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我只要你
原來烏鴉,果然代表着厄運啊
花雨村後山那棵冬青樹,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樹齡了。
從前外祖母說起過,那棵樹在她小時候就已經有了,連村裏的老人都說不清它是什麼時候長成的。
雖然樹齡老,但好在它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那片地方也是荒地,便一直由它長在那裏,沒人去動。
外祖母說時常唸叨,說外祖父是最愛那棵樹的。
他是個沒什麼名氣的畫家,在那個年代並沒有什麼賺錢的本事,但人非常的善良溫柔。
最喜歡跋山涉水的去後山寫生,畫架就立在那棵冬青樹下。
後來外祖父去世後,骨灰便葬在那附近一塊平整的地裏,又過了幾十年,外祖母的骨灰也一起合葬了進去。
七年前,2月14,是外祖母的頭七。
司綺翹了晚自習,從學校小操場翻牆跑了出來。
大家都以爲她肯定是翹課出去約會、過情人節去了,但她卻穿着校服,坐最後一班大巴車回了花雨村。
那時的她對那個女人還抱有幻想,等在冬青樹上,期待她會在半夜掩人耳目的時候,來一趟。
當然,沒等到那個女人,等到了被活埋的許熹。
十八歲的司綺趴在枝丫裏,正好和二十三歲的許熹四目相對。
她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一雙眼睛,也從來沒在活人臉上、見過這麼死氣沉沉的眼睛。
明明正在經歷絕望的事,他躺在土黃色的沙土裏,卻淡然的像躺在自家花園。
既沒有生存的意志,也沒有對死亡的恐懼。
那幾個壯漢飛快的壓實了土,大聲的交談。
“這少爺邪性的很,自己送上門找死,哼都不哼一聲,整的老子這單活做的毫無成就感。”
“嗐!我聽說啊,他生下來就該死了的,只是被自己爹媽硬生生用藥吊着養大的,活這麼多年都沒見過幾天太陽,能不邪性嗎?”
“嘖,也挺可憐的....爹媽一死,怪不得自己也不想活了,倒是便宜了我們兄弟。”
“別說了,趕緊回去交差吧...”
司綺看着他們下山上了麪包車,看着車尾燈消失在村裏唯一的馬路上。
立刻從樹上跳了下來,想都沒想,找准許熹頭胸的方向拼命的挖。
腦子裏突兀閃過剛纔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聯繫到那幾個大漢說的隻言片語。
司綺覺得,他不是存心求死,他是一直都沒有真正的活過。
於是,當許熹迷茫的問她,“爲了什麼而活呢?”
她隨口哄道,“爲我而活,可以嗎?”
第二天,昏迷了的兩人被趕來的蔣煜陽找到。
但蔣煜陽並沒有帶她們回市區,而是去了一棟郊區的別墅。
司綺夜裏實在太累了,上車後一直在睡。醒來的時候車上只剩她一個人,周圍空地上停滿了黑色的轎車,但都是空車。
她有些擔心許熹,下了車小心翼翼的走進了別墅的大門。
整個下沉大廳裏到處都是飛濺的血,地上倒着橫七豎八的人,有男有女。
司綺繞過影壁,正好看到蔣煜陽從身後握着許熹的手,握着他手中鋒利的刀,操控着他、割開了一箇中年男人的喉。
她尖叫了一聲,趕緊捂住了嘴巴。
許熹慌張的回過頭來,雙眼裏,是來不及收回的、濃郁的殺戮和變態的猙獰。
司綺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叫他,便暈了過去。
後來
後來,她被平安送回了家,並且忘記了那兩天發生的所有,沒有受到一點不好的影響。
而許熹卻自己一個人,守着那夜樹下、司綺隨口說出的那句話。
雖然很孤獨,卻也堅強的活了下來。
直到兩年多前,他突然買了鄉下林家的房子,將那棵冬青樹移栽到了院子裏,搬了進去。
那時候,正好是司綺嫁給杜今何的時間。
許熹重新回到當年被活埋的鄉下,回到那棵樹下,重新將自己與世隔絕。
直到哪一位善良的神明突然發了好心、爲他們開了一扇小窗,將死在浴室裏的司綺重新找了回來。
直到重生回來的司綺、在那個深夜按響了許熹的門鈴。
笑意盈盈的,闖進了那棟像墳墓一般的鄉間小樓。將前緣續上
許熹才又有了活下去的動力,才堅持到了現在。
司綺的腦中一片黑暗,心中有一道聲音越來越清晰,振聾發聵:
“不行,我不能死。”
“我死了,許熹怎麼辦。”
“不能丟下許熹一個人。”
身體猛地一抖,強烈的求生欲將停止的心跳重新驅動,司綺艱難的重新喘上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她全都想起來了。
早該想到的,剛纔在走廊上碰到的那個中年女人。
紅髮藍眼,眉眼間和蔣星璨有三分想象,她就是港城曾經的傳奇交際花、如今排名前十的成功投資人。
蔣瑛。
有能力將杜今何撈出來,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到這裏來,再調走蔣星璨的保鏢。
因爲司綺從前捅傷過蔣星璨的肚子,這女人大概一直耿耿於懷吧,專門要求杜今何以牙還牙。
至於爲什麼等了兩年才收拾她?
大概是因爲司綺的存在,既能讓許熹主動交出了公司職務,又讓蔣星璨變得有上進心,還算有點用。
而現在,司綺嫁給了許熹,成了許熹的第一繼承人;蔣星璨又將所有的財產都公正,轉給了她。
便不能再留了。
剛來得及想到這裏,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司綺雙手緊緊捂着腹部的刀口,費力的擡頭看去,看到的卻是蔣星璨。
許熹怎麼沒來?
她出事,許熹不可能不來,他去了哪裏!
心裏咯噔一聲,司綺艱難開口,
“去拿我的手機,給他打視頻...快...”
蔣星璨來不及將臉上的落寞收起來,趕緊跑回沙發邊,從包裏翻出了司綺的手機。
手機上一個消息一個電話都沒有,許熹第一時間通知蔣星璨趕過來,自己卻根本沒有找過司綺。
這下,連蔣星璨都終於察覺出了不對勁來。
他手忙腳亂的撥通了許熹的視頻電話,他沒有接。
“繼續打!”司綺咳出了一口血,沙啞的朝蔣星璨吼道。
終於,第四次打過去的時候,許熹終於接了。
背景是樓頂停機坪,身後不遠處停着一架直升飛機,已經開始轉動機翼了。
他果然要去追蔣瑛!
許熹看着司綺滿身的血,輕聲安撫,“別怕,醫療團隊已經到你樓下了。”
“不,”
司綺搖頭,
“別把我交給別人,許熹,我只要你。”
“不要去...”
許熹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乖一點,好好聽醫生的話。”
他的話音剛落,接待室門口衝進來一羣白大褂,身後跟着護士,帶着急救需要的所有工具。
再後面,護工扛着擔架,等在走廊待命。
司綺卻鬆開了一隻手,任由傷口裏的血流出來。
她虛弱的看向手機裏的許熹,但眼神卻很堅毅,
“許熹,你不來,我不會讓任何人碰我。”
傷口處原本被堵住了的血,失去了壓力,越流越多,司綺的臉也越來越蒼白。
蔣星璨跪在她的面前,手抖的快拿不住手機了,但他卻沒臉開口勸一個字。
“果然不能接你的電話啊...”
許熹終於投降,安撫司綺,“乖,接受治療,我馬上到。”
司綺點頭,終於放心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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