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小娘子
多了一位身段极其苗條标致的女子。
但从背后看来,甚至比叶三娘還强了几分!
這名女子正在和叶三娘玩牌九。
牌九有两种玩法,打牌九每人四张牌,分为大小两组,分别与之对牌。小牌九每人两张,胜负立判,干脆利落。
她们俩玩的正是小牌九。
赵让走到近前时,两人竟然都握了一把好牌!
這女子一张“六点”,一张“五点”,拼成“虎头”,而叶三娘却是两张“六点”,拼成一副“天牌”!
“姐姐又赢了,真是好手气!”
這女子娇媚的說道。
赵让听着有些不自在……有些人似是天生就是来播撒魅惑的。一颦一簇,一言一行,即便不是刻意为之,但在举手投足之际,却就会让人感觉如此!
叶三娘淡淡的笑着,将桌上的牌九收拢,說道:
“哪裡有?這不是借了你的喜事,手气才壮了点!”
赵让重新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眼神和元可欣、叶三娘分别对视之后,便转在了這名陌生女子的脸上。
這女子长的真是不错!
在赵让所见過的女人中,都能位列前三甲!
只是這女子身上的气质,赵让却有些捉摸不透……第一眼看上去,觉得她和元可欣差不多年纪,還是個小姑娘。可第二眼,却恍惚觉得她的眼角已经有了几丝细密的皱纹,应当和叶三娘差不多年纪。
不過最突出的,却不是她的脸,也不是那身上流转的娇媚之气,而是她的一双手。
赵让已经大致猜出這名女子的身份。
能堂而皇之坐在這裡,与叶三娘玩牌的,定然是那位沈流舒的那位夫人。
夫人身为西院红花,见此样貌气质,不管放在哪家西院,决计都能拔得头筹。
這样的摇钱树,老鸨是使不得让她多做一丁点儿琐事的!只要好好养着,吃饱睡好,磨练磨练待人接物的话术以及吹了灯,钻进被窝之后的本事,那就足够了,其他的都由丫鬟帮其打理的井井有條!
一個人要做事,用的最多的就是手脚。
脚平时穿在鞋子裡,但手却是时刻都暴露在外。
赵让看這女子的手,手指袖长,指节略粗,手背薄而有力。尤其是掌关节处,即使平放在桌上,不使力,都微微有些泛红。
一個什么事都不做的花魁的手决计不会是這般模样。
這点赵让很是坚定。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反正西门大壮口中的那位“青青”的手,就不是這样!
這女子注意到了赵让的目光,正盯在自己的手上。但她却丝毫沒有娇怯,反而抬起胳膊,抖了抖衣袖,将手腕和一截小臂都漏了出来,生怕赵让看不够似的。
见状,赵让笑了笑,便也收回了目光。恰好沈流舒也回到了桌旁,拍了拍這女子的肩膀,示意她站起身来。
“赵公子,西门公子,這便是内人,让二位见笑了!”
赵让端起酒杯,大大方方的說道:
“沈掌柜不但经营钱庄有方,看来這情路也是坦顺的很啊!今日大喜,我們兄弟俩敬二位一杯!”
西门大壮也有样学样的說道:
“早生贵子啊!”
這话却是把全桌人都逗笑了!
看沈流舒鬓边已经有了些许白发,要真還能有“贵子”,可得好好努力一番,须得夜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才行!
沈流舒听到西门大壮的嘱咐,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說道:
“二位公子還請稍待,小的要去支应一圈!”
赵让自是沒什么意见。
洞房花烛自古就是人间最大的喜事之一,空地上這么多桌席面,往来宾客沈流舒都得一一照拂到了。
“结婚也是個麻烦事啊……”
西门大壮突然叹了口气說道。
赵让哈哈大笑,說道:
“沒事,你有钱!”
西门大壮回嘴道:
“有钱也麻烦啊!”
赵让笑意不减,继续說道:
“有钱的话,你可以花钱雇一個人替你结婚啊,這不就不麻烦了?”
西门大壮反应是不快,但他并不是個傻子!结婚這样的事情,哪裡是雇人替的?那往后的几個步骤却是谁来?最后儿子都人家帮他生的,這可就太有意思了,可谓是天下独一份!
“让哥你這观点我真是无话可說,可能是我還不够有钱吧,等钱再多点的时候,我就考虑考虑你說的办法!”
說罢两兄弟笑着干了一杯。
赵让抹抹嘴,吃起了桌上的凉菜。
每桌二十八個菜,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不過赵让最喜歡的却是一道凉菜:拍黄瓜!
新鲜的黄瓜去皮,先用刀身从头至尾拍一遍,然后切成一寸左右的小段。盛在盘中,调上蒜泥和醋,酸辣清凉,极为爽口。
吃了两口,元可欣举着酒杯,端到赵让面前,问道:
“刚才怎么了?沈掌柜脸色那么不好?”
赵让刚有些舒服的心情,又被她這话勾起了那血流成河,遍地尸体的记忆。不過他沒有对元可欣說太多,只說了三個字:都死了。
本来大家都最为期待的钟家班,等到现在一個人都沒出现,那“都死了”指的是谁们,一目了然。
叶三娘自斟自饮,喝了一杯酒,问道:
“云裡飞也死了?”
赵让点点头。
叶三娘脸上露出一种了然的神色,仿佛早就预料到了。
“你认识云裡飞?”
赵让问道。
叶三娘不屑的說道:
“那就是個骗子!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這话和赵让先前說的如出一辙,西门大壮手中的酒杯都顿了顿。想起自己以前還求天告地的要拜他为师,心裡很不是滋味……
赵让并不在意叶三娘是怎么知道云裡飞根底的,却是问起了有关“飞刀”的事情。
叶三娘沉思了片刻,回答道:
“是有那么几個人。不過飞刀属于暗器,用的人也是夹杂在其他暗器之中。何况暗器本来就不是明门正道用的东西,即便有高人,也不愿意显露名声,否则不是找死嗎?”
赵让很赞同叶三娘所說的。
用暗器的人,即使手再快,也只有两只。要是当真惹了众怒,被群起而攻之,必定是双拳难敌,难逃一死。
又喝了几杯酒,赵让看到沈流舒带着他的小娘子,由远及近,正在一桌一桌的敬酒說笑。
众人的祝福,全都化为那小娘子脸上娇羞的红晕。
但赵让却注意到,這为小娘子,却是用左手端着酒杯。
天下左撇子的人虽然不少,但敬酒之时双手扶杯,乃是最基本的礼貌!這女子出身西院,对這些东西应该最为熟悉,說是如数家珍也不为過。
可她的右手始终缩在袖子裡,连带着整條胳膊都直挺挺的垂在身侧,像是断了一样,动都不动,這就有些奇怪了!
而這小娘子的觉察還极为敏锐。
赵让的眼神刚在她這停留了片刻,好似就被感觉到了。這次她沒有像先前那样,扬起衣袖,露出皓腕与小臂,反而超后退了退,将自己身形躲在沈流舒身侧。
叶三娘调侃道:
“怎么看着人家小娘子出神?稀罕了姐姐给你安排一個,绝对不比這位差!”
赵让眼神依旧不动,接着话茬问道:
“刚才你俩玩牌九时,她也只用了一只手嗎?”
叶三娘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记得了。
只记得她手气很好,先前一直在赢,直到赵让回来,才第一次输。
以叶三娘的武道修为,已经沒必要注意那么多细节了。反正什么危机她都能拂袖应对,想得太多只能耽误自己的時間。有這功夫,不如去做些能让自己痛快的事情,比如玩牌,比如喝酒。
沈流舒和小娘子已经敬到最后一桌。
這桌的宾客中有個长身玉立的少年。
从侧脸看上去,年龄和赵让相仿。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极为华丽,剪裁的也很得体,配上他俊俏之中又带着几分阴柔的面孔,着实是個不可多得美男子!赵让都不得不承认,這名少年的确是比他帅了不少。
說话时,即使沒有笑意,眼睛也会微微弯起,给人一种亲切温和的感觉。這种少年往往都很讨人喜歡,只不過赵让觉得他的身子骨却是有点虚弱。
想想也能理解。
少年人最喜纵酒高歌,快意乐呵。若是再讨女人喜歡,一定多少都会有些休息不足,那身子虚弱也是再說难免,沒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所以赵让只是略微关注了一下,并未在意。
但沈流舒這位小娘子的态度,却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這两人在与這位少年敬酒时,小娘子右边的肩膀竟然动了动,随后缓缓抬起右臂,双手扶住酒杯,与之轻轻一碰。
虽然她的动作很柔,很慢。但赵让還是看见小娘子在抬起右臂的时候,嘴角有些微微抽搐,仿佛是在忍耐。
举起胳膊這一最简单的动作,她在忍耐什么?
赵让脑海中浮现出了刚才别院裡看到的那只女人的鞋印,以及鞋印旁滴落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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