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天色漸亮,繼續等着不是辦法。
簡輕燭想到獨自等他的牧牧，在路邊撿了塊石頭，代替他放在原地，刻上“我走了”三字。
他看着字,想了想,又囑咐徒孫轉告蒼晟與墨枕霜一聲。
白玉京入口的玉階前，牧牧一雙眼張望四周,發現簡輕燭,甩着一隻空蕩蕩的袖子，身形搖搖晃晃地撲去。
“小叔父——”
天邊一縷曦光落下，簡輕燭恢復模樣,修長筆直的腿被抱住，垂手輕拍了拍牧牧的頭。
“走了。”
一大一小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秦修敕注視着空落的地方,在原地立了良久，才收回視線，拂袖離開。
轉眼，離開白玉京已有兩日，在一條奔流不息的河流中,簡輕燭尋到了縷牧牧飄散的神魂。
他在河裏撈魂,牧牧在河裏撈魚，都收穫滿滿。
晌午時候，簡輕燭將魚架在火堆上烤,從識海出來的奇越，背靠着他，一屁股坐在石頭上，哼哼唧唧。
奇越敢怒不夠言。
原著裏，仙門大會是個極爲重要篇章，秦修敕要在大會上與秦雲皓對戰，萬衆矚目中，揭露聖骨真相。這些年，秦家秦雲皓先天聖骨名頭有多響，真相大白後，秦家受到的孽力回饋就有多猛烈。
而且根據劇情要跌宕起伏的原則，好不容易大仇得報的秦修敕，立馬又陷入巨大的危機，險些命喪白玉京，天淵一役後，他便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朝夜大魔主了。
奇越期待了許久，就想親眼目睹，萬萬沒想到，關鍵時刻，簡輕燭離開了白玉京，連帶他也得走了。
簡輕燭問他要不要喫魚的時候，倚着他的小魔獸，“哼”了聲，把頭扭到一邊。
簡輕燭一共烤了三條，見狀，把他的那份給了牧牧。
奇越嗅着魚香，有些後悔，不過沒臉與小孩搶喫的，他人在外，心繫白玉京，試圖蠱惑簡輕燭道:“靈主難道不想知道仙門大會怎樣了嗎？找東西什麼時候都能找，但仙門大會只有一次啊！”
簡輕燭略一沉思:“你說的有道理。”
參加大比的都是年輕一輩佼佼者，全是有機會成爲參天大樹的小樹苗，閒暇時候，他該多加關注。
有靈契感應，奇越察覺到他意有所動，當即道:“既然如此，咱們回去吧。”
“不必回去，這樣看就行了。”
簡輕燭輕揮衣袖，地上出現一個偌大的鏡面，境內人影躥動，熟悉的景象，赫然是白玉京。
奇越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這是什麼法術，聞所未聞。
“難道無論你在何處，想看哪就能看哪？”
簡輕燭“嗯”了聲，想想又道:“除了天淵。”
天淵是封印獄鬼之地，千萬年不見天日，黑霧籠罩，他難以窺見其中景象。
鏡面的出現，也吸引了牧牧的注意，於是河岸邊，簡輕燭左邊小魔獸，右邊小朋友，喫着魚，三個腦袋探向鏡面。
地鏡裏，傳出一個洪亮的聲音。
“諸位一路過關斬將，進入十六的名列，辛苦了，這些玉石由我牧家相贈，來自崑崙神山，諸位可自行挑選一塊，以資鼓勵。”
牧家主話落，周圍一片譁然。
“牧家好大的手筆，當真捨得。”
“早有傳聞，牧家與崑崙有些關係，難不成是真的！”
修真界不缺玉石，但來自崑崙的話，可就珍貴非凡了，在修真界是有價無市的寶物。
圍觀衆人豔羨不已地看向牧家主身前的年輕弟子，往屆前十六都沒有這待遇，今年仙門大會着實隆重。
“朝兄，你會挑選原石嗎？”
兩眼腫着的蒼小參，沒有往日的機靈模樣，脖頸掛着佛珠，神情懨懨。
這些內部含玉的原石大大小小，形狀各異，誰也不知裏面玉的含量，自由挑選，全憑運氣了。
秦修敕手覆在一塊原石上:“不會。”
蒼小參欲言又止，既然不會，爲何每個原石摸一下，一副賭石高手的模樣。
蒼小參看着一堆原石，糾結症犯了，幽嘆口氣:“罷了，反正我也不指望能看出哪塊有絕世好玉了，希望天緣強些，隨手拿一個吧。”
他說着，當真隨手在原石堆裏撿了一個，秦修敕則在旁，繼續挨個挑選，整個人沉浸在挑選玉石中，耐心十足。
簡輕燭看着師弟少有的認真模樣，眨了眨眼。
牧牧喫着第二條魚，見狀嘀咕，也很不解:“他們在做什麼，不就是一些石頭嗎。”
奇越盯着地面魚骨頭，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使勁搖搖頭，聽到這話，當即道:“這可是崑崙玉石，自然不同凡響，不僅玉質上乘，而且與天緣有關，天緣強的人，選中好玉的機會更大。”
簡輕燭耳朵微動。
還有這事？
“這些玉石尋常可拿不到，也只有牧家能拿出手了，說起來，別看牧家比較低調，其實背後靠山最強，你們知道是誰嗎？”
奇越露出老神在在的笑容，想聽到好奇的問話，誰
知等了半晌，耳邊靜悄悄的，只有牧牧喫魚的聲音。
他垮下臉，憋着口氣:“這事修真界有傳聞，但都沒有我知道的清楚！”
奇越就差沒把‘快來問我’四個字寫在臉上了，可簡輕燭與牧牧全無反應。
奇越氣得不輕，想不告訴他們，忍了忍又憋不住，只好自言自語:“不錯，牧家確實與崑崙神主有些淵源。”
說完，見簡輕燭面上毫無波瀾，奇越咬牙切齒，他這靈主，好似完全不知這是多珍貴的信息，讓他有種對牛彈琴之感，着實可惡！
這位面，上古時候曾有七大神族，可惜後來都落寞了，獨存崑崙一脈，姬氏。
崑崙是真正的神山，白玉京雖稱修仙聖地，也不敢與之媲美。
傳聞對於擁有上古神族血脈，崑崙姬氏而言，飛昇並不難，想離開便可離開，但歷代崑崙之主，爲了鎮壓天淵裏的獄鬼，維護世間安穩，都選擇了留在這位面。崑崙之主甚少出現，不問世事，只有在天淵封印動盪時纔會出現。
“牧家當年，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奇越輕嘖了聲，“那是個聰慧至極的女子，讓牧家從白玉京名不見傳的小家族，一躍成爲修真界數一數二的仙門，你們可知她如何做到的。”
“她當時消失過一段時間，外界衆說紛紜，沒人知道，她是去當神主夫人了。”
無人理睬，都在看鏡面。
奇越惱羞成怒，開始不計後果地透露:“這次仙門大會，神主也會來！”
上次崑崙之主現身，還是一千年前。
當時整個位面改天換地，諸多大能者隕落，連上個崑崙之主也隕落了，幸而彼時的崑崙少主，也是如今的神主，姬無釋，成功接管了崑崙，將肆虐人間的獄鬼逐迴天淵，才還了世間太平。
奇越絕命一搏，不惜透露風聲，終於讓簡輕燭臉色微變。
不過也僅此而已，青年悶悶地“哦”了聲，目光繼續落在地境上。
所有人都選好了原石，立成一排，手持匕首準備切石。
秦修敕身前，擺着一塊高大的原石，他長睫顫了顫，握着匕首開始切石。
他不會挑選玉石，冥冥之中，又感覺天緣不夠，思來想去，黔驢技窮地選了最大的那塊。
一丈高的原石，哪怕看在誠意的份上，應該都能讓他切出一點象徵天緣的玉吧。
對比其他不足人高的原石，任誰都能察覺到他迫切開出好玉的心思。
一些人難免覺得可笑。
“挑玉石不是越大越好。”
“哪個窮鄉僻壤來的，哈哈，沒見過玉石吧。”
以前在書裏看到的場景浮現在眼前，奇越感到極度舒適:“一羣笨蛋，殊不知，主角不能用常理揣測，秦修敕選的必然是最好的一塊玉石，天緣爆表，一會就閃瞎他們雙眼。”
“那是最差的一塊，”
簡輕燭動了下小拇指，看向指甲蓋，涼颼颼道，“就是塊石頭。”
秦修敕選石頭的時候，他一直看着。
眼見師弟少見的神色緊繃，一個個仔細打量，最後選了最差的......
奇越一愣:“不可能啊。”
他視線落回鏡面，秦修敕周圍的歡呼聲已此起彼伏，有人切出鞠球大的香澤軟玉，有人切出拳頭大的通明美玉，最厲害的，卻是蒼小參。
蒼小參蹲身，往膝蓋高的原石上一劃，溫潤光澤立即散了出來。
外面一層薄石脫落，裏面竟是整塊寶玉，玉質世間罕見，靈氣縈繞，連牧家主都驚到了。
“小友天緣不淺啊。”
“是嘛，”蒼小參悶了兩日的臉，終於露出點笑容，撓撓頭，“我隨手選的，不過我確實一向順應天命。”
在他身旁，秦修敕薄脣微微一抿，用匕首繼續切原石。
然而石頭裏，還是石頭。
他周圍的少年少女們，已拿着各自開出的玉，前去找大師雕琢了，轉眼偌大的場地，只剩他一個人。
秦修敕將原石切成一塊塊小石頭，再碾成粉末，確保沒有漏掉一點玉。
可惜直至落日餘暉灑下，他都沒瞧見任何玉的影子，面前只有一堆石粉。
其他人已經陸陸續續回來了，腰間戴着新玉佩，一片歡呼雀躍聲中，獨自切了一下午石頭的少年，沉默不語，定定看着最後一塊巴掌大的石頭，眸光逐漸暗下。
簡輕燭盤腿坐在地上，斜支着頭，默默注視着這幕。
看秦修敕切了一下午的石頭，大抵覺得無趣，他身側一左一右，各有倚着呼呼大睡的小身影。
簡輕燭也覺得無趣，不知秦修敕在堅持什麼，一般而言，將原石切成兩半，便能判斷出裏面有沒有玉了，秦修敕發現沒玉還不肯善罷甘休。
他原本以爲，藏在一丈高巨石裏，那點指甲蓋大小的玉，不可能被找到，現在看來，真能被秦修敕找到。
簡輕燭無聲搖搖頭，正揮袖拂去地鏡，忽然看到鏡裏的秦修敕，將最後一塊拳頭大小的原石切開後，發現裏面仍是石頭，情緒好似奔潰了般。
少年沉默地扔掉匕首，埋着頭，看不到臉上神情，但肉眼可見地低落。
不一會兒，少年肩
膀輕輕聳動，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簡輕燭倏然睜大烏潤的眼眸，湊近鏡面，露出驚愕的表情，
他怔愣半晌。
師弟，竟然委屈得哭了......
簡輕燭長睫微垂，看了看低頭難過的少年，目光又掃過他衣袍，黑髮上厚重的石粉，以及他周圍不費吹灰之力開出好玉的其餘人。
簡輕燭有些坐立不安，片刻，躊躇着摸向衣袖。
喧鬧的場地裏，衆人正興致勃勃地討論美玉，這時候，聽到“咔嚓”一聲。
秦修敕身前除了石粉，僅剩的兩塊石頭中，靠左的那個突然裂開了。
一塊楓葉狀的玉佩，從裏面飄了出來，帶着幾分急迫，搖搖擺擺浮在半空，來不及穩住身形，便趕到秦修敕眼皮底下晃盪，好似生怕他看不到般。
玉佩天然形成楓葉狀，精美絕倫，光澤璀璨不失柔和，出現的剎那，一下奪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這玉，還極具靈性地在秦修敕眼皮底下轉悠，直到被修長的手緩緩握住，才消停下來，安靜乖巧地躺在對方手掌裏。
秦修敕垂着眼，握住有過一面之緣的玉佩。
他眼神深幽，拇指輕輕摩挲着玉身，脣角揚起微末弧度。
終於還是，得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9-2720:34:38~2021-09-2822:47:13期間爲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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