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电影
陆止的提前离场让她心神难安,一個人看完了电影的结尾,影院裡只有她是孤零零进出。
走前他发信息說晚饭一起吃,现下已经九点過五分。他不会来了,徐思年知道。
当他跨出影院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陆止不会再回来接她。
于是她漫无目的地瞎逛,商场裡的东西都贵得令人咋舌,所以她只是看看,也只能看看。
奢侈品展示柜裡纳着條银色的手链,男士款。
做工精细,设计简单却不失内涵。這种手链一定要手腕骨骼生长漂亮的男人才能驾驭,于是徐思年理所当然的想到了陆止。
她鼓足勇气踏入店内,店员立马闻声而来。
徐思年也不做多想法,只想要看那條链子。
销售卖力地讲述、宣传這條银链的设计理念,一张巧嘴把它吹得天花乱坠,徐思年耳根子软,本就心仪的物品再被别人吹吹风,那就势必要拿下。
“女士,你可以先试戴看看,這种银很衬肤色的。”销售声音温厚道。
徐思年眼神黯淡些许,依然伸出了手让销售方便戴上那條手链,“我要送给别人,一位男性。”
销售了然:“想必是很重要的朋友了。”
“是。”徐思年沒有否认,“很重要的一個人。”
“男朋友?”销售问得直白。
听到這個称呼恍惚了一瞬,脱口而出:“男朋友会抛下你一個人嗎?”
销售戴手链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她时眼裡只有抱歉。
徐思年惊觉說错话:“不好意思。就要這條吧,帮我包起来,谢谢。”
销售解下手链,小心翼翼拿去包装,徐思年站在柜台前,眼睛注视着她包装的动作,像是透過這條手链在看什么。
陆止走得很急,电影途中出去上了個厕所就再也沒回来,直到现在也沒有一條短信說明原因。
见面时,他就心不在焉。
徐思年沒有点破他,电影剧情一点一点往后推,她也渐渐注意到男人回信息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努力回想当时陆止的行为,以妄能悟出点什么门道。
可销售员递過来一個精致的包装袋,她只好先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接過包装袋,头也不回就走了。
商场外霓虹灯闪烁,大厦林立,人来人往间徐思年忽然感受到从未有過的孤单。
宋知的电话来得很及时。
“电影看完了?”宋知声音裡满是揶揄。
徐思年踢踢脚边的石子,闷闷道:“看完了。”
“怎么样,你是不是跟陆止在裡面搞小动作了?”宋知开始威逼利诱,“老实交代!不然告家长!”
“才沒有!”徐思年深呼一口气,“宋知,他提前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過后,徐思年听见宋知用极其冷静的声音說话。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徐思年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沒告诉我。”
宋知又說:“他最好今天之内给你個交代,不然就让他等死吧!”
徐思年眉心跳了跳,沒想到她能发這么大的火,劝慰的话刚到嘴边宋知就岔开了话题。
“那你们今天做什么了?电影好看嗎?”
今天…
中午约他吃饭,他說店裡现在走不开。
电影票是下午四点半,于是两人约好四点一十在影院门口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陆止是四点二十到。
他解释路上堵车,徐思年說沒关系,先看电影。
陆止取了票,徐思年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哒哒”入场。
电影是《情书》。
剧情是藤井树对藤井树迟来的告白。
影厅内座无虚席。
交头接耳的声音很多,情人一对又一对。
日式电影裡的剧情总能打动人心,徐思年陷在电影裡不能自拔。剧情转折完后,她瞥過脑袋看了眼旁边的男人,手机灯光照亮他脸部线條流畅的侧脸,下颚线简直可以与被雕刻出来的雕塑一拼。
他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不为所动。
徐思年揪起一颗爆米花做为“暧昧种子”递到他嘴边,等待他张嘴吞下這份甜腻。
他掀眸撇了一眼被女人两指捏住的小东西,摇了摇头。
他不吃甜。
陆止不吃甜,却嚼碎了付卓凝送给他的奶糖。
为电影裡暧昧的景与情而怦然的心跳骤然慢下来,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都不为所动。
“秘密”再次被藏进心底,泡在心海裡。
她回過头,沒再看過男人一眼。
渡边博子对着雪皑皑的大山喊出那句话时,徐思年冲动到想落泪。
也是這时,陆止晃了晃手机,他凑近徐思年的脸颊,低声說:“我去下洗手间。”
徐思年点点头,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外走的身影,沒由来的有些鼻酸。
五分钟后,陆止传来一條消息。
—有点急事,晚点回来找你。
情绪忽然有了一個爆发口,陆止這句话豁开了徐思年一整天沉闷的大洞,洞口源源不断往外冒着心酸和无奈。
她想告诉他。
你知道我請你看电影代表什么嗎?代表,我送你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在耳边朗声的告白、一個欲擒故纵的吻、和我无处安放的,一腔热烈春心。
徐思年想,陆止這個笨蛋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约会看电影有什么意义。
那就算了吧。
电影的结尾讲了些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知道,滚烫的泪蓄满了眼眶,她低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砸在电影票根上。
這是徐思年单方面写给陆止的情书,陆止沒有接收。
恰如十七岁那年的那封信,陆止也沒有读懂全部的含义。
影厅的聚光灯霎時間亮起,像两個球闷闷地砸在徐思年的头顶。
她胡乱地收拾座位上的残留垃圾,然后一個人走出了影厅。
徐思年想了想,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宋知。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急匆匆道:“你让他给我等着!我现在床位上病人出了点問題,下了班给你打电话!”
徐思年连声答应。
她的世界再次归于沉寂,几千块的手机却收不到任何一條信息。
幸福花苑的街道依旧冷清,路灯晃晃悠悠照着底下的道路。
徐思年到家时已经夜裡十点整,小音响裡的歌曲调子轻柔,安抚着她并不舒展的心绪。
半個小时后,她终于接到了陆止的电话。
男人声音有些疲惫:“還沒睡?”
“沒。”徐思年语气平淡,回答简略。
陆止或许听出了她语气裡的愠怒,隔着听筒喊她的名字:“徐思年。”
她仍旧乖巧地回应:“嗯。”
“今天不好意思。”陆止顿了顿,“朋友生病住院,我得過来看看他。”
闻言,徐思年气消了一大半。
紧张地问:“住院了?很严重嗎?应该沒事吧?”
两人之间的氛围就此缓和。
陆止說:“要看医生怎么說,检查结果還要等明天。”
她小心翼翼道:“那你沒事吧。”
“你希望我有事嗎?”陆止的轻笑声穿過听筒,犹如滴坠在花鼓上的水珠,又沉又闷。
徐思年有些气急:“你又瞎說!”
陆止笑声更加爽朗,而后才正经道:“下次补回来,行嗎?”
徐思年知道他在指什么,默声一分钟后才不情不愿“嗯”了句。
這男人忒会拿捏徐思年,开始撒娇:“我生日不要吃你朋友给你买的那家蛋糕。”
“你還挑啊?”徐思年嘟囔。
“哦。”陆止拽了吧唧,“那你给挑嗎?”
“……给。”徐思年认输。
男人语气突然轻快起来,得了便宜還卖乖地說:“那不就得了。”
电话沒打两分钟就要挂断,陆止說是医生在找人。
她迷蒙一瞬,也沒挽留。
快入睡时,宋知的电话终于杀了過来。
她气势汹汹:“陆止给你发信息沒!把他电话给我,我来教训教训這個不知好歹的东西!”
徐思年哼笑两声:“他给我打电话了,他朋友生病住院了,情况比较急。”
那边气焰顿时消下去:“啊,這样啊,哦,那,那行吧。”
“你不是要帮我教训教训他嗎?”徐思年开始使坏煽风点火。
宋知打起了哈哈:“哎呀,這种情况确实紧急。”
她又岔开话题,言语认真:“那如果以后還发生這种事情呢?”
徐思年沒有丝毫犹豫:“事不過三嘛。”
那姑娘說得轻松,宋知却听出她语气裡的失落。
“你這是做好准备了?”
徐思年怔愣,做好准备了嗎?
预料到了。
這段本就不平等的恋爱裡,她期待的东西太多,陆止可以付出的太少。
消亡似乎是必然结局。
宋知感觉到這人走神,小声道:“年年?”
“做好准备了。”
无力又无助。
陆止像是徐思年青春裡最具有诱惑力的一块巧克力,不擅长跑步的女孩为了得到這個酣甜的奖励第一次站上跑道,身影笨拙又顽强,年复一年的盼望。
他是赛道尽头的奖励,不停地诱惑我、鼓励我。
为此,她见证過许多竞争对手,有過形形色色的情敌。七年来,很多人勇气倍加超過她,但她是唯一沒有放弃的那個。
這样甜腻的奖励,她得到過。
人生這样漫长,這么多個七年,她明白自己不会再遇见這样喜歡的一個人,可那又怎么样呢,她总不能为了這個人一直将就下去。
所谓,事不過三。
她遵守這個规则,因此,但愿他事不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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