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出城送衣
出了宫,贞儿才觉得自己根本找不到北,给太上皇送冬衣,還有细软,怎么送呀,這莫非是让自己两脚抹油,太后不会对自己這样好吧。上当了,贞儿站在东华门前,却不知往哪裡去。
“贞儿姑娘,出宫去呀!”贞儿听到后面有人說话,转身一看是朱大人,這宫裡的人都听他调遣的。
“大人,奴婢奉孙太后的命为太上皇送些东西。”贞儿說道,“却不知怎么才能送到太上皇手裡。”
“你出城沒問題。”朱大人說道,“只是那边你进不去。”
“奴婢知道,所以沒了主张。”贞儿說道。
“两国交兵不杀来使,不如让使者带去。”朱大人的主意的确不错。
贞儿這就往九门之外而来,九门之外就是五营大军,這是守卫京师的最后防线,好在贞儿身上带着太后的手令,否则這城门都出不去,京城裡已经沒有往昔的繁华了,来来往往的人却都很匆忙,全城的军民都忙着修城墙呢,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要与北京共存亡。
這如今掌管五营的是都督石亨,他本是跟在正统帝身边的,土木堡之战后跑回了京城,于谦并沒有责怪他,反而委以重任,让他将功赎罪。于谦已经阻止了百姓从通州运了大量粮食备战了,军民士气也正旺,贞儿反倒觉得宫裡的人整天哭哭啼啼的,太悲观了。
贞儿被带进了帐中,那石亨四方脸,身材高大,胡子很长,一口大刀就搁在边上。這就是应该是大将军的样子吧,贞儿第一次走进那么整齐的大营,這可是真正的军营,听到耳边的擂鼓声,贞儿微微一笑,這裡可真不一样。
“小姑娘,你别傻笑,孙太后让你来做什么?”石亨說得。
“太后让我给太上皇送冬衣。”贞儿說道,她解下了身上的包裹,“我想军队一定有使者去瓦剌大军,麻烦带给太上皇。”
“你?你可知這是什么地方?胡闹!”石亨說道,“来人哪,把這丫头赶出去。”
贞儿急了:“這可是太后为皇上做的冬衣……你不可以這样的……”
“丫头,這是军营,不是皇宫,你的事情需要你自己去做。”石亨說道。
贞儿被人赶了出来,也许這就是太后想做的,可偏偏觉得天气渐冷,太后是真心想正统皇上了,想着送寒意,想着皇上的消息。自己那么点小事還真沒必要出宫的。往前走,再往前走,就会遇上瓦剌大军了,贞儿决定往北走。
“姑娘,請止步。”一位军士拦住了她,“前面危险,請姑娘往南走。”
贞儿冷笑道:“你挡得了我再說!”她抬手推开了那军士的手,狂奔起来。
“给我站住!再不站住就射箭了!”后面的人在那边嚷嚷,贞儿才不管,這时候已经沒有退路了,她加快了步伐,后面的兵士都惊呆了,這女子不是一般人,石亨一直在暗中观察,当這些士兵准备射箭的时候,他竟阻止了他们。
贞儿一口气跑了几十裡路,停在了一個村口,路边的村子已经人去楼空了。
天色暗了下来,树林裡只听见乌鸦的叫声,迎面走来了一個老农夫。
“姑娘,你迷路了嗎?這么晚你往哪裡去?在前面可走不得了,那是战场,你知道嗎?”老农夫說道,“姑娘,你還沒见過多少死人吧!”
“死人?”贞儿往后退了一步,她的眼睛往四周望去,太阳已经掉到了地平线下了,乌鸦在半空中盘旋,還有几個大点应该是苍鹰吧。死人,自己见過的也不少了,不過這裡的气氛完全不一样,似乎周围都是无家可归的魂魄。
“别听老头子瞎說,姑娘莫怕,我們村裡還有几户走不动的,你不嫌弃就来歇歇脚。”不知什么时候一個白发婆婆站着了贞儿的面前。
“多谢婆婆。”贞儿說道。
“姑娘要去哪裡?”白发婆婆问道。
“我要去瓦剌大营给……给兄长送冬衣,兄长随皇上出征,一去沒有回来,家裡嫂子整天哭,眼见天冷了,亲手备了冬衣,却无人送,家裡一家老小除了我都走不出……”贞儿說道,這裡肯定不能說真话,吓也要吓坏老人家。
“又一個……”老婆婆叹气道,“這些天遇到第三個了,都不要命了。”
“老婆子,兴许沒事,瓦剌人不是见人就杀的,”老农夫說道,“我們都是百姓,又沒钱,他们杀我們做什么。”
“姑娘,也许你就算送得到恐怕也回不来。”老婆婆說道,“关口关了。”
“沒事,我会想办法的。”贞儿說道。
关城和土长城是包围北京的另一道屏障,這长城据說汉代就有了,都是土垒的,這些年也加固了不少,要出去沒那么容易,自从燕王朱棣也就是明成祖镇守燕地,這都是些基本工事,每年都在修修补补,也颇为牢固。瓦剌大军已经就在墙之外了,這关门自然就不得开。而前阵子在這裡就有一场恶战,由于军民合力,這敌军才退出這裡。死了多少壮劳力,死了多少士兵,怪不得這裡那么可怕。
贞儿走进了老农的院落,這院子裡不缺房间,但是一片狼藉,老婆婆端来了粟米饭。
老汉却是叹气。老婆婆說道:“這回瓦剌人来,把家裡的壮劳力還有值钱的全带走了,看你去送冬衣,我也想和你一起去,我那唯一的儿子被他们抓了。走的时候還只穿着沒棉花的夹衫,這两天一下冷了那么多,他就在关墙外的瓦剌军营,這要冷了要饿了……我真担心他回不来……姑娘,你带我一起走吧,這两天我已经为儿子做好冬衣了。”
贞儿傻眼了,自己都不知怎么去,怎么可能再带一個老婆婆呢?那老汉在边上不做声。
“您還是不要去了……”贞儿說道,“這万一他们把你再扣了,你让大伯怎么办?”
“不要……”那婆婆哭了。這件事倒让贞儿觉得一個方案可能让自己平安回来,却不会惊动瓦剌人。
天蒙蒙亮,贞儿借了身农妇的衣服,把自己的头发染白了。一個活脱脱的老农妇就在跟前了。包裹很重,裡面夹杂這珍宝,除了精美的玉石就是书画,那是太后给儿子的,都說见财眼看,那瓦剌人也免不了是如此,瓦剌领军的也先是蒙古第二十八代王,他由于母亲是汉人,所以对汉文化也较为熟悉,而蒙古人中也不乏熟悉汉文化的,那些书画外行人是不会要的,這几幅书画就不容易被普通人看上。
“姑娘可真聪明。”這老婆婆不断夸,贞儿不好意思了,于是說道:“婆婆,你儿子叫什么,我不介意多背件衣服。”那婆婆說道,“算了,路途遥远,姑娘的包裹已经很沉了,等你回来,我自己去就是了,這样老头也放心些。”
贞儿往关门走,也先的大军现在就在居庸关外,她自然要去追。有锦衣卫腰牌可以通行关卡,只是老婆子打扮,一路上却回头率很高。当她取出腰牌准备换马的时候,驿站的一個小厮忍不住說了:“這位锦衣卫大人,你打扮成這样够怪。”
“怪在哪裡?我只是奉命送东西而已。”贞儿說道。
“我见的出公差的都是穿着堂堂的锦衣卫衣服的,哪有那么寒酸的,何况你……”那小兵话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头目打扮的人呛住了:“客人的身份岂有随意泄露的?大人,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望大人原谅。”
贞儿心想换好马,晚饭前就可以出关了,看似也沒放在心上,這除了关,她倒是把马放生了,那小兵說得对,自己快是快了,可是怎么也是說不過去的,一個乡下老妇人怎么可能骑那么好的马呢?好在自己双脚大,也走得快,一路追赶,终于在关城外见到了瓦剌的军队。她打探了下就找到了俘虏营。
“我要找袁彬,我是他娘……我来送冬衣。”贞儿不敢說找皇帝,可是沒人理她,一個老妇拎着一個破包裹。
袁彬可是江西人,祖上世代在锦衣卫当差,袁彬在被俘的人当中官不算大,他只是皇帝身边的近侍。這俘虏营中他也算是個人物了,因为他时刻陪在正统皇帝身边。
“疯婆子!”那些瓦剌士兵于是动起了手,竟然都被贞儿一一躲开了。
“住手!”袁彬喝住了他们,他看出那婆子使出的武功套路了。這些瓦剌人自从兵败,反而对他们客气了,所以袁彬一喊,都住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