我看到了他的脸,不過這不是他真实的脸,他戴着一個面具,是一個佛像面具,看起来有些凶煞,我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于是往身后退了两步。
我稳住自己的身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才问:“你是谁?”
他的身子沒有动,但是冰冷的声音却从他的嘴巴裡发出来,听起来有些不真实,竟然有种不是眼前的人說的感觉,他說:“你看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了嗎?”
他說這句话我惊了一下,却沒有完全明白他的這句话,只是问:“我身上有什么?”
他說:“你有沒有想過,为什么会是你,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越发听的不明白了,正想问什么,他却继续說道:“你今晚为什么会在這裡,這是你必须要明白的事,因为留给你的時間已经不多了。”
我重复了一句:“我的時間不多了?”
他說:“他来了。”
然后我還一头雾水,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走路的声音,我于是循声看過去,却并沒有看见有人,等我再看向眼前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被烧完的棺材残骸。
然后,我就看见真的有人进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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