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遭瘟的死耗子。”
胖大婶跺脚唬了几下,见耗子纹丝不动,就恼了,脱了脚上鞋就砸。
准头不是很高,离着耗子足有半米远,却把它给吓了一跳,趴地上噌噌地跑了。
“這村裡有個把耗子不当事,平时也不见這么胆大,可能是冬天缺吃的,饿急了才跑出来......”
大婶一边解释着,一边推开院门,进去捡鞋。
“多少钱?”
我打断了大婶的喋喋不休。
胖大婶一喜,爽快地道:“一百块一個月,不包水电,三個月起租,付三押一。有事不住,退押不退租啊。”
我摸了摸兜,统共三百零七块八毛一,周成生前所余的全部财产,也是我现在身上的全部现金。
得杀价。
“能便宜点不?”
“哎哟,大兄弟,還要便宜啊!整個院子带三间房,你找遍金城都沒得更便宜的了。你就是得着這空档了,前個犯事让巡捕给逮去了,要不然哪轮得上你来捡這便宜?要不你就再去转圈看看?不過我话可說着头,转回来可能就让租走了!”
這老娘们虽然话說得死满,但眼神却不自觉地往右下方偏移,這是說谎心虚的典型表现。
很显然,她是抱着宰到一個是一個的心思,拿我這种外地人当肥羊呢,只要收了钱,住一宿被吓跑,就是我的問題,退押不退租,一宿白赚三個月。
我细打量了她几眼,道:“老婶儿,你最近睡眠不好吧。我帮你解决一下,你给我少算点,当是诊费了!”
胖大婶就是一怔,“你是大夫?”
我含糊地說:“算是吧。”
胖大婶就有点犹豫,“我這都三年了,天天晚上睡不消停,一合眼就觉得后脖子嗖嗖冒凉风,吹得心凉脑袋疼,哪哪儿都看過了,也不见着好,你要是能治好,我让你白住一個月。不過還是得先交钱,付二押一,有事不住,退押不退租。”
好嘛,這是打算少宰点给我当诊费?
“先看毛病,有沒有效果,今晚就能见着,钱的事儿,明天再說。”
“成,那你今晚歇我這边楼上。”
胖大婶就领着我进了道对過的院子。
這院子裡起了幢四层高的小楼。
一看就是自家私改的,窗户密密麻麻,少說二十几個房间。
窗外杆上晾着衣服,有花枝招展的,也有粗劣抗造的。
显见得租客身份很杂。
一边走,我一边跟胖大婶套话,进屋的时候,就把想要知道的情况套了個七七八八。
這胖大婶姓包叫包玉芹,就是本屯土生土长的人,有一儿一女,靠着占地和租楼,倒是不愁钱花。
大姑娘现在金城的科技大学读大三,平时住校不回来。
小儿子读书不成器,初中毕业就不念了,整天游手好闲,在外面胡混,也不着個家。
丈夫三年前早上出门溜鸟儿,结果就這么丢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包玉芹的一块心病。
她住的這個改楼的院儿是她自家的,对面那個沒改的平房院是邻居的。
這邻居是個老跑腿子,一辈子沒结過婚,平时山南海北的乱窜,也不着個家,就把院子托给包玉芹来照看,一间自住的不许动,其它两间可以出租,但不能改,租的钱就归包玉芹,算是托她照看的费用。
私改的小楼,越往上條件越差,包玉芹自己住一楼,把我让进屋裡,倒了杯热茶,然后就坐到我对面,问:“咋看,要摸個脉不?”
“不用摸脉。”我仔细观察包玉芹的眼鼻周、又看耳后和发根,最后让她平伸双手,看指甲和掌心颜色,心裡就有了数,“你称二两门槛土,和二两小米,拌匀了,拿今天的早报包了,压门槛前,今晚保你睡個好觉。”
包玉芹眨了眨眼睛,“你是個先生?”
“是,专看外路病的,老婶你要是知道谁犯這些毛病,可以介绍過来,不好不要钱。”
包玉芹就下意识看对面院子看了看,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說:“那個,要是长租的话,可以便宜点,算你九十五一個月,但得付六押三。”
“不着急,先看今晚的疗效,明天再說租房子的事儿。說好了,老婶,我现在算是给你出诊,今晚在你這住不能算钱,包晚饭和早饭,這是规矩。”
“懂,我懂,一楼還有個空房间,靠裡进,挺清静的,也暖和,我带你過去。晚上来我這儿吃,有鱼有肉。”
包玉芹拿着钥匙带着我去房间。
她改的這個私楼格局有点像招待所。
长长的走廊,一侧是临院的窗子,一侧则是一個個房间。
一楼除了她自己住的,還有四個房间。
她给我安排的是最靠裡那间,八平方大小,一张单人床,一张小方桌,一個简易衣柜,如此而已。
好在收拾得极是干净。
包玉芹抱了被褥给我,也是洗過的,還带着股子洗衣粉的淡香味。
“你先歇着,要是想办暂住证,就去村口那公务室。别的地方都得去巡捕局,我們這儿住的外人多,就给开了点,方便着呢。老曹那人也好說话,完事给他扔包大前门就行。想买用的东西,去东头老方家的卖铺,便宜還好用......晚上六点多吃饭,记得回来啊。”
把絮絮叨叨的包玉芹送出去,我把行礼放下,在床边坐下,打量了一圈,這才掏出個小香炉来放到窗前,埋了五個一分钱的硬币在裡面,又点上三根线香。
随着香味散开,屋角地缝裡跑出好些虫子,急急遑遑地往外逃。
這是驱虫香。
常年在外漂泊,水土不服是一关,蚊虫叮咬又是一关,同样的虫子,当地人被咬一下沒事,可外来的被叮一口就可能要发烧生病。
所以落脚第一件事情必须的是驱虫。
除了防止被虫咬外,還可以通過观察跑出来的虫子来做些视线观察不到的区域的判断。
就好像现在這個房间裡逃出来的,除了蜘蛛、蜈蚣、潮虫、臭虫等等外,還有一种黑色的小硬壳虫,黄豆粒大小,带须带螯。
這是尸蟞。
人尸才能养出来的东西。
看到這只虫子,之前的某些猜测,便越发确定。
我捉了一只,用火柴盒装上,放到香炉边上,也不在房间中多呆,起身出去,在村子裡闲逛了一圈,又到包玉芹推薦的老方家的卖铺买了一包烟、一盒火柴和一小袋粗盐。
转回来的时候,隔壁房间的门开着,包玉芹的声音从裡面传出来。
“小梅啊,不是婶子不讲情面,你這房钱都欠半個月了!婶子這儿裡外住了快二十家呢,要都像你這样光住不给钱,那婶子我不得去喝西北风?实在找不着工作,就回家吧,赚不着好赖不费啊。”
一個细细柔柔的声音响起,“婶子,你再容我两天,就两天,我今天碰见個以前厂裡的姐姐,說是要给我介绍個活儿,她当时急着走也沒细說,但管我要了地址,說今晚来找我,要是能行,我明天就去上工,挣了钱一定把房钱给你交上。”
“行,那說好了,就两天啊,你歇着吧。”
包玉芹一边說着,一边从房间裡出来,身后跟着個年轻女人。
我瞟了一眼,心裡不由一动,又细细看了两眼。
這女人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单眼皮,杏核眼,鼻挺唇翘,虽然不是那种令人一眼惊艳的长相,但却带着股子诱人的媚气。
這媚气不是来自于浮于表面的表情动作,而是自内而外散发自骨子。
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
這個年轻的女人有一副极少见的天生媚骨。
“呦,周先生,你回来啦,我這饭都收拾好了,赶紧過来吧。”
包玉芹看到我,就热情无比地招呼。
那年轻女人瞟了我一眼,就转身钻回屋裡。
一转身间,丰臀若桃,腰细如柳,折荡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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