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作者:封空
小山丘上,萬千靈劍歸位,一切恢復如初,斷劍鏽跡散去後,露出劍上覆雜的印紋,在夜裏,散着幽紫光芒。

  簡輕燭收回視線,打消了繼續拔劍的念頭。

  這印紋他認得,是咒術。

  不知亂星城這方天地,抑或魔君左幽如何惹怒了兄長,讓兄長落下神咒,將這裏的氣運破壞了。

  斷劍若拔出,詛咒就消失了。

  所以左幽纔會不遺餘力地保護前來拔劍的仙修,他想有人解除身上詛咒。

  簡輕燭雖不捨底下的神威,但冒然替左幽解咒,相當於他插手世間之事,如此容易牽一髮而動全身,許多事、許多人的命運都會因此被改變。

  簡輕燭幾百年間,就正經出過一次手。

  對象就是銀鐲裏的奇越。

  這隻窮奇本不會去攻打東洲,不知爲何,脫離了原本的命運軌道,出現在東洲。

  簡輕燭若不出手,東洲就會面臨飛來橫禍,遭受無妄之災。

  簡輕燭打算誅殺,但這傢伙與他有幾分緣,命不該絕,兜兜轉轉又跑到他面前,他便把奇越在眼皮底下放着,以免對方再惹是生非。

  夜風中,青絲在簡輕燭肩頭拂動,他臉頰被風吹得微涼,轉了轉手鐲,準備離開。

  提步間,簡輕燭發現周圍格外安靜,他睜着一雙水潤清眸,扭頭左看看,右望望,五官精緻的臉頰露出茫然。

  爲何都盯着他?

  打破沉寂的是賭坊邊一聲哀嚎,三個魔修以頭搶地,悲痛欲絕。

  “堵上命運的靈石沒了,哇——”

  簡輕燭摸摸腰側,他孑然一身,別說錢袋,連裝飾用的玉佩吊墜都沒有。

  正此時,一道身影出現在斷劍前,那人戴着斗笠,披着大氅,身體裹得嚴嚴實實,渾身上下連一處皮膚都沒有露出來。

  “拜見魔君——”一羣人俯身行禮。

  左幽揚起嘶啞的嗓音:“方纔誰動過劍。”

  衆人目光齊刷刷落在一個青年身上,左幽望去,看到簡輕燭額頭紅印時,瞳孔驟縮,隱在黑紗下的臉龐露出駭然之色,他身形一閃,出現在簡輕燭身前。

  左幽長袖裏的手朝簡輕燭抓去。

  這時,一隻手橫在簡輕燭身前,將他揮開。

  簡輕燭胳膊肘被人拉住,往懷裏一拽,踉蹌着撞到年輕男子身上,陌生又熟悉的氣息籠罩過來。

  他側過頭,是師弟。

  簡輕燭愣了下,輕嗅了嗅,發現秦修敕身上多了抹氣息。

  是鴻蒙之氣!

  “雖說遠來是客,但魔君太過熱情了。”秦修敕放下攔人的手,不緊不慢說了句。

  話音落下,秦修敕修長的脖頸處,泛起微癢,一道輕綿的呼氣灑在他頸側。

  秦修敕垂眸,看到被他拉住胳膊的青年,將頭埋在他頸窩處,像個尋寶的小靈獸,嗅來嗅去。

  秦修敕想起那夜在東弦宅子裏,簡輕燭也像這般細嗅。

  他俊眉微挑,今日去了趟左幽的府邸,也是東弦時常出現的地方,難不成在那沾染了什麼東西,師兄察覺到了。

  “不必誤會,”

  左幽嗓音發顫,藏在衣袖下的手又忍不住向簡輕燭抓去。

  “我並無惡意。”

  秦修敕一言不發地,又將簡輕燭往懷裏攏了攏。

  師弟身上的鴻蒙之氣太淡了,簡輕燭嗅了半晌,徒勞無功,只好暫時作罷,聽到有人一直在說話,望了去。

  透過寬大的袖口,他看到裏面一隻猙獰可怖的手,皮膚潰爛,指尖像野獸的獠牙。

  那隻手躲在衣袖裏,顫顫巍巍朝他伸來。

  簡輕燭疑惑:“你病了嗎。”

  左幽一頓,死死盯着他額頭印花,隨後帶着悲嚎哭腔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我知道錯了。”

  他突然情緒失控,衆目睽睽下,好似一個無助的可憐人,跪在簡輕燭身前,一面飽含畏懼一面無比渴望地想伸手觸碰。

  秦修敕皺眉,不由分說帶簡輕燭離開了。

  “他是誰,”回客棧的路上,簡輕燭不解道,“他好像認得我。”

  他從小過目不忘,如果見過那人,應該會有印象,可那人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他瞧見不模樣。

  秦修敕側過臉,看簡輕燭一臉困惑:“他是魔君,左幽。”

  秦修敕話落,下意識擡手撫在胸口,衣領下,那裏有個吊墜。

  一條黑線,墜着一個碎裂的血珠。

  這是簡輕燭曾凝給他的一滴血,贈予他的護身符。

  當日他被廢修爲離開崇淵靈境,流落到魔域亂星城,險些被左幽一掌打死,是血墜替他抵擋了攻擊,左幽發現後神色大變,突然又哭又笑,好似長久走在黑夜裏,看到一束光,高興得快要癲狂了。

  說話都顛三倒四:“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麼死。”

  左幽有個得力手下,左使大人不斷諫言,根據卦象,以後亂星城會毀於秦修敕之手,必須殺了他。

  左幽卻固執地要放了秦修敕,還要附贈一座城給他,甚至覺得喋喋不休的左使煩,將其趕出亂星城,忠心耿耿的左使就臥底在歸墟城,想找到秦修敕能威脅魔君的證據,後來發現玄冰果,猜出地獄炎,準備上報給左幽,隨後落得神魂俱滅的下場。

  “師兄可聽過他?”秦修敕放下撫血墜子的手,今日左幽見簡輕燭的神情,顯然認識。

  簡輕燭搖頭,他甚少來魔域,連魔君有幾個都不知道。

  回到客棧沒多久,蒼小參等人也回來了,準備去酒樓大喫一頓,找了個月黑風高的夜溜出亂星城。

  他們本打算多在城內待幾日,研究斷劍,但見識過簡輕燭引起的異變後,一個個都打消了繼續挑戰的念頭,好在此行並非一無所獲,衆人紛紛將斷劍上的咒文記了下來,打算帶回去上交師門。

  簡輕燭在房間換了身衣物,被帶着一起去了酒樓。

  戌時前後,正是酒樓生意最旺的時候,樓裏一片鬧鬧嚷嚷中,一行人在二樓找到位子。

  上菜之際,簡輕燭戴着新面具,瞅了眼旁邊。秦修敕在靠欄的位置坐着,與他一樣戴着面具,不過他的面具只遮住了上半張臉,看不到光潔的額頭,高挺鼻樑,底下的薄脣倒是露了出來。

  簡輕燭這面具將臉遮得誰都認不出,落座後,爲了喫飯,他把面具摘了。

  簡輕燭拿起筷子,在桌對面蒼小參黑亮眼睛的注視下,夾起小塊魚肉,喂到嘴裏,嚐到鮮美的味兒後,眸光微閃,繼續動筷。

  整個飯桌上,只有他在認真乾飯,其餘人除了蒼小參在盯看他以外,都是不緊不慢動着筷,注意力集中在周圍的議論聲中。

  “左魔君今夜怎麼了,好似失了智一般,那青年走了,他還跪在地上嚎哭許久。”

  “哎,正常,咱們魔君偶爾會‘發瘋’,上次走在街上,突然對個小孩“撲通”跪下,懺悔着說些奇怪的話,等他清醒就好了。”

  “話說回來,那人是誰,虛空中那隻手又是誰的,與斷劍有何關係,魔君生辰在即,切莫發生什麼意外。”

  “不知,我現在腦海一片空白,只記得那青年模樣了......”

  蒼小參心道,他現在也是,腦海一片空白,眼裏只有對面安靜喫飯的身影了。

  他沒見過這麼認真喫飯的人,青年動作斯文,動筷很有規律,紅潤嘴脣微張,每一口白米飯,就配一小筷菜,也不挑食。

  蒼小參特意點了一桌子菜,想摸清簡輕燭的喜好,結果所有菜被雨露均沾了。

  蒼小參看着看着,雙眼發亮,心裏只剩一個念頭。

  簡燭燭真好養活......

  他好想養。

  不過馬上要分道揚鑣了,簡輕燭要繼續留在亂星城,蒼小參絞盡腦汁想讓人與他一起回宗,都失敗了。

  無奈,蒼小參只好使出殺手鐗。

  他中途離開,到角落處,拿出玉簡:“師尊——師尊——”

  蒼小參喚得小心翼翼,因爲近來他師尊蒼晟心情不佳,突破至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合體境,卻不似想象中的喜悅,人都很少待在宗門,一直在外四處尋他傳說中的師祖。

  蒼小參等了半柱香的時間,都要放棄的時候,玉簡另端傳來呼嘯的冷風聲,伴着一個熟悉的聲音,帶着不耐。

  “有事便說。”

  蒼小參忙道:“師尊,我在亂星城遇到個命中註定的情緣,你能不能勸他與我回宗。”

  蒼小參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

  他師尊如今是與劍神、妖皇、魔尊等並列的人物,那金口一開,分量極重,誰都得認真思索一番再回復。

  他不是要用蒼晟給簡燭燭施壓,只是想讓簡燭燭知道,自己有多重視這事,從而打動對方。

  但玉簡裏,只傳來聲不屑嗤笑:“我若是你,死都不會向師尊說出這般不要臉的話。”

  蒼小參沒臉沒皮慣了,繼續央求道:“師尊,求求你了,你就說一句邀請他來丹浮宗的話就行,求求你了師尊......”

  蒼小參在角落求了半晌,眼淚都流了一大堆,總算得了蒼晟嫌棄不已的首肯。

  他喜笑顏開地回去。

  “嗒。”

  玉簡被放在簡輕燭身前飯桌上。

  簡輕燭垂眸望了眼,又疑惑地看向蒼小參。

  少年人輕咳一聲:“燭燭,這是給你的驚喜,你猜猜玉簡另端是誰。”

  簡輕燭重新看向泛青的玉簡,這時,裏面飄出一個淡淡的熟悉聲音,“吾乃蒼晟,丹浮宗......”

  “嗯?小徒弟。”

  簡輕燭聽到聲音,尚沒來得及思考,下意識出口。

  等反應過來,他急忙捂住嘴,但爲時已晚,玉簡兩端同時寂靜了一瞬。

  蒼晟傳出玉簡的嗓音,驟然收緊。

  “師尊——!”

  蒼小參:“?”

  少年人呆愣兩秒,看向捂着嘴的簡輕燭,在他逐漸瞪大的眼眸注視下,青年刻意含混不清地嗡嗡道:“窩不是簡輕燭,不是你師尊.....”

  蒼小參徹底呆住,整個人好似被雷猛劈了下,劈傻了僵在原地。

  玉簡另端,聽到簡輕燭的話,蒼晟默了默,轉而問:“蒼小參,位置。”

  蒼小參憑本能道:“亂星城,祥鳳樓。”

  話落,玉簡沒了聲音,簡輕燭盯着淡下的光芒,心底的不妙之感逐漸擴大。

  不好,徒弟要殺來了!

  想起在心魔劫中被幹掉的情景,簡輕燭心口微涼,趕忙側過頭問:“師弟,你知道合體境修士從靈域趕來,需要多久嗎?”

  秦修敕脣角微彎:“大概......一瞬。”

  簡輕燭:“?!”

  毫無徵兆地,一道修長身影出現在底樓中央,嚷嚷鬧鬧的酒樓,在極短的時間寂靜下來,被緊張至極的氣氛籠罩。

  一片死寂中,蒼晟目光一掃,來到傻愣着的蒼小參面前。

  “我師尊呢。”

  蒼小參青着張臉,指向空蕩的座位:“燭燭、師祖方纔還在這。”

  蒼晟心下微沉,師尊竟然躲着他......

  想起心魔劫裏推去的一劍,蒼晟心裏越發不安,目光巡視四周,這時,不遠處一個青年的背影吸引了他注意。

  他走了過去。

  簡輕燭沒敢回頭,聽到逐漸逼近的腳步聲,神色僵硬。

  蒼晟若想弒師,他自然是會反抗的。

  但他現在沒有修爲,打不過......而且,他就是修爲在,也不願意與之爲敵,蒼晟是極少數能影響位面氣運的人之一。

  這些人,少一個他都心疼得要命。

  簡輕燭白皙的手腕上,漸漸浮現了一圈剛纔被秦修敕拽住的紅痕,他默默揉着手腕,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這時,坐在椅子上的秦修敕,忽地握住他的手,將人往懷裏一帶。

  簡輕燭跌坐到師弟腿上,背對着走來的蒼晟,微微睜大眼,茫然無措的時候,秦修敕一手圈住他的腰,另手扣住他的後頸,往自己肩膀一壓。

  “噓——,師兄別動,這樣就不會被發現了。”

  聞言,簡輕燭靜了下來。

  他乖乖將臉頰埋到秦修敕頸窩裏,長睫顫了顫,緊張不已。

  這樣......就有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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