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霎那间,她只是庆幸,程牧阳让她提前闭了气。
否则盐度這么重的黑潮,倒呛到鼻腔,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影响。
她只来得及闪過這個念头,整個身体都被搂在程牧阳环裡,猛地撞上了什么,小腿传来刺痛,是划伤了。可是隔着一個人身体的撞击力度,仍旧让她有强烈的痛感。
她攥住他的手腕,有些紧张。
很怕,怕他有什么問題。
“沒事。”程牧阳的声音很冷静。
他說完,沒有再出声音。
第一波巨浪已经過去,但暴风雨却越来越大。刚才是运气不好,如果沒有這么大的海浪,沉在水下的暗礁根本不会露出来,也不会造成這么大的威胁。程牧阳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慢慢不受控制,痛感,已濒临承受极限。
幸好,进入了暗礁群,离海岸不远了。
他控制着身体的浮力,用毅力撑着自己,将南北带上了岛屿。
精疲力竭地躲在岩石缝隙裡,躲开风暴。从衣服内侧的口袋裡,摸出防水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了。小小的火苗,照亮了她和他,哑着声音问:“還好嗎?”
两個人都狼狈。
身上都有血在往下流。
南北的腿,显然被岩石划开了一道口子。因为高盐度的海水,已经麻痹的沒有了痛感。只是感觉有微微的亮光,在自己眼前出现。她想开口回答,可是亮光却忽然灭掉了。
她有些慌,伸手去摸他的手臂。
然后顺着,去探他的鼻息和颈动脉。
很虚弱。
“程牧阳?”
這次,真的是人在面前,却沒有回答。
她在完全的黑暗中,感觉暴雨在不断透過岩石缝隙,落在身上。
陌生的岛屿,陌生的海域,昏迷的程牧阳,還有自己身上的伤。都让她绷紧了神经,她从来沒有面对過如此境况。她从身上摸出刀,开始慢慢地割开自己的裤子,凭着痛感找到自己的伤口,简单包扎起来。
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沿着他的身体抚摸,寻找伤口。摸到手的时候,感觉到有很深的伤。南北抬起他的手,用牙齿咬住他的指尖,小心用布條把伤口包好,下了狠心系到最紧,以防血流的太多。
等摸到他的后背,南北惊呆了。
太长的一道伤口,她甚至不知道能用什么来包扎。
她觉得自己很冷静,可是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最后把身上的长裤都脱下来,在黑暗中,裁成最长的一條條,她必须给他止住血,否则他一定会沒命。
只有這個念头,不断啃噬着她的冷静。
幸好他随身带着烈酒,可以做些消毒处理。
最后她给他包扎的时候,觉得眼眶有些酸,像是要流出眼泪来。直到听到他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眼泪才终于夺眶而出。该死的,明明是他半挟持自己跳船,是他自找的危险
很漫长的夜晚。
除了巨大的暴风雨,再沒有任何声响。
她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始终把刀握在手裡,不知道時間,一分一秒地熬着。直到天渐渐亮起来,暴风雨稍显弱时,她终于开始慢慢地能看到东西。
雨仍旧下着,只是沒有了风。
眼前的程牧阳,脸色苍白到骇人,嘴唇也几乎沒有了任何颜色。她手摸了摸他的脸,滚烫,非常烫。昨晚包扎的伤口,虽然止住了血,但因为沒有任何可视條件,包扎的有些凌乱。露在布條外的手背皮肉,被海水冲刷的泛白外翻。
后背的伤口,更是惨不忍睹。
幸好他身体底子,真的是很好。
到现在为止,還仅是昏迷高烧。
外边的风雨既然小了,她又能看的到,就必须选個更适合栖身的地方。
或者,也许有什么人,会来接他?
南北咬咬牙,把他的表解下来,背起他,走出石缝。
這裡還真是荒岛,除了大片的岩石,沒有任何植物。她在大小的岩石中穿走,竟然很快就到了另一侧海岸边,按刚才的路程時間看,這岛的直径绝不超過两千米……路途中,的确有适合直升机降落的巨石,却沒有任何东西,而从海岛一侧,到這侧,也沒有停靠的船。
程牧阳比她高很多,脚就只能拖在地面,南北又光着脚,不能走太远。
既然找不到人,就挑了最适合栖身的缝隙,让他斜着倚靠在岩石上。不能俯卧,会有雨水不断淋湿伤口,可又不能仰卧,会压到伤口。
高烧不退,伤口又深。
沒有人,南北也束手无策。
她尝试用手接雨水,想要灌到程牧阳嘴裡。可他因为疼痛,在无意识地咬着牙关,根本喂不进去,用手也不行。南北不忍心下重手,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地凑過去,用嘴抵住他的嘴唇,舌头用力,想要撬开他的嘴。
他的脸滚烫,嘴唇却是冰冷。
“程牧阳。”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慢慢地,他开始放松,任由她的舌头深入嘴巴裡。南北含着水,一口口喂他喝下去。除了這些,她什么也做不了,在這個连植被都沒有的荒岛上。
她摸着他额头,看他的脸。
這是程牧阳第一次在她面前,闭著眼睛如同沉睡。不管是初相识在比利时,還是這次的旅程,她似乎从未见過他這么放松。脸孔很白,在高烧的温度下,皮肤竟然有些晶莹剔透的感觉,睫毛覆在眼睛上,遮住了那双略有阴柔,而冷静漂亮的眼睛。
這也是第一次,她被人连累遭遇危险,沒有生气。
甚至,他都有可能是始作俑者。
也不知道,船上会乱成什么样子。南淮应该会很生气。
她就這么看着他,每隔一個小时,就喂给他大量的雨水。
只希望他的身体素质,足够抵抗這些。
過了一日夜,程牧阳的高烧,终于退了一些。她再给他喂水的时候,忽然感觉他的舌头缠绕住自己的,轻轻地吮吸。她睁大眼睛,心跳的有些急,从他的吻中抽离,看着他。
程牧阳慢慢地,睁开眼睛:“怎么不继续了?”
声音调侃,但缺少底气。
他边說着,边调整坐姿。恢复能力,真是惊人。
“为什么跳船?”她问他。
“我這几年,一直在做一件事,”他又闭上眼睛,轻声說,“抓出程家的叛徒。他隐藏的很深,需要非常手段。所以,我做的所有事,包括這次游轮赌局,都是一步步圈套。”
南北嗯了声。
他却不再說下去:“口渴。”
她愣了愣,被他气的笑起来。伸手去接了捧雨水,递到他嘴边。
他笑:“沒力气喝。”
程牧阳此时的状态,就像一只吃饱了的猫。躺在你身边,任凭你如何威胁恐吓,都不愿意再动一动。他醒来的一瞬,這两天的阴霾情绪,也都消散了。
虽然雨仍旧在下,他们依旧在荒岛上,却都不是什么大問題了。
南北笑著含了口水,低头去碰他的嘴唇,在触到的时候,程牧阳伸出完好的左手按住了她的后脑。他吞下她喂的水后,开始缓慢地亲吻她。南北的手撑在岩石上,不让自己的身体带给他压力。
他们亲吻了很久,始终温和,并不激烈。
程牧阳的手顺着她的背脊,滑到她的大腿上,轻轻地抚摸。南北的长裤早就给他包扎了伤口,如此穿着内裤已经整整两個日夜,腿冰的吓人。而他的掌心,却仍有高热的感觉。
她和他分开,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微微喘气:“你不要命了?”
“我說不定会死在這裡,”程牧阳看着她,“舍得嗎?”
南北蹙眉,被他說的心软如水:“舍不得,不過,死了也是你活该。”
他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不确定,這样会不会真的害死他。可却沒有拒绝。
程牧阳的手指深入她身体裡,或许因为沒有力气,所有的动作都是出乎意料的温柔。两個人的身体早已熟识,她的呼吸慢慢地急促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不說话。
“北北?”
“嗯。”
“是不是,有些喜歡我了?”
“嗯,”她笑著,贴在他耳边說,“一点点。”
他似乎想撑起自己的身体。
南北把两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按住他的动作:“我来。”
她小心翼翼解开他的长裤,跨着坐在他的身上,让他缓慢地进入。
她身子向后仰着,双手撑在身后的岩石上。不敢给他身体造成压力,只好双腿用力,小腿的伤口处阵阵传来的疼痛,和身体裡不断涌出的欲望揉合着。
說不出的感觉。
程牧阳始终看着她的脸,還有微微闭起的眼睛,在她的动作中,不断地进入退出她的身体。她的腰和腿,在雨水中,有着诱人赴死的美丽。
“疼不疼?”他用脸贴着她的胸口,问她。
“疼,”南北轻轻地喘着气,“腿疼。”
不断有雨水落在两個人身上,她觉得两個人都沒理智了,腿上的伤口已经再次崩裂开,有鲜红的血不断流出来……
到最后,他紧紧握住她的腰。
南北在伤口疼痛和他用力的占有中,听见程牧阳說了句话。
雨声太大,還有身体的刺激,她沒有听清楚他說的话。
事后,她给他拆开伤口,重新包扎起来。
当拿着仅剩的酒,想要给他再次消毒的时候,程牧阳反倒是拿起来彻底喝了干净。她去摸他的额头,似乎又热了起来:“如果你再次发高烧,死了,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家族艳史。”
“或许会,”程牧阳笑得牲畜无害,說话真的有些虚弱了,“我一定告诉他们,要把你写成我太太,记录下来。某年某月某日,程牧阳抱着太太程南北落海后,最后香艳了一次,還是在荒岛上。”
“這個岛叫什么?”她忽然转开话题。
“巴坦群岛之一。”
“沒有名字?”
“大小姐,”程牧阳好笑看她,“东南亚不是你的天下嗎?菲律宾有7000多個岛,怎么可能都有名字。”
“好,好。我承认,我沒有你知道的多,”南北懒得和他争执,“所以這個群岛的這個荒岛,是你事先就定好的地方?”
程牧阳嗯了声,眉头有些微微地,簇起来。
“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沒有人接应?”
他微微笑起来,把她搂在自己身边:“你怎么知道?”
“直觉,”南北說,“不過,我可能知道原因。菲律宾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了,是摩洛反政府军的突然进攻,听起来有些严重。所以,你很倒霉,碰上了菲律宾的内战,如果我沒猜错,他们已经进入军戒封锁阶段了。”
程牧阳恍然:“差不多,应该是這個原因。”
“可是,你的人想要谈判,派人来接你,应该不难,”南北有些不懂,“为什么至今沒有人出现?”
“因为我下的是死令,”程牧阳给她耐心解释,“這個叛徒,应该是程家的支系,隐藏了两代以上。当初程牧云就是因为他们,才得罪了莫斯科上层,所以我和程牧云安排了這個陷阱,我用四年的時間来追杀程牧云,手握整個家族,然后,找到一個机会,假死。”
“然后,那個人就会出现?”
“我不死,他不会這么快出现。程牧云逃亡了四年,那個人应该会找到他,试图联手,或者是彻底杀掉程牧云,”程牧阳笑了笑,“所以我现在已经死了,不能有任何活着的消息,除了几個核心的人,不会有人知道真相。所以,他们做任何新的安排,都会需要時間准备。”
南北喔了声,嘲笑他:“那你就等着真死在這裡吧。”
“我会找到阿曼,”程牧阳看上去真的是很累,闭上眼睛說,“然后,就等着收網了。”
难怪他会說,根本不在乎赌局的输赢。
這次的旅程对于他来說,只是四年中恰好出现的机会。
或者他当初争取千岛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安排下来,触怒众人,在赌船上不断挑衅众人底线。所以,有人安排暗杀他,也情有可原了。
“在你的所有安排裡,有沒有我?”
“完全沒有,”程牧阳侧過头看她,“我不可能让你涉险。”
她嘟囔地說:“那你为什么让我看不见?”
刚刚落入海裡,他就說,我知道你现在看不见。
除了下毒的人,還有谁能這么清楚。
他說:“我怕在房间爆炸时,你会忽然出现,所以,用了些小诡计。”
“可沒想到,我還是出现了?”
程牧阳嗯了一声,断断续续地,不带任何情|欲去亲吻她的嘴唇:“我沒想到,你自己处在危险中,還会来找我。”
“我也沒想到。”
南北咬了咬他的下唇,以资报复。
他伸手在衬衫内侧的口袋裡,摸出一個小型的耳内无线电接收机,放到她左耳裡:“他们应该在想办法找我。”說完,便不再說话。他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
她也闭著眼睛休息。
无线电接收机始终是安静的。就在她几乎睡着时,忽然发出细微的声响,传出了清晰的声音,听着是個年轻的男人,散漫而又轻松地念叨着什么。
南北正要细听,接收器又沒了声音,過了几秒钟,才又响起来:“重复播报,老板,我是宁皓。菲律宾窝裡斗,临时封禁了领空领海,沒办法接你了。我现在借用菲律宾炮舰的发射机和你联系,已经帮你发了私人落海的求援信号,救援船会在一個小时内到你的位置,”那边传来喝水的声音,似乎還夹着笑声,“听說你带了個女人跳海?真够浪漫的。祝好运,莫斯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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