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面熟
从动静来看,這不是什么误入的小动物,肯定是人了。
贺荀澜沒有立刻回头,专注听着身后的动静,察觉到对方进入了自己的攻击范围,猛地扬起水瓢回头,“邦”一声就敲了下去。
“啊——”对方应声惨叫。
“好好的不做人当偷窥狂!”贺荀澜怒喝一声,一边泼水迷惑对方的视线,一边趁乱“邦邦邦”敲了好几下。
“住手!放肆!什么偷窥……啊!”那人挨了好几下,仰面跌倒在地,总算暂时逃出了贺荀澜的攻击范围,愤怒地抬起头指着自己的脸,“你看看小爷這张脸,我偷窥?谁信啊!”
贺荀澜瞟了他一眼,這家伙居然十分年轻,剑眉星目,神情灵动,眉飞色舞间,居然有股少年气。
——只是扬起下巴一副鼻孔看人的傲慢姿态,让他看起来像個纨绔子弟。
贺荀澜收回目光,故意說:“一般。”
“什么!”对方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坐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脸让他看,“我這张脸你說一般?你长沒长眼睛啊?”
看他坐起来,贺荀澜又举起了水瓢,他连忙挪动着后退:“哎别打别打!我闭着眼睛让你看!”
贺荀澜停下动作,表情古怪地看着他——看着不太聪明,還自恋,确实不像是偷窥狂。
见贺荀澜不說话,他自认为对方是被自己的脸迷住了,得意地哼了一声:“怎么样?沒话說了吧?”
贺荀澜叹了口气:“你到底是谁啊?”
“你不认识我?”那人一惊,睁开了眼睛,贺荀澜條件反射举起了水瓢。
“哎!”他立刻闭上眼睛,扬起自己的脸递過去,“你再仔细看看!真不认识?”
贺荀澜若有所思,试探着问:“你在当地很有名?”
青年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般哼笑一声,闭着眼睛又坐了回去:“我說呢!胆子這么肥,還沒眼力见,原来是别处来的,怪不得认不出你食……时小爷。”
他有些生硬地改了口,“咳,你叫我声时少爷就行。我在当地,那自然是声名远播,怎么可能当偷窥狂。”
贺荀澜眼珠一转:“你该不会是……”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两人同时一惊,贺荀澜下意识缩进浴桶,时少爷滚到了浴桶边上缩成了一团,欲盖弥彰地用外袍盖住了头。
外面有人喊了一声:“有人在家嗎!”
一片寂静。
时少爷压低声音說:“你回话啊!”
“我不敢!”贺荀澜压低声音,“万一是来抓我的呢!”
时少爷嗤之以鼻:“你什么身份?他们抓你干什么?明显是冲我来的,你就說你一個人在家!”
“你确定嗎?不会直接冲进来吧?”贺荀澜有些紧张——他现在状况有点尴尬,一会儿万一遇到危险,他到底是冒死穿上衣服再往海边跑,還是直接裸丨奔,這是一個要命還是要尊严的問題。
“不能!”时少爷笃定地說,“不会那么沒礼貌,又不是强盗!”
门外传来声音:“好像沒人,要进去看看嗎?”
贺荀澜决定信他一回,连忙出声:“有人有人!谁啊!我在洗澡呢,不太方便!”
门外的人问:“屋裡就你一個人嗎?”
“对!”贺荀澜看了眼缩成一团的时少爷,還是帮他隐瞒了身份,“怎么了?”
“不对啊。”门外另一個人說,“這不是葛大的屋子嗎?听着声音不像啊……”
“我是外来的!”贺荀澜在他们推门进来之前拔高了音量,“葛大好心,借我地方洗澡,不信你去问海婆,是她给我們带的路!我還有一個同伴,他去捡柴火了!我們用了葛大的柴火和水,要给他补上。”
门外短暂沒了声音,似乎在商量。
贺荀澜想了想,把心一横說:“要不然你们进来吧。”
“嗯?”时少爷猛地抬头,贺荀澜扬起水瓢,他立马又把头低了下去。
“男的洗澡被你们看一眼也少不了一块肉。”贺荀澜故意說,“虽然我也沒有让這么多人参观我洗澡的爱好,但……但我借用葛大的屋子,也不能给他惹麻烦,你们进来確認一下好了。”
时少爷已经轻手轻脚地原路返回,见势不好准备跑路。
但出乎他的意料,门外的人回答:“不用了!沒人就好。”
纷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时少爷惊讶地抬起头:“他们真走了?”
“嗯。”贺荀澜瞟他一眼,“越是理直气壮越是不容易被怀疑。”
“行了,你,转過去,我穿衣服。”
“你不是說看看也不少块肉嗎?”时少爷嘀咕一声,但還是配合地转了過去,沒敢往他那看。
贺荀澜穿着衣服,一边和衣服上的各种带子搏斗,一边问他:“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被他们追,不会是坏人吧?”
虽然已经猜到這位多半是那位跑路的食神,但贺荀澜還想看看他的态度。要是食神大人不想暴露,那他也可以配合着装傻,毕竟对方是神仙,得给予一定的尊重。
“都說了我是时少爷。”时少爷咬死了自己的身份,背对着他說,“我肯定沒干坏事,就是……呃,需要去办点事。”
“哦。”贺荀澜又问,“那你打算跑去哪?要离开這個镇子嗎?我一会儿去镇上买点东西就打算趁船走了,要不要捎你一程?”
“不必。”时少爷背着手装深沉,“我的去向,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贺荀澜:“……哦。”
其实也沒那么想知道。
“你這种凡人是不会懂的。”时少爷叹了口气,故作深沉地說,“我身负天命,只能……”
贺荀澜懒得听,捡起了自己的荷包就推开了门:“神神叨叨的。”
“哎——”时少爷吓了一跳,“你怎么突然开门!也不跟我說一声!”
他缩在阴影裡,“你就這么出去了?你就不好奇嗎?”
“不好奇。”贺荀澜准备给浴桶换水,让十六回来的时候有热水澡洗,“我只知道,沒能力的时候不能多管闲事。”
……其实是好奇的。
要是龙君在边上,他可能還会看看热闹,但他现在身边连十六都不在,這地方距离海岸边都還有段路,他才不在毫无保障的时候作死呢。
“哎你真是……”时少爷扒着门鬼鬼祟祟往外看了一眼,確認院中沒人,這才半藏在门后的阴影裡說,“那我偏要說。”
贺荀澜:“……”
时少爷叹了口气:“时局动荡啊……我找人算了一卦。”
贺荀澜摇摇头:“迷信。”
“你懂什么!”时少爷面露鄙夷,看着他的背影,“他可不是那种江湖骗子,他是真的算得准!白虎将身边的墨甲仙你听說過沒有?”
贺荀澜诚实地說:“沒有。”
“啧,沒见识。”时少爷還耐心给他解释,“墨甲仙是当今国师门下弟子,算很准的。”
“白虎将你总听過吧?他供奉的那位神仙白虎星君常年镇守白虎岭,但白虎将常常在外征战,白虎星君就請了墨甲仙出山,给白虎将当军师。”
“哦——”贺荀澜敷衍地說,“厉害厉害,那算出什么卦呀?大凶還是大吉?”
“你知道就好。”时少爷哼了一声,“那位墨甲仙說了,我這儿最近有大事发生,有可能是大机缘,也有可能是大灾难。”
贺荀澜无言:“……那這不是什么话都让他說了嗎?那我還說你這一趟就两個结果,要么逃過追捕,要么沒逃過追捕。”
时少爷气得翻白眼:“你說话怎么這么不识好歹!”
“不应该啊?”贺荀澜故作困惑,“我家裡人都說我一向讨人喜歡,是不是你的問題?”
时少爷咬牙切齿:“胡說!反正大人物已经上门了,他就是算准了!”
时少爷闭上眼,长叹一声,“他這是逼我站队啊,我也别无選擇。”
“啊?”贺荀澜越听越觉得奇怪,表情古怪地說,“你說的大人物该不会是……”
忽然,刚刚离开的脚步声去而复返,贺荀澜下意识“砰”一声关上了门,门内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时少爷咬牙切齿:“你夹住我头发了!”
“闭嘴,别出声。”贺荀澜摆出惊讶的模样看向门外去而复返的人群。
他们不是特意冲着他来的,似乎只是兜了一圈再次路過。
有人朝裡看了一眼,问他:“刚刚是你在洗澡嗎?”
“是。”贺荀澜扬起笑脸,“刚刚就是你们在找人啊?找着了嗎?”
“沒有。”那人苦笑一声,摆摆手,目光扫過了贺荀澜的脸,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嘶,這位小哥有些面熟啊。”
“啊?”贺荀澜微微睁大眼。
正巧這时候,十六背着背篓回到了院子前,看见门口一大群人,有些紧张地喊了声“少爷”,挤开人群跑到贺荀澜身边,带着些许警惕地望了回去。
這群人一個两個看起来都像是伙夫、厨师打扮,有的穿着围兜,有的還拎着锅铲,看起来是急匆匆出门,连手裡的东西都来不及放下。
“哎哎哎,小兄弟别紧张,我們不是坏人。”为首的那個连忙解释,“我們只是找人……”
“我想起来了!”盯着贺荀澜看的那個恍然大悟地一拍手,“你看那個小哥,他是不是被祖师爷撤掉的通缉令上的人啊?”
门口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贺荀澜脸上。
贺荀澜:“……”
完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