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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作者:昼眠梦君
“南城地底下,怎么会有這样的地方?”苏黎不可置信道。

  整個密闭空间中透着一股令人反胃的腐败味道,這是由于常年不透风且环境肮脏导致的,走道两边的监牢内,犯人们個個无精打采,死气沉沉,眼神黯淡无光,即使看到了陌生人的到来,也丝毫提不起兴致。

  偶尔有几個发出声音的,或者在牢狱裡走动的,也都是以一种神经质的方式来回打转,嘴裡发出正常人听不懂的声音,嘴眼歪斜,怪笑连连。

  简直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

  苏黎忍不住咽了咽唾沫,长這么大,他還是第一次来這种地方。

  大概是发现了他的紧张,身边的老妇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沒事,有奶奶在呢。”

  苏黎摇摇头:“我已经长大了,该是我保护您才是。”

  他让羊奶奶在入口的阴暗处躲起来,自己先去前面打探一下情况。

  這個监狱十分邪门,按理說,這种地方怎么說也要配备几個狱警和守卫的,但小狐狸抖了抖耳朵,除了犯人的呼吸声,他几乎沒有听见任何声音。

  走到一间牢狱前时,他猛地顿住了脚步,惊道:“巳鸣叔叔?”

  黑暗中,一双冷黄的竖瞳睁开了。

  “……小黎?”

  “是我!”苏黎扑到栏杆前,急切地望着满身伤痕的大叔,问道,“巳鸣叔叔,你還好嗎?你怎么在這裡?”

  “你父亲出事后不久,因为我与蛇长老意见不和,一次任务途中便被他暗算,一直关到了现在。這裡的犯人,都是被蛇长老捉来做实验的,你看他们疯的疯,傻的傻,要不是我意志力强些,估计也早就精神失常了,”巳鸣的声音嘶哑,像是很长時間都沒喝過水了,“小黎,怎么会来這种地方?”

  苏黎简略地讲了一遍事情的经過,巳鸣忽然笑了一声:“好,好,我一直在等這個机会……這么多年了,终于让我等到了!”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抓着苏黎的手腕,对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道:“小黎,你先不要管我,顺着走道一直走下去,下面就是蛇长老最不想让人发现的秘密,你赶紧去,一把火烧了它!”

  “烧了?”苏黎不解,“那不是死无对证了嗎?”

  “不会,”巳鸣道,“被带下来的时候我還有意识,上面是一栋大楼,地下室肯定会有火警警报的,你尽管放心大胆的烧!事情如果不闹大,根本对付不了蛇长老!”

  苏黎问:“這裡沒有出口嗎?如果可以先出去叫人的话……”

  巳鸣摇摇头:“沒有。”

  “沒有?!”

  “沒错,蛇族为了以防万一,在把我們关进来后便封死了通道,我听狱卒讲過,现在地面上留下来的出入口,基本都是那种只有蛇族能出入的通风口了。”

  苏黎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

  巳鸣急了:“小黎!”

  “……好吧,”苏黎最终還是点了头,“我会尽量小心些的。”

  正說着,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喝问:“谁?”

  苏黎瞳孔一缩,巳鸣压低声音道:“快!直接冲過

  去,惊动狱卒是不可避免的了,一定要快!”

  少年郑重点头,变回原型,身形像一道闪电似的窜了出去。

  打着手电過来的狱卒只看见一個影子从眼前晃過,小狐狸就不见了踪影。他揉了揉眼睛,在原地呆站了几秒,這才反应過来,大喊道:

  “有入侵者——”

  苏黎此时的大脑一片空白,大约是人在危机时刻都会爆发出巨大的潜力,他贴着墙根拼命往前跑,身后追着十几名举着电棍的狱卒,但他甚至都沒回一次头,只是瞄准了前方隐隐透出血红光芒的洞穴,用力一個腾跃,从半空中跳了下去。

  下方是无数关在笼子裡的犯人,他们身上插着密密麻麻的管子,无数鲜红的血液顺着管子流入中间的大池,裡面也不知道被放了什么东西,就像是沸腾了一样,不停翻涌着黏腻的气泡,冲天的腥臭气息差点儿沒把小狐狸的鼻子熏废掉。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一颗還在微微跳动的心脏,它被悬空挂在血池之上,上面的血管清晰可见,丝丝缕缕的黑雾内部不断溢出,但凡有犯人接触到它,喉咙裡就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

  但不知为何,它似乎对這裡的守卫和狱卒不感兴趣。

  “抓住他!”上方的狱卒冲下面的妖怪守卫们喊道。

  但在被守卫们抓住之前,小狐狸冲着池中心吐出了一缕狐火。

  火苗在接触到血池的瞬间,就像是被倒进了油桶一样,瞬间窜高了近一米,火舌燎上梦魇的心脏,它就像是拥有生命一样,苏黎的耳畔传来一声尖细的哀嚎声,周围的黑雾开始躁动起来,原本還气势汹汹的守卫们顿时脸色大变:“不好!”

  小狐狸看着黑雾绕過自己,如潮水般凝聚起来,朝着身后的妖怪们呼啸而去,头一次对梦魇生出了感激之情。

  火焰快速蔓延开来,整间密室都被照得幽蓝,炽热的温度让苏黎也忍不住重新退到了走道内。

  但苏黎也不敢走太远,因为他還要控制狐火的范围,不要让它烧到笼子裡的犯人。

  “小黎,這是怎么了?”听到动静,羊奶奶终于忍不住跑了過来。

  她低头一看,脸色骤变:“血祭……?!蛇长老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苏黎仰着头,时刻注意着穹顶上的变化。上面有一扇通风口,也不知通向哪裡……

  “苏黎!”

  一個小脑袋忽然从通风口挡板的空隙中挤了出来,但他刚一探头,就差点儿被下面的狐火烧到了胡须,吓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仓元?”苏黎一愣,随即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张哥他们也来了?”

  “沒有,他们在外面等着呢,這地方他们进不来,只能派我偷溜进来。”仓元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通风口内传来,“苏黎你胆子可真大,你知道上面是什么地方嗎就敢烧?”

  苏黎下意识问道:“什么地方?”

  “审判所!”

  苏黎傻了。

  “……啥???”

  他一激动,脑子就转不动了,狐火失去控制

  ,猛地蹿高了一截。

  仓元又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紧接着是一串根本听不清楚的经典国骂,通风口内的声音逐渐远去,应该是溜走了。回過神来的苏黎满头大汗地想要重新缩小范围,但這血池简直是最优秀的助燃材料,他那点儿连用来煮泡面都够呛的水平,根本无法掌控如此大的火势。

  羊奶奶把他往后拽:“够了小黎,咱们不能呆在這儿了,赶紧走吧!”

  “下面還有人……”苏黎咬了咬下唇,倔强地摇了摇头。

  刚才他犹豫半天不愿答应巳鸣的原因就是這個,现在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還是自己的责任,他說什么也不能先逃跑,就算真的倒霉到要被自己的火焰烧死,那他也……

  苏黎凝聚心神,回想着当初张寰三交给他的技巧,在急剧攀升的高温中,一点一点聚拢火焰。

  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身体紧绷得宛如一张弓,脑子裡唯一的念头就是小一些、再小一些,一定要控制住,连上方传来的剧烈声响也沒注意到。

  火焰燃烧消耗了大量的氧气,在场所有人都开始感觉到非常明显的呼吸困难,苏黎咬了咬舌尖,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用最后一丝力气,把火焰熄灭在了血池中心。

  羊奶奶咳嗽了两声,哑声道:“小黎,你成功了!”

  苏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這才发现自己已经腿软了。

  “是啊,”他呆呆地盯着下方,說道,“我成功了……”

  “轰隆——”

  一声巨响,苏黎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本该是地下深处的地方,居然传来了一道刺目的阳光。

  林宿一拳轰碎了审判所的地下二层,同光大师双手合十,握着一串佛珠念念有词,周围的废墟碎石被笼罩上了一层金光,漂浮在半空中,龙虎山的代表们则要更辛苦一些,踩着飞剑结成阵法,硬生生把整個审判所托举了起来。

  苏黎目瞪口呆。

  這他丫……也太夸张了吧?

  他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怀疑:自己每天,就是和這些非人类呆在一起的嗎?到底谁是人类,谁是妖怪?

  林宿翻身从上空跳下来,径直走到他面前,把呆掉的小狐狸从地上抱起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从因为震惊贴在头皮上的飞机耳一直rua到大尾巴,甚至连蛋蛋都沒有放過,瞥了好几眼才罢休。

  小狐狸在大庭广众之下被rua遍全身,反应過来后简直要羞愤欲死:“你……你干什么!那么多人呢!”

  “沒事就好,”林宿勾唇道,“好吧,下次我会记得挑個沒人的地方的。”

  羊奶奶本欲和他打声招呼,她虽然对林宿沒什么好感,但他毕竟是苏黎现在的上司。闻言,她的眉毛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见状,小狐狸赶紧介绍道:“這位是羊奶奶,从小看我长大的。”

  “杨女士,好久不见。”林宿顿了一下,有些不舍地把手裡被火烤得毛绒绒的温暖团子放在了地上,朝老妇人伸出手。

  羊奶奶把刚才的奇怪感觉丢到脑后,不卑不亢地伸出手,简单地和他握了握:“林局长,我家孩子拜

  托你照顾了。”

  “呸,這话应该是我的台词吧!”

  摔得灰头土脸的奕君从废墟裡爬起来,刚才火警响起的时候,接到张寰三通知的林宿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直接拆房子的决定,他以“房子难道有人命重要嗎”,镇压了所有反对声音,然后快速疏散了审判庭中所有无关人员——但却忘了奕君這個不算无关的“无关人员”。

  奕君抹了把脸,心道幸好自己皮糙肉厚,否则還真经不住摔的這一下,林宿這混蛋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忘了,总之有够差劲的。

  他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灰尘,就连嘴裡也吃了不少,忍不住冲旁边呸了两下,但当苏黎看過来时,又露出了一副傻爸爸的灿烂笑容:“小黎,好久不见!”

  “這不是才见過嗎。”苏黎喃喃道,眼睛也有些湿润了,“傻老爹。”

  林宿不动声色地站在旁边,把空间让给這对久别重逢的父子俩,自己去几乎已经被烧干的血池中看了一眼,抬起头,冷冷的目光直勾勾地投向一旁的蛇长老,方才众人都忙着救援时,就他一個不仅不帮忙,甚至還說风凉话阻挠。

  “蛇长老,你還有什么话說?”

  蛇长老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他之所以把血池建在审判庭下,打的就是灯下黑的主意,可万万沒想到,百密一疏,還是因为苏黎這小混蛋露馅了。

  “林局长這话說的,”他努力挤出一個假笑,“好像是在怪我似的。血祭者人人当诛,不错,可林局长有什么证据证明,這是我主持的仪式?”

  “你的下属都被一網打尽了,還想嘴硬什么?”张寰三拎着一群超管局的员工从不远处走来,之前被钱金玉催眠的那個倒霉蛇妖赫然在列,“蛇长老,赶紧束手就擒吧!”

  “是嗎?”蛇长老反问道,“记者朋友们,现在直播還在放着对吧?正好,那我就来带你们看看真正的凶手——”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带着一帮兴奋不已的记者们大步走到走廊深处,指着角落裡面无表情盯着他的巳鸣大声道:“凶手就是他!”

  “這位想必大家也认识,当初与上代妖王奕君交好,本该是我們蛇族的下一任大妖,”蛇长老痛心疾首道,“可惜啊,他同样也被梦魇迷了心窍,最终误入歧途,在梦魇死后還妄图以血祭创造龙血,为自己打造不死之身,老朽无能,也是近来才发现,所以就将他关在了此处,希望他能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罪孽。”

  他說得言之凿凿,仿佛确有其事一般,听得苏黎简直想笑出声了:“蛇长老,你這脸皮和說谎的功力,恐怕我就是再修炼八百年也练不成了。”

  “我說的都是实话。”蛇长老慈爱地望着他,“小黎,我知道你从小下山,受了不少苦,心裡怨我是正常的。但蛇爷爷不怪你,你和巳黎,永远都是我的家人。”

  苏黎紧紧闭上了嘴巴。

  不然他怕下一秒,自己就会当初吐出来。

  “好一副冠冕堂皇的說辞!”奕君忽然大笑起来,他拍了拍手,笑道,“厉害啊,蛇长老,你這颠倒黑白的本事,确实厉害。但你刚才說的话,我有一句不太认同。”

  “……什么?”

  饶是蛇长老巴不得把他的嘴给缝上,但此时此刻,面对這么多证人,他也只能耐下性子,和颜悦色地同他讲话。

  “谁是你的家人?”奕君冷下脸,嗤笑道,“苏黎是我儿子,巳小蛇也从未认過你這個爷爷,還是說,你已经和现在那個冒牌货组成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

  “冒牌货!?”

  众人哗然。

  有记者把话筒递到蛇长老面前,急切地问道:“蛇长老,他說的冒牌货是什么意思?你能解释一下嗎?”

  “是啊,巳黎不是就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在那裡嗎?难道說他是假的?”

  本无人在意的冒牌巳黎一下子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他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却因为根本沒有接触過這样的大场面,不自觉地露了怯,說的话也是错漏百出,不一会儿就被记者们刁钻的問題逼问得露了马脚。

  蛇长老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强行压下内心澎湃的杀意,温和地推开记者的话筒。

  “抱歉,”他說,“可能是奕君对我有些偏见吧,我也不太清楚他說的是什么。”

  “好個‘一问三不知’!”

  林宿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各位记者朋友们来做個见证吧。”

  說着,他冲张寰三使了個眼神。

  张寰三心领神会,立刻叫人搬来电脑:“诸位,咱们当场连线苏旻山,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脑屏幕先是全黑,随即传来一阵喊打喊杀的嘈杂声,听得记者们心急肉跳:“苏旻山這是怎么了?”

  沒等张寰三說话,电脑内就传来了一個苏黎万分熟悉的声音:“沒什么,就是简单的政变罢了。”

  巳黎那张永远冷漠轻蔑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他的脸颊上還沾着血,望着屏幕的双眼闪着冷光:“你们都看到了吧,我才是那個真正的巳黎,不,巳小蛇。发动這次政变,我就是要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蛇长老他以为能控制我一辈子,可他沒想到,对比起他的那些威逼利诱,我能给族人带来的东西更宝贵。”

  “是什么?”一位记者问道。

  “希望,和平,還有安稳的生活。”巳黎道,“他们已经受够了蛇长老的高压统治,自己的孩子某天不明不白的失踪,或许還被人当成了血祭的材料,就算找不到证据和凶手,也一定是统治者的责任——蛇长老,当初你给上代妖王定罪的时候,用的不就是這一套說辞嗎?”

  蛇长老紧绷着脸,一言不发,额头渐渐浮现出一條青筋。

  “苏黎,”就在众人沉默不语的时候,他又问道,“你沒事吧?”

  苏黎愣了一下,回答道:“沒事,你呢?”

  “我也還好。”巳黎笑了笑,他看上去有些疲惫,因为政变必然伴随着流血,为了指挥這场行动,他已经两天两夜沒合眼了,“你沒事就好。等這件事结束了,苏旻山也安定下来了,欢迎你回家。”

  顿了顿,他稍微有些勉强道:“当然,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带着你老爹一起。山上不少妖怪都挺想他的……混账,别关视频啊!我跟小黎還沒說——”

  林宿啪地合上电脑:“你们都

  听见了吧?”

  一时冷场。

  因为消息內容太過于劲爆,大家反倒不知道该說什么了。

  只有奕君有气无力地捧了個场,他屁股還疼着:“听到了。”

  林宿看了他一眼,道:“我提议,剥夺蛇长老的审判资格,重新投票,并且根据蛇长老的罪行,进行第二场审判,各位有意见嗎?”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铁证如山,由不得蛇长老再狡辩了,谁也沒想到,在妖族叱咤风云几十年的蛇长老,居然会在一天之内彻底倒台。

  蛇长老也自知翻盘无望,他忽然冷笑起来,一双阴鸷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林宿,像是要把他拆骨扒皮:“林宿啊林宿,我想過很多种你用来对付我的方法,可我是真沒想到,你居然用了最傻的一种。我认栽,可你呢?你就比我光明磊落到哪裡去了嗎?”

  又一個大瓜!

  记者们双眼放光,目光炯炯地盯着林宿,想要听听這位号称最强的身上還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劲爆消息。

  却沒想到,林宿微微一笑,直接承认了:“沒错,我是半妖。”

  苏黎,包括超管局在内的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林……”、

  张寰三和苏黎是知道的,但他们怎么会料到,林宿居然会選擇這样一個时机,自爆身份!

  “什么?!”

  现场顿时炸了锅,喧哗声比刚才還要大了一倍不止。

  一些人看着林宿的目光霎时就变了,還有一些人反应更激烈,开始不动声色地远离他所在的方向,剩下沒有动的,也面露畏惧之色——当初梦魇给两族留下的伤痕实在太深,实在由不得他们不害怕。

  半妖一旦发疯,那可是六亲不认,当初奕君再加上好几名大妖都沒把梦魇杀掉,林宿现在比当初的梦魇還要强,要是他发起疯来,還有谁能制住他?

  看着周围人的反应,蛇长老快意地大笑起来:“林宿,瞧瞧他们!這就是你想保护的人,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哈哈哈哈哈!”

  “是嗎?”林宿反问道。

  虽然有人对他畏之如虎,但自始至终,還有一帮人,始终站在他的身旁。

  在林宿說完自己是半妖之后,超管局的所有人,虽然很多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但沒有一個挪动脚步。

  苏黎更是紧抿着唇,伸手拉住了男人的手。

  林宿低下头,反手握住了他。

  “沒事的,”他笑了笑,轻声道,“交给我,我能解决。”

  苏黎担忧地望着他:“我相信你,但是……”

  他相信林宿的能力,但還是怕他受到伤害。刚才看到旁人投来的异样眼神,他简直比自己被当成异类了還要伤心。

  半妖怎么了?混血儿长得漂亮又聪明,瞧他们家林宿多帅!

  不知不觉,小狐狸已经彻底把林宿划进了自家的地盘。

  奕君和羊奶奶站在他们后面,他们经历過当初梦魇的事情,对于现场众人的反应到沒多大意外,只是不约而同地盯着前方少年与男人紧握的双手,一個拧起了眉毛,一個眯起了眼睛。

  “奕君,”羊奶奶不确定道,“你当初进去前,是怎么跟林宿說的?”

  奕君哈哈笑起来,只不過笑声有些艰涩:“我說,‘那孩子就拜托你了’,现在看来,他们感情确实,确实不错啊哈哈哈……”

  羊奶奶瞪了他一眼。

  不只是不错,甚至好得有些過分了!

  林宿对蛇长老道:“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就把话說清楚。我不会重复当初梦魇的悲剧,即使最后真的要面对死亡,我也不会牵扯任何人——”他感受到了掌心传来的一阵刺痛,面无表情地把话继续說完,“所以,我决定在此辞去超管局局长的职位,由张寰三接任我的位置。”

  张寰三刚准备好给上司收拾残局的心情,乍一听闻這個消息,立马呆住了。

  “林局,你要辞职?为什么?”

  超管局的其他人也纷纷道:“是啊,林局,我們不能少了你啊!”

  “你不在,超管局怎么办?”

  “张哥当局长,钱金玉会反了天的!”

  钱金玉眉头一眺,怒视着這帮人:“哪個說的?给我滚出来!”

  “超管局离了谁都能转,”林宿笑了笑,“放心吧,我会完成手头的任务后再离开的。干了這么多年,我也想休息休息了,而且现在我突然发现,自己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完,我還有很多计划,想和某個小家伙一起去完成。”

  說着,他低下头,漆黑的双眸安静地望向苏黎。

  少年的眼眶微红,他看上去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但脸上還是努力挤出了一個笑容。

  “我陪你一起。”

  羊奶奶幽幽道:“关系很好……?”

  還在自欺欺人的奕君脸终于黑了,他不顾自己手上還带着镣铐,抡起拳头就要扑上去揍人:“林宿你個王八蛋,小黎他才多大,你個短命鬼怎么敢下手的!”

  一阵鸡飞狗跳。

  到最后,两人被拉开的时候,林宿的嘴角青了一块,眉骨也被擦破了。

  他摆了摆手,朝苏黎示意自己沒事。

  从头至尾,林宿都沒有還手,虽然答应了苏黎在一起,但他心裡還存在着深深的愧疚,奕君能上来揍他两下,林宿反倒感觉轻松了些。

  苏黎看着心疼,扭头就冲着自家蛮不讲理上来就打人的老爹发火:“你够了!我已经大了,跟谁在一起是我的事!”

  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還在替猪說话,奕君有苦說不出,只能低声下气地劝道:“小黎,你们真的不合适,你要喜歡男的,苏旻山上那么多帅气小妖怪呢,干什么偏偏找個老男人?”

  “我乐意!”

  记者们奋笔疾书,使出洪荒之力拍照、记录、录像,表情兴奋得简直像是刚中了五百万。

  不,這可比中五百万刺激多了!

  他们都已经想好明天新闻的几個醒目标题了,就叫:《人面蛇心,蛇长老一朝变态是为哪般?》、《父子反目,原来竟是因为這個男人》、《跨越世纪的爱情:霸道半妖爱上我》,绝对卖到脱销!

  尘埃落定后,审判的流程被精简到极致,比起前面两天的扯皮,现在简直是以坐了火箭的速度在推进。

  由于林宿主动請辞,所以现在超管局的代表就变成了张寰三,他和龙虎山代表都投了认为奕君无罪的票,而远在苏旻山

  巳黎则代表妖族,同样投出了无罪票,至于最后的同光大师,他本就不愿为难人,见此,在投出无罪票的同时,也提出了一個建议:

  “希望奕施主能在出狱后多行善事,为当初那场灾祸中死去的妖族和人类尽一份力,有道是我虽不杀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当权者优柔寡断是大忌,奕施主需谨记在心才是。”

  奕君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对于自己即将到来的自由,他并沒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喜,但在听到同光大师的话后,他還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

  接下来,就是蛇长老的审判了。

  半天前,他還是坐在审判席上操控他人命运、高高在上的大妖,如今,在一片废墟中,却被戴上了镣铐,成为最被人不齿的谋杀犯审判——经過调查和下属的口供推测,死在他手上、或者间接因他而死的妖怪和人类,至少有上百名。

  蛇长老全程都紧闭着眼睛,他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论述着自己的罪行,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待听到“死刑,立即执行”几個字后,他猛地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林宿,神经质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不然林宿会第一個动手将他就地革杀,但這并不碍他威胁对方:

  “林宿,我就在下面等着你,相信我們很快就会在地狱再见的!”

  苏黎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呸道:“滚蛋!只有你這個老混蛋才会下地狱!只有你!”

  林宿笑着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那么激动。

  “死到临头,嘴上逞能而已,”他說,“不必放在心上。”

  “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苏黎都快难受死了,直到亲眼看着蛇长老被注射死亡,他這口气才喘了過来。

  少年全程一直握着林宿的手,一刻也不分开,這会儿审判结束,他问道:“之后你說還有计划,什么计划?”

  “唔,先把手头的工作完成了再說。”林宿想了想,回答道。

  “结果還是工作嘛,”苏黎无奈道,但還是很开心地說,“不過也好,先說一下啊,我要搬回你的办公室。”

  “行。”林宿說完,就忍不住笑了,“你今天很勇敢嘛。”

  “什么?”苏黎不解,但当他抬头望向四周,看到周围超管局员工们朝自己竖起的大拇指时,顿时脸红成了猴屁股。

  “你,你不早說!”

  他今后還怎么见人!

  老魏呆呆地望着他们亲密的模样,连嘴裡的烟屁股掉在地上都沒发觉,张寰三倒是有所察觉,只不過看到如此有冲击力的场景,還是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目光闪烁起来:“连林局都能搞定……小苏真厉害啊,哈哈哈。”

  “厉害個屁!”刚恢复自由的奕君蹲在一旁,酸得像一颗被醋腌過的蘑菇,“老子辛辛苦苦养了那么多年的白菜……混账东西……混蛋儿子……都是混蛋!”

  苏黎這才注意到自家老爹的镣铐已经被解开了,他不顾自己的脸還红着,跑到男人面前,张开双臂,露出一個有些羞涩、又带着几分自豪的笑容:

  “老爹,欢迎回家。”

  奕君立马原地满状态复活,他嗖地一下从地面上跳起来,满面红光地和儿子来了個热情拥抱,然后

  又抛给林宿一個“羡慕吧小子?”的挑衅眼神,以此来宣誓主权——

  只要自己還活着一天,他就永远是苏黎的爹!

  林宿挑了挑眉,用口型对他說了一個字。

  “老爹?”苏黎退后半步,疑惑地看着奕君气得浑身发起抖来,“你怎么了?”

  “他妈的别叫我爹——啊宝贝儿,我当然不是說你,”奕君温柔地冲少年道,“我是說某個沒眼色的家伙。老黄瓜刷绿漆,好好的,乱认什么爹?谁是他爹?谁爱当谁当!”

  苏黎:“…………”

  你俩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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