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姜素走在后面,慢條斯理带上了门。虞心幼一进屋就去阳台收浴巾准备洗澡,动作迅捷一气呵成,跟姜素形成了强烈对比。
姜素靠着门,双手环抱望着她,揶揄道:“你慌什么?”
虞心幼放下浴巾,从梳妆台找了跟皮筋绑头发,沒有看姜素一眼:“我沒慌。”
姜素笑她:“少来了,這裡又沒外人,你跟我装什么。”
虞心幼刚发出一個音节:“我——”
几乎是同时,姜素一语道破:“我觉得裴灿对你有意思。”
虞心幼抬头看她,语塞了几秒,挽好最后一圈皮筋,低声道:“你不要乱讲。”
拉布在外面扒门,姜素打开门,它一蹦一蹦地钻进来,熟练地跳到床上,在虞心幼睡的枕头边落座,开始舔毛。
人类的悲喜与小猫咪并不相关。
虞心幼竟有些羡慕它。
姜素重新带上门,這次她沒有站在门边,而是往裡走,走到了虞心幼旁边。
她撩起虞心幼耳侧一缕沒被挽上去的头发,似笑非笑地說:“我可沒乱讲,年少而慕少艾,人之常情,你会不懂?”
“我看是你不懂。”虞心幼轻拍开姜素的手,轻叹一口气,“年少而慕少艾,是說少年人情窦初开,爱慕美丽的少女。裴灿是少年人沒错,請问少女在哪?”
姜素朝她挑挑眉。
虞心幼好笑道:“我這個月一過就26岁了,你管這叫少女?”
“這有什么,男人至死是少年,女人還不能至死是少女了?”
“你确定這不是骂人的话嗎?”
“你甭管是什么,反正少不少女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虞心幼收起了一些玩笑,显得正色,“重点是我和裴灿差八岁,什么都变,年龄差不会变,他确实长大了,但我也在变老啊。讲真,裴灿這样的條件,在学校肯定很多女生喜歡吧,他放着真正的少艾不去爱慕,来爱慕我一個奔三的?何况我還是他哥的女朋友,他的准嫂子。”
“单听你這话,我以为你七老八十了,结果才二十六嗎。”
姜素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說:“說你格局小,你還给我证明上了。姐妹,你照照镜子,看不出来镜子裡面是個美女嗎?至于你說的年龄差,我跟你說,就是有男人喜歡大姐姐类型,不是姐姐他根本不来电。還有什么准嫂子,你和汤誉止一天沒领证,這都八字沒一撇,什么准不准的,你沒必要這么早定义自己。”
“男女之间不就那么点事儿,我不信你沒感觉。”
姜素长相美艳身材火辣,聊得开也玩得开,這些年身边就沒缺過人陪,什么类型都谈過。
她对感情态度就是,性和爱不分家,恋爱谈够了再结婚,什么都试過才知道哪款适合自己。
虞心幼认识她這么多年,从沒见她为哪個男人痛哭忘怀過,她总是很快乐地在恋爱,一旦感受到不快乐就结束找下一個,拿得起放得下。
她羡慕姜素性格中彻头彻尾的自我自由,但她也深知,自己再向往也学不到其精髓。
不過,听姜素說了這么多,虞心幼的思绪被她牵着走了几步。
她扯了皮筋,绑好的头发重新散开,跟之前漏掉的一缕混在一起,自然垂落于肩头。
停顿片刻,虞心幼若有所思地說:“有是有過,但也是错觉吧。”
姜素马上来了兴趣,拉着她在床边坐下:“什么时候?說来听听。”
虞心幼突然有点后悔前一秒的坦诚:“就……昨天,接你电话前。”
姜素一惊一乍:“好哇,我就知道,你果然是在做坏事!”
“我沒有!”虞心幼虚捂了一下姜素的嘴,提醒,“你小点声。”
姜素快急死了:“好好好,你快說。”
单說结果沒有前情,說了姜素也听不懂,虞心幼只能从汤誉止的那通电话开始讲,省略了一些不重要的细节,包括她和汤誉止发生争吵的部分。
然而,她含糊带過,沒能瞒住姜素,一来一回被刨根问底。
姜素听完,一拍大腿,大骂:“汤誉止以为自己是谁啊,敢這么跟你說话!”
正在舔毛的拉布被她吓到,蹿地一下钻到了床底。
虞心幼拉拉她,无奈道:“你還要不要往下听。”
姜素秒变脸:“要,听完我接着骂。”
虞心幼哭笑不得,跟她說完了后面的事情。
姜素一反常态陷入沉默,虞心幼推了推她,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我在思考裴灿的动机。”姜素說。
虞心幼不解,问:“动机?”
“他那句‘自信点’肯定是在暗示你,你直觉是对的。我之前沒想到他们兄弟俩关系很差這层,要是裴灿动机不纯,那他对你……”
“等一下。”
虞心幼越听越懵,打断姜素的碎碎念,问:“他们兄弟的矛盾,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沒关系。”姜素勾唇笑笑,一语道破,“在自然界,雄性生物的斗争,总是围绕地盘和雌性展开。论地盘,汤家如何与裴家抗衡,所以就剩下一個。以及,男人的劣根性之一,总将女人视为自己的所有物,我问你,還有比挖死对头墙角更损的招嗎?”
虞心幼微怔,笑了笑,說:“裴灿沒有那么重的心思,他就是一個——”
“小孩儿?”姜素反问,“你真的那么了解裴灿嗎?要不是這次他意外受伤,你们的关系還会一直僵下去,而你连他为什么疏远你的理由都不知道,只能归结于青春期。”
短短两三句话给虞心幼說愣了。
于是,无从反驳。
“心幼,再拿一個成年男性当小孩儿,被当小孩儿耍的人可能是你自己。”
姜素捏了捏虞心幼的肩膀,沒再多言。
良久。
虞心幼起身站起来,她将头发重新被皮筋绑好,這次沒有漏掉任何一缕。
“我心裡有数了,素素。”她放下手,慢條斯理地說。
姜素抬眸看她:“有什么数?”
虞心幼說:“我只拿裴灿当弟弟,先入为主的感觉改变不了,哪怕他已经成年了。你今天提醒我了,以后我和他相处会更注意分寸。而且,如果我和汤誉止分手了,我只会离跟他有关系的人和事更远。”
姜素点出重点:“包括裴灿嗎?”
虞心幼毫不犹豫:“如果他眼中的少艾是我,我会。”
姜素“啧”了一声,伸出大拇指给她点了個赞,同时又說:“你真的清醒又残忍,我都有点同情弟弟了。”
虞心幼拿起浴巾往卫生间走,半道调侃了句:“你刚才還揣测他动机不纯。”
姜素随意道:“动机纯和不纯……四六开吧,沒实锤也不好将人一竿子打死了。”
虞心幼沒接茬。
姜素双手撑着床,人往后仰,懒懒散散地,還在口嗨:“不過說真的,弟弟身材那么有料,就算他动机不纯,睡一睡也不亏啊,你真的沒想法嗎?高中生硬起来可是钻石耶!”
虞心幼“哦”了一声,迎面接招,反问:“這么确信,你睡過?”
她一反常态接了茬,姜素反倒有点不自在了,扭扭捏捏地:“也……也沒,就读书的时候,算浅尝辄止?浅尝一下,你懂吧。”
“……”虞心幼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评价她,“今晚你重新定义了浅尝辄止。”
姜素见她想歪了,急了:“不是那個尝,我沒尝!這是一個形容词,不是动词,你听我——”
“stop。”虞心幼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势,“再說就有画面了,姐妹。”
“……”
姜素只得罢休。
姜素在宿安待到了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托她的福,虞心幼度過了一個快乐充实的假期。
她虽是宿安本地人,可是相熟好友都不在這個城市,像五一這样能跟朋友吃喝玩乐的日子,于她而言是弥足珍贵的。
姜素飞沼原的航班在傍晚,吃過下午茶,虞心幼开车送她去机场。
临别时,姜素抱了抱她,說:“暑假要是我来不了宿安,你就来沼原,我請年休陪你玩。”
她和汤誉止的订婚宴就安排在暑假。
订婚這种大事,她是一定会邀請姜素来见证的。
虞心幼听出好友的潜台词,压下五味杂陈的情绪,与她玩笑:“那我去沼原你可赔大发了,今年度假计划宣告泡汤。”
姜素每年的休假都会用在度假上,开支不小,但她乐此不疲。
用她的话說,会花钱才会赚钱,不及时行乐难道要留着嗝屁那天给骨灰盒镶钻嗎。
话是混不吝了点儿,却有几分道理。
姜素听了,难得正经地說:“如果這是你为自己做的選擇,我永远沒年休都行。”
虞心幼压下去的情绪再次翻涌。
她有些绷不住,偏過头,缓了几秒,抱住姜素,在她耳边說了声谢谢。
姜素听出她声音裡的哽咽,笑着拍拍她的背,跟她說:“好好的,有事沒事都联系。”
虞心幼“嗯”了一声。
送走姜素,虞心幼重新回到车上,她沒有马上发动车子回家,而是坐着发了会儿呆。
她能清楚感受到自己情绪的低落。
或许是因为這几天過得太开心,骤然与快乐源泉分开,她一时难以习惯。
也或许是回到久违的独处空间,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烦心事又摆在了面前。
虞心幼掏出手机,点开了微信。
整個假期她和汤誉止都沒有联系。
因为姜素的到来,出门去了不少地方,也是出于给彼此一個台阶下的私心,向来不爱发朋友圈的她在這個假期发了好几條。
然而,汤誉止一條也沒给她评论,或者点赞。
相反的,几乎天天一條朋友圈的汤誉止,反常地好几天沒发一條。
隔着網线,虞心幼都能感受到他還在跟自己怄气。
看来故意发朋友圈這個台阶,对养尊处优的汤总来說太简陋了。
虞心幼在心底自嘲。
她随手点进朋友圈看了眼,最新一條来自裴灿。
文案是——
[我问它,你的山竹会开花嗎?它說会。
下面配了两张图。
一张是拉布的脚,圆圆的,撑在地毯上,像山竹瓣。旁边挨着它是一只攥成拳的手,肤色冷白皮,手背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一张也是拉布的脚,应该是踩奶时抓拍的,像张开的山竹瓣。旁边挨着它的還是那只手,随意撑在地毯上,指节细长,骨节分明,指甲被修剪得正好,且整洁,甲背呈现健康的光泽。
這條朋友圈的灵感,多半来自前段時間網上很火的“教猫咪山竹开花测试”。
裴灿拍得好,恰到好处的柔光,辅以上镜的手,配上对话形式的文案,给人一种颇具生活气息的童趣。
虞心幼看得笑了笑,阴郁被驱散不少,她给他点了個赞。
几乎同一時間,裴灿给她打了电话過来。
虞心幼惊讶于時間的巧合,刚接起,還沒来得及說话,裴灿在那头先开了口:“姜素姐回去了?”
“回了。”突然开口,嗓音闷闷的,虞心幼轻咳两声清了清嗓,怕他沒听清,重复了一遍,“她回去了。”
裴灿听出她声音不太对,短暂的停顿后,又问:“那你呢?”
虞心幼不好說自己车裡发呆,正要回一句在路上,裴灿似乎猜到了她要說谎,在电话轻笑一声。
少年声线清润,带着细细碎碎的颗粒感,磨砂质地般。
“花都开了,姐姐不想回家看看嗎。”
不像询问。
像引诱,带着些许哄人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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