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是非黑白三十一

作者:黃連苦寒
說時遲,那時快,他只聽耳邊一陣疾風呼嘯,接着腦袋上便是一痛。

  他心道吾命休矣,急急彎腰,只盼能躲過這一抓,卻在此時聽得那人一聲慘叫,踉蹌倒地,小臂其根而斷,半截掉在了地上。

  金鈴還劍入鞘,低聲道:“方旗主,你怎麼會信他沒有武功,只懂算賬呢?”

  “屬下……屬下……屬下這就殺了他!”戴長鋏右臉上被抓出五個血口,一同往外冒着血,將他半邊的臉都蓋住了,此時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顯得尤爲猙獰。

  金鈴拂了一下衣襬,往外走去,“方纔不殺,現在殺了又有何用?”

  戴長鋏立時噤若寒蟬,跟着她走出了破廟,只覺金鈴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他不得不出聲提醒:“少主,這麼急,是要去往何處?”

  金鈴聽他的聲音已在身後四五步了,不由得慢了下來,道:“回去。”

  “少主,嚴當家當真已經被魔教……?”

  金鈴道:“如今看來,確乎如此。”

  兩人回到簡陋的據點裏,見屋中已煥然一新,寒兒坐在堂屋裏,支着腦袋在火盆邊上打瞌睡,白胖子縮作一團,阿七靠着白胖子睡得正香,只有蓮兒一直醒着,打從戴長鋏推門之時,就看着這邊。

  “少主,你回來了!戴公,你怎麼弄成了這樣?!”

  戴長鋏笑了笑,道:“不礙事,只是中人暗算。”

  然而衆人聽了蓮兒的叫聲,先後都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最先清醒的自然是一直很警覺的白胖子,他起身便將阿七抖到了地上,見是金鈴,便道:“那賬房被擄走之後就沒回去,他去哪了?”

  金鈴搖頭道:“不知。寒兒?”

  寒兒道:“那兩個人……‘南山樵’南嶽幾天前失蹤了,另一個人……‘隆中書生’法潭更是快要一個月沒在襄陽出現過……”

  金鈴道:“一個月沒在襄陽出現,嚴當家竟然不上報此事……阿七,你呢?”

  阿七神色古怪,道:“人人都在說烏山的壞話,定是有人在背後搗鬼,可人數太多,現在追查已經追不出來了……可以多住幾天,我多問幾個人,襄陽城裏我還是認識一兩個的。”

  金鈴道:“你大可直接問嚴當家,他是本城團頭,不論消息大小,他都要過手。不是他下的手,就是他縱容的。”

  戴長鋏卻擡頭道:“少主,魔教四下散播我們烏山的謠言,難道只是爲了根除我們在襄陽的勢力嗎?”

  金鈴搖頭道:“襄陽乃是西魏先頭陣地,在此我烏山威信掃地,不論襄陽有多大的動靜,都不會有人去給我們報信……大概是此番急攻安陸,怕師父前去相助,纔有此一招。”

  “花費這麼多錢財,就只是爲了拖住我們?”

  阿七道:“當然不止,還有許多湘東王的壞話,還說梁國賦稅沉重,宇文丞相勵精圖治。邊境上這樣的流言很多,聽聽就行了,別往心裏去,哪邊的話都不是真的。”

  蓮兒喃喃道:“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金鈴微微點頭,“正是如此……”

  “那,金鈴師姐,我們趕緊去抓嚴當家,也來個殺雞儆猴,叫敢說烏山壞話的人都老實點?”

  金鈴心下忐忑,總覺得這並不是陸亢龍或者銀鎖最終的目的。

  “少主,出發吧,若是等到那賬房趕回去報信就晚了,唉,方纔就該殺了他……”

  金鈴卻忽然皺起了眉頭,低聲道:“有人來了。”

  戴長鋏一聽,捏着竹棍矮身埋伏在了門邊,寒兒蓮兒倚着桌子緩緩抽出長劍,阿七跳上了房梁,白胖子將門打開了一條縫,見是宇文落在院中,鬆了口氣,低聲道:“是文七。”

  “是他?他來做什麼?”

  白胖子拉開了門,冷風隨着宇文一道進來,宇文見房間裏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憨笑道:“你們……都沒睡啊?”

  戴長鋏道:“文七,你來所圖何爲?”

  宇文關上門,連忙站直了身子,道:“行主讓我來傳信。安陸守將投降,獻安陸。”

  戴長鋏上前一步,抓住了宇文的肩膀:“什麼!?一仗不打?!行主呢?!”

  “行主、行主氣得不行……戴公你放開我,聽我說。”

  “好,好,你說,”戴長鋏把他拽到矮榻邊上,拿了個軟墊給他。

  宇文道:“我等本來馳援安陸,城中收到線報,說圍困襄陽的柳仲禮會回防來救……襄陽和安陸並不太遠,是以我們只要撐到大軍來援便成……我們到達的第二天,敵軍開始攻城,戰不到半日,敵軍便停了……”

  “爲何是敵軍停了?”

  宇文道:“敵人佯攻是假,前一晚有兩千騎兵暗中撤離,將柳仲禮來援之兵擊潰在路上,一衆將領全被俘獲,站於城下,人人便都沒了打仗的心思。守將本是柳仲禮親信,見主如此,便開城投降……”

  金鈴周身發冷,終於明白了銀鎖一系列行動背後的目的,不是怕他們馳援安陸,也不是怕烏山有什麼別的動靜,只不過是要叫鎮守一方的塢壁聯軍瞎了眼睛罷了。

  挑撥塢壁聯軍,收買漢東豪強,擾亂各地哨探,下一城而不費一兵一卒,可憐敵軍疲於奔命,還想着能上戰場以死報國。

  我放走她,究竟是對是錯……

  她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衆人只聽有東西窸窣作響,循聲望去,卻見木幾已被金鈴捏出了一個口子。

  衆人不約而同地沉默,蓮兒試探地喚道:“少主……少主?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金鈴自沉思中回過神來,閉着眼睛假裝思索片刻,道:“師父現□在何處?”

  “已回烏山了。”

  “把嚴當家抓起來,帶回烏山問話。”

  “是!”

  衆人隨金鈴起身,推開門窗一涌而出。冷風驅散了周身暖意,她只覺渾身如墜冰窖之中。

  嚴當家家中佔地廣大,他屋中仍然亮着燈,金鈴率先潛過去,只聽屋中長吁短嘆聲不停,遂對戴長鋏點了點頭。

  戴長鋏對身後的白胖子打了個手勢,命他和宇文二人從窗子進去,寒兒蓮兒跟在他身後,防外間有人支援,金鈴一個人守在房頂望風。戴長鋏一腳踢開門,只見嚴當家驀地起身,驚恐地看着他,口中喃喃不知說了什麼,忽地舉起刀來就往自己頸中戳去,戴長鋏眼疾手快,竹棍飛出,打掉了他手中短刀,卻聽宇文輕喝一聲,與白胖子二人一道持刀跳了進來。

  嚴當家不知看到什麼生的希望,眼中一亮,朝着宇文撲將過去,宇文猝不及防,手中的刀還僵在空中,就聽見一聲悶響,刀刃入肉,嚴當家隨即萎頓下來,宇文不敢拔刀,扶着他的肩膀,嚴當家卻摔在地上,已然氣絕身亡。

  金鈴飄了進來,嘆氣道:“線索斷了。”

  戴長鋏抱拳道:“少主,讓我留下來調查此事,不水落石出,我不回烏山。”

  “戴公,此事你最是擅長不假。只是我在襄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只怕你的處境也很危險。”

  戴長鋏笑道:“我早就習慣了。”

  金鈴點點頭,不再言語,帶着兩個侍女和宇文阿七兩人打道回府。

  路上下起了雪來,金鈴一直睜着眼睛趕路,又一次親眼見到了漆黑一片的大地是如何被染成純白。

  馬在雪地之中踏出印記,從蒼茫的過往走來,走入迷亂的前方。

  金鈴到達烏堡之時正是四周炊煙升起的時候。白色的煙霧在白色的雪中嫋嫋升起,像是雪化成的精怪。門口知客的弟子告知向碎玉在房間等她,金鈴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師父,”金鈴單膝下跪,跪在向碎玉的輪椅前,“弟子無能,嚴當家死了,線索斷了。”

  向碎玉揉了揉太陽穴,道:“金鈴,竟陵也降了。”

  “什麼……!”安陸、竟陵都是漢東重鎮,漢東盡皆沒入敵手,襄陽、樊城之兵欲往鄂州,只需長驅南下便可。更糟的是,安陸幾乎在烏山正南方,烏山與梁國的聯繫,就只有霍城壽春一路,幾成飛地。

  金鈴搖搖欲墜,腦中勾勒出三國交界之處犬牙呲互的地形,感覺好像正有一雙手,將國勢一點一點地扯入深淵。

  “事已至此,不要自責了。”向碎玉安慰道,“說說襄陽的事情吧。”

  “……嚴當家受明教收買,暗中與烏山爲敵,散播謠言,假傳消息,我本欲將他帶回烏山親自交與師父審問,抓捕之中誤殺他性命。戴公白公還留在襄陽尋找線索。”

  “你能確定他真的受了收買?”

  金鈴頓了一頓,略略搖頭,道:“襄陽乃明教重要分舵之一,四年前便開始經營。殺其銳氣,收買弱小,是二師叔常用伎倆。嚴家賬目上入不敷出嚴重,生意卻不受半點影響,想來有人暗中資助。他八月末曾上烏山,當日竟陵鬼鮫田七郎被殺,此前與嚴當家往來頻繁……師父可還記得銀鎖動手殺人前說的話嗎?”

  向碎玉微微點頭,摸了摸膝頭趴着的老貓。

  “田七郎,嚴當家,此二人都是收了陸亢龍好處的。”

  “是。”

  向碎玉重重嘆了口氣,“爲師一敗塗地……陸亢龍將我手中的暗線拆得七零八落,我卻連他在哪也不知道……金鈴,我們烏山,此番……”

  金鈴知向碎玉怕烏山孤掌難鳴,終有一天要淪爲別國領土,趕忙打斷了他:“師父不需如此悲觀。”

  “哦?爲何?”

  金鈴道:“義兄在路上曾給我講過各國形勢。東西魏一向水火不容,互相牽制。高澄死,高洋繼,地位不穩,宇文泰虎視眈眈。是以任意一方,都不會在烏山汝南一帶擺開戰場,除非烏山不堪一擊,叫人一夜之間拿下。”

  向碎玉敲着輪椅的扶手,道:“不錯,便是如此……若是有人能在北方牽制兩魏就好了……”

  他往窗外望去。

  金鈴也隨着他往外望,白雪蓋在萬頃良田之上,蓋在模糊不清的山頭上,雪片紛亂飄飛,向碎玉的表情也迷離不清。

  烏山不是不堪一擊,卻不代表別處不是不堪一擊。柳仲禮一觸即潰,漢東之地盡降於魏,國土大片大片地失去,無論是誰來想象,都不免有一種身體被別人蠶食的毛骨悚然。

  “金鈴。”

  “在。”

  她等了許久,向碎玉卻只是緩緩搖了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_(:3∠)_

  這幾天拋棄了枕頭睡得好多了

  覺得那師傅的手藝還不錯……從前我是無法不用枕頭睡覺的,會噁心難受,現在好像是哪個骨頭給按下去了(。

  眼睛的問題是倒睫毛不是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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