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章

作者:荀草
三更天的時候,臣子們就陸陸續續入宮了。微露的晨曦在衆人的肩背上鍍上了一層薄薄的熒色,脆弱又敏感。

  秦朝安的目光從三五成羣的朝臣們臉上一一掃過,有人對他嗤之以鼻,有人與他輕輕對視,更爲八面玲瓏之人還會上前與他拱拱手說一兩句閒話。

  宮門那頭隱隱約約傳來了熟悉的嘚嘚聲,衆人從應酬中擡頭看去,攝政王那一身繡着金線的蟒袍在藏藍的夜空下如流光一般閃動着異彩。秦朝安下意識的握住了腰間的刀柄,他這個動作就像朝臣們下意識的分流讓道一樣,純粹是習慣動作。習慣了馬背上人英武而霸道的氣勢,也習慣了對方在這宮闈中目空一切,唯我獨尊。

  馬兒逐漸向秦朝安靠近,周圍的人明顯透出緊張來,就連與秦朝安關係最好的兩名禁衛軍也忍不住倒退了幾步,即不顯得過於親近又不會太過於疏離。

  高大的駿馬停駐在了秦朝安的身邊,只能被仰視的男人用着嘲諷的口氣輕巧的問:“怎麼,今日不想讓本王下馬嗎?”渾然是將對方當成了馬伕,還是弼馬溫級別的。

  秦朝安握着刀柄的手緊了緊,接着牽過了馬繮,攝政王輕笑了聲,動作瀟灑的躍下馬背。

  四目相對,攝政王那雙攝人的雙眸中輕蔑根本沒去隱藏:“看門這活兒都幹得如此盡忠盡職,你還真是皇上身邊最爲忠誠的一條狗啊!”

  秦朝安平視着對方:“下官若是狗,那王爺走得也不是人道,而是畜·生·道。快去見我家主人吧,你這條狂犬。”

  攝政王用手指了指秦朝安的心口:“等着看好戲吧!”說罷,直接將馬鞭丟在了秦朝安的身上,揚長而去。

  身後兩名禁衛軍終於靠了過來:“統領大人,這宮裏果然只有你的膽子最大。攝政王那人,別說跟他說話了,就連他一個眼神都足夠讓我們雙腿打顫了。”

  “去幹活,別在這裏遊蕩。”秦朝安不理他們的奉承,隨手就把馬鞭丟個其中一個,自己追在攝政王的身後一起步入了大殿,直到登龍臺的階下才轉身,雙手抱胸,如同最威嚴的門神,靜靜的守護着龍臺上的天子。

  今日的早朝一開始就不平靜。最近天公不作美,大楚有一半地界在乾旱,一半地界水患,臣子們爲了賑災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一邊說每年都賑災,那些修築堤壩的銀子都花去了哪裏;一邊說旱災都這樣了,那些蓄水的水壩怎麼還不開閘?

  興奮了整晚的皇帝在龍椅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說了句:“不就是要銀錢嗎,戶部撥款就是了。這麼點芝麻綠豆大的事情也讓你們吵得天翻地覆,這早朝還怎麼繼續?”喝令奏事的大臣一邊去,問其餘人,“還有什麼國家大事啊?”

  連這種影響民生的旱災水災都是小事了,還能有什麼大事值得在皇帝面前說一說,爭一爭的?

  奏事的大臣相當的不服氣,還準備跟皇帝吵一架,說一說戶部的吝嗇屬性,還沒開口呢,爲首的攝政王就對他搖了搖頭。憤恨的臣子吞下一口老血,默然的退回了位置。

  皇帝距離攝政王不遠,對於對方的小動作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胸口頓時就一簇火苗燒了起來,目光如劍的掃視到了御史大夫的方向。

  御史大夫也深深的懼怕着攝政王的權勢。只不過,一邊是皇帝,一邊是攝政王,伸頭是死,縮頭也是死。爲了皇帝死至少還有個美名!

  御史大夫脖子一梗,邁步而出:“臣有奏!臣要參奏攝政王藐視皇權,結黨營私操縱朝政!”

  此話一出,滿朝皆驚。

  皇帝哈欠不打了,眼睛也睜開了,身子也坐直了:“參奏攝政王可得憑真憑實據,你有什麼證據,儘管直言。”

  以往在早朝討論的大事,大臣們基本是先寫好奏摺,裏面把事情的原委,外人的口供,還有物證等等一起夾在裏面,等到面見皇帝后再一次性呈送上去。

  像今天這樣,皇帝直接命令對方口述,這就事有反常必爲妖了。

  老奸巨猾的老臣們的視線紛紛在皇帝和攝政王之間打轉,原本佘太師等輔國的保皇派們更是喜形於色,而攝政王派系中人,眼見着攝政王無動於衷也都按捺着憤慨,準備聽對方有什麼證據污衊他們王爺。

  其實說來說去不過就是攝政王權力過大導致皇帝權力太小。以前參奏攝政王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在皇帝逐漸成年,所有人都盯着攝政王,等着他交權。結果呢,攝政王交權了。不過,象徵權利的皇冠是交到了皇帝手中,可是真正替皇上幹活的人確是實實在在捏在了攝政王的手裏。

  皇帝喊:朕要打仗。

  戶部首先就會反駁:沒錢啊!

  兵部會接着上:沒錢打什麼戰,讓士兵們去送死嗎?

  禮部就會問:跟哪個國家打仗啊?跟鄰國如果不是大仇輕易別開戰啊,會引起周邊國家連鎖反應的。有事大家和談嘛!我們禮部出使臣啊!

  皇帝要把老臣換成了自己的親信。只是,官位只有那麼多,皇帝這麼年輕,老臣們一個個老奸巨猾輕易不會戰隊,敢於站隊的那都是愣頭青,或者是先帝留下來的輔國大臣。問題是,輔國大臣們老的老,死的死,除了佘太師因爲皇后是家裏孫女的緣故還奮鬥在第一線,其他老臣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再加上,你一個沒有權柄的皇帝,靠什麼收買人心啊?

  再有,攝政王也不是個奸臣,他不過是掌權的**大了那麼一點罷了。好歹你們都是一家人,皇帝你毛都沒長齊,就要卸磨殺驢,這樣容易讓人寒心啊!

  當然,最最重要的一點是,皇帝你本身並不是一個明君。從你登基以來這麼多年,並沒有做出什麼利國利民的大事。整日裏不是不滿這個,就是嫌棄那個,這樣的君主實在是沒有扶持的必要。如果真有親信,估計那也是奸佞之輩,比如這些年攝政王替你宰殺的那些太監們,簡直就是不作死不會死。

  現在,皇帝找了這麼個由頭,反問攝政王:“你有什麼話想說?”

  攝政王老神在在:“本王將輔國這幅擔子擔在肩膀上的那一天起,就知道往後的路不好走。這麼多年了,參奏本王的人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他們是什麼下場,那麼這位也就該是什麼下場。”大手一揮,“來人啊,將這污衊朝廷重臣的小人給拖下去,斬首示衆!”話音一落,殿外就涌進來兩名禁衛軍,不言不語的直接把御史大夫給壓制在了地上。

  所謂四兩撥千斤,別說大臣們有什麼想法了,皇帝當場就跳了起來:“秦寒羽,這是大楚,朕纔是皇帝!沒有朕的容許,誰敢處置當朝大臣。”

  攝政王懶洋洋的道:“他已經不是大楚的官員了。從他參奏本王起,他就是巧言令色挑撥皇上與本王君臣關係的亂臣賊子。這樣的人往日裏在皇上身邊還少嗎?殺得還不夠嗎?”

  “你!”

  攝政王眯着眼,縫隙中的冷光像是一柄閃着銀光的冷箭,直直射入帝王的心中:“拖下去!”

  “誰敢!”皇帝幾步衝了下來,直接指着攝政王的鼻子大罵,“到底誰是皇帝?你敢越俎代庖,藐視朕!”

  攝政王冷哼一聲,啪的打掉皇帝的手,背過身面對着滿朝文武:“這個大楚是本王從皇兄手上接過來的,自然是本王說的算。至於皇上你,在本王心目中你就是個小輩。小輩聽從長輩的安排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皇帝氣得渾身發抖:“欺人太甚!”反手就奪過了身後秦朝安腰間的長刀,直接朝着攝政王給刺了過去。

  皇帝的武藝有幾斤幾兩沒有人比攝政王更加清楚的人了。攝政王聽得身後的風聲,躲也不躲,直接等到耳後趕到刀刃的鋒利,才堪堪偏了偏頭,讓皇帝的殺招化爲烏有。

  年輕的帝王幾個踉蹌才穩住身形,面紅耳赤的大喊:“抓住他,朕要殺了他!”

  秦朝安一擡手,原本壓制御史大夫的兩名禁衛軍首先就朝着攝政王給攻了過去。皇帝喊了這麼一嗓子,也早就驚動了包圍在主殿周圍的護衛們,大家蜂擁而至,頓時,攝政王就被層層疊疊的禁衛軍給包圍了起來。

  要說攝政王的武藝,與皇帝那是天上地下。早些年,攝政王還代替先帝御駕親征過,也算是在屍海里面淌過的人,面對這些禁衛軍連頭髮絲都沒有一點慌亂,時而攻時而守有條不紊。

  秦朝安說今日宮裏有上千禁衛軍,其實在主殿周圍護衛的也不過一百而已。一個大殿,本來就聚集了大楚最爲高階的臣子們,還有皇帝帶來的太監宮女,如今再涌進來五十個人,就顯得整個大殿擁擠不堪。臣子們更是紛紛攙扶着靠在角落,焦急着看着戰圈中央的攝政王。

  這個時候,別說是那些歷經動盪的老臣們了,就是攝政王派系的親信們也恍然醒悟:皇帝這一次是真的想要攝政王的命啊!

  眼看着一個兩個,十個二十個禁衛軍逐步倒下,秦朝安終於躍入其中,雙拳堪比巨斧,直接砸在了攝政王的雙肩上。

  哪怕是刀劍亂舞人聲鼎沸之中,攝政王那一聲悶哼也足夠震撼人的心神。只是一招,攝政王就硬生生的被打出了一口血,血珠順着嘴角而下。

  秦朝安雙拳在握,根本不給人喘息之機,一個眨眼就繼續攻打了過去。

  外圍衆人終於響起了這位禁衛軍統領還有另外一個稱號:猛將軍!

  一個猛字,足夠說明秦朝安武藝的高強,甚至於當年前禁衛軍統領也無法預知匹敵。

  很快,攝政王的腳步不再穩健,進退之間也逐步以防守爲主。

  皇帝眼見着秦朝安與攝政王鬥得旗鼓相當,總覺得心底的巨石緩慢的鬆懈起來,那壓抑多年的苦悶彷彿找到了發泄口,讓他渾身發顫呼吸輕快跳躍。

  “秦寒羽,你毒殺父皇的時候,一定沒有想過自己會有被懲治的一天吧?”

  攝政王的動作一頓,瞬時被秦朝安一腳給踹到了門檻之上,背脊與那堅硬的玉石板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此時的攝政王髮絲散亂,早先的淡定從容和藐視一切的狂傲都被丟棄,他反問皇帝:“誰告訴你,先帝是本王毒殺而亡的?”

  皇帝站在大殿之中,環視着所有的臣子們:“這還要別人說嗎?父皇不死,大楚又怎麼會輪到你這樣一個小人作威作福!”

  “皇上,你知道什麼叫做君無戲言嗎?”

  這一次,冷笑的人換成了皇帝:“君無戲言?難道你覺得朕會無緣無故的污衊你嗎?你覺得太后會罔顧父皇真正的死因,坐等你也將朕給取代的那一天嗎?你做夢!”

  “太后?!”攝政王爬起的動作一頓,眼中的不可置信和將信將疑輪番變幻,嘴裏喃喃,“不可能!太后不會這樣,她怎麼會把這種事情告訴你?”

  “太后是朕的生母,除了朕她還能告訴誰?”皇帝指向所有的臣子們,“你們以爲這些年太后去了哪裏?你們以爲朕的生母會拋下年幼的朕,無視朕跟前的豺狼賊子而閉宮唸佛嗎?不!太后是被逼的,太后這些年根本就沒有在宮中!她老人家……”皇帝聲音哽咽,含着淚的雙目死死的盯着攝政王,好像僅僅用目光就要將對方千刀萬剮似的,“她老人家被秦寒羽這個罔顧人·倫的禽獸逼迫下嫁,她爲了保住朕的性命,不得不與這隻禽獸虛以僞蛇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啊!朕在無數個夜晚中滿皇宮的遊蕩,呼喚着母后,求她開門看朕一眼,給朕一個擁抱,讓朕能夠有勇氣挺過最爲艱難最爲孤獨的歲月。結果呢?誰也不知道,母后早已不在宮中,不在壽安宮。是他,貴爲皇叔居然把自己的皇嫂據爲己有,置自己的侄兒於不顧。你罔爲叔父,罔爲臣子,你甚至連禽獸都不如!”

  朝臣們面面相視,幾乎不敢相信皇帝口中的話語。

  可是,這麼重要的事情,皇帝怎麼可能說謊?!

  先帝的死因,太后的委曲求全,皇帝幼時的遭遇,隱藏了二十多年的真相從一個帝王的口中說出來,怎麼可能是假的?

  怪不得,怪不得先帝原本身子康健,結果在短短的一年之間身子說垮就垮,死的時候更是七竅流血。據聞當初給皇上治病的醫正在皇上落氣的同一天,就滑到在宮階下,後腦着地。攝政王當初還美其名曰是先帝招醫正繼續到黃泉伺候去了,還感慨了一番他們君臣情深。現在想來,那位醫正可能是早就知道了皇帝的死因,甚至皇上的死就是對方一手弄出來的。在達成任務後,攝政王爲了以防萬一,直接卸磨殺驢。畢竟,死人是沒法說話的。

  大殿內,臣子們議論紛紛,原本屬於攝政王一派的官員們都面色煞白,有人更是口吐白沫直接昏迷了過去,更有人大喊:“殺了這惑亂宮闈的亂臣賊子,給先帝報仇!”

  此聲音一出,附和着衆多。有人直接拿着手中的奏摺朝着攝政王給投擲了過去,有人把腰牌腰墜甚至是驅蚊的香囊都一股腦的丟了過去,莊嚴的朝安殿頓時一地狼藉。

  “秦寒羽,你愧對父皇的信任,愧對他的囑託,你更愧對太后,愧對朕!”皇帝悲鳴,大臣同哭。

  攝政王委頓在地,彷彿還沒有從一系列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身上那件鎏金的長袍更是破爛不堪,麒麟官帽也不知滾到哪個角落去了。

  等到臣子們的憤慨之情逐漸緩和,皇帝才一步步走到了對方的跟前。第一次名正言順,用着上位者的角度俯視着地上那原本不可一世的權臣。

  他蹲下·身子,背對着所有的臣子,用着只有兩個人能夠聽得到的聲音,笑道:“沒想到吧,你最終還是要死在朕的手裏。”

  攝政王單膝跪地,一隻手緊緊的抓住了門框,在上面摳出幾個深深的手指印來:“太后一直說你孝順。她知道你會在滿朝文武的面前如此踐踏她的名聲嗎?”

  皇帝暗道對方果然對自己的母后用情至深,當即咬牙切齒的反問:“那你知道,母后一直非常非常的恨你嗎?”

  “呵!”

  “你不相信?”皇帝直接蹲在了攝政王的面前,“母后告訴朕,她與父皇一直琴瑟和絃,是你,是你強取豪奪了她,是你殺兄奪妻!”

  攝政王大笑,仰起頭瘋狂的癲笑,笑得所有人都側目,笑得所有人都暗暗心驚膽寒。

  倏地,皇帝脖子猛地被人提起,攝政王猙獰的面容與他平視:“你知道什麼?雲音她自始至終都是我的人!沒有人可以將她從我的手中奪走,父皇不行,皇兄更是不行!至於你,根本不配做她的兒子!”

  皇帝雙腳已經騰空,只覺得捏着自己脖子的手越收越緊,他雙腿控制不住的彈跳着,壓着喉嚨喊:“殺了他,殺了他!”

  隨着他的嘶喊而來的是宮外突然響起的整齊的腳踏聲,那是行軍的聲音,更是軍令嚴謹,武力最爲強盛的京郊大營將士們的踏步聲。

  秦朝安神色大變:“保護皇上!”

  長刀一揚,刀鋒與攝政王的脖子只有一線距離,本來在殿內的禁衛軍頓時圍繞在了三人的身前。殿外,預留的五十多禁衛軍面色煞白的直面蝗蟲一般蜂擁而來的守城大軍,雙股顫顫,手柄狂抖。

  門檻之外,生死太過於尋常。不說五十敵幾百的禁衛軍,就算是上千的禁衛軍也頂多是跟四百的京郊大營將士們拼個兩敗俱傷。

  門廊之外的血很快就從地板的縫隙中滲透進來,殿內的臣子原本以爲皇帝穩操勝券,結果還沒把攝政王給摁死呢,救援就來了。

  攝政王這個人是如何對待仇敵,在殿中人都有深刻體會。

  不說遠的,就剛剛那膽敢參奏他的御史大夫,直接就被攝政王跟禁衛軍對砍的時候,就順手掐死了。

  方纔辱罵過攝政王奸臣賊子惑·亂宮闈的大臣也一個個心驚膽戰,一邊看着禁衛軍步步倒退,一邊望着秦朝安,只差直接吼他快動手了。

  秦朝安敢動手嗎?哪怕心底再對這兩個人怨恨沖天,明面上秦朝安依然是禁衛軍統領,是皇帝一派最重要的實權人物。哪怕他握着刀柄的手離攝政王的脖子越來越近,在上面留下一條猩紅的血線,可只要攝政王依然掐住了皇帝的脖子,他就不能真的動手。

  “你說,你想怎麼死?”掌握着皇帝生死的攝政王眨眼之間就從階下之囚又成了人上人,他斜視這手中的帝王,就像看一隻螻蟻。

  皇帝腦中一片空白,他心裏卻很明白:“殺了朕,母后也不會苟活!”他雙目圓睜,“朕是她唯一的骨血了,沒有了父皇,朕也死在你的手上,你以爲母后還會苟活嗎?你沒有了威脅她的籌碼,她會追隨朕而去。”

  關鍵時刻,皇帝還是把太后給擡了出來。要制裁攝政王,他用太后的名聲來詆譭對方;現在生死一線,他又毫不猶豫出賣自己的母親,換取自己的生機。

  所有人哪怕知道皇帝說的是真話,也不由得心底一寒。

  這不該是一個帝王該說的話。一個皇帝,你可以大道直行,說攝政王攬權,說攝政王謀殺先帝,你不該把可憐的太后擡出來,用她二十多年的苦來增加自己懲治攝政王的籌碼。

  雖然這樣可以將攝政王的心理防線徹底摧毀,到底有失正道。

  現在,身爲人子,甚至是被一個母親哪怕捨棄了尊嚴和貞·潔護住了多年的孩子,在自己被敵人威脅之時,不去考慮自己先前出賣太后後,攝政王對太后會如何,反而再一次利用對方,妄圖用‘真情’換取自己活着的籌碼。

  這個殿內,不管是臣子,還是在苟延殘喘的禁衛軍都紛紛感覺到心底的發涼。

  他們想問皇帝:您有沒有想過,重新得勢之後的攝政王會如何對待太后嗎?她一個弱女子,熬過了那黑暗的二十多年,還要爲你犧牲多少,爲了你的活命再捨棄自己尊嚴多久?

  身爲帝王,你不配做一個君主!

  身爲人子,你不配做一個兒子!

  身爲囚徒,你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憐惜。

  秦朝安牙關緊咬,沒有握着劍柄的手緊緊的握着,短短的指甲已經把手心掐得血肉模糊。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驚覺,面前這個青年帝王是人渣,不配得到母親全心全意的呵護,不配得到大楚子民的擁戴,他該死,他活該千刀萬剮!

  攝政王直到此時,居然又露出一個肆意的笑,那陰霾的眼睛逐漸恢復了清明:“你錯了。”他說,“雲音有了孩子。”

  所有人眉頭一皺,皇帝更是瞠目結舌:“你,你說什麼?”

  攝政王露出個溫柔的笑意:“太后有了本王的骨肉。”

  “不可能!”皇帝大叫,尖銳的喊聲幾乎要穿透殿外的生死之戰。

  “沒什麼不可能!這段時日本王都流連在壽安宮,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雲音懷上我的孩子只是時日問題。何況,我們早就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了。若不是你的緣故,我們的孩子如今也能跑能跳能習武讀書,喚我爹爹了。”

  “你說謊,你說謊,你說謊!”皇帝手腳亂打亂踢,攝政王趁機甩開他,皇帝還固執的要衝過去掐死對方,咬死對方。

  短短一句話,將皇帝心中唯一的希翼也擊打得粉身碎骨。

  他唯一能夠自傲的,唯一能夠掐住太后和攝政王命門的條件終於被打破了。

  他原本以爲自己是先帝與太后唯一的孩子,後來他知道自己是攝政王的骨肉,他就興慶,興慶他的爹是攝政王。有了這麼一層關係,對方是無論如何也會保住他的帝位,讓他肆意縱橫,讓他可以繼續胡作非爲,讓他可以一如既往的將大楚的天下緊緊的握在手中,誰也沒法奪走。只要,只要太后還在,只要攝政王還在,他的帝位就永遠可以保持。

  現在,攝政王戳破了他的妄想。他告訴皇帝:你不再是我們唯一的孩子,也不再是我願意爲之效命的對象。我們有了替代品,我們不需要你這個贗品,這個殘破品。

  一個沒有父母親自教養長大的孩子,孩子對父母有隔閡,父母又何嘗不是對他沒有太深刻的感情呢?!

  “本王對你的耐心早就消失殆盡。現在,你終於沒用了!”

  “不——!”

  諾大的大殿內,皇帝的嘶喊沒有人感同身受,沒有人露出一絲一毫的悲鳴。

  在這位帝王登基的那一天開始,他就一點點消磨臣子們對他的期望,消磨着子民們對他的希翼,消磨着真正保護着他的人的信心。

  現在,他一無所有了!

  在殿內的人卻隱隱覺得快意:呵,這個沒用的皇帝終於要下臺了!大楚的臣民們終於不用忍受他的無知和愚蠢了。

  李齊提着淌着血的刀邁入大殿,渾身的血腥氣和煞氣衝得那羣文臣紛紛掩鼻倒退。

  “王爺,”他拱手,盯着不言不發的秦朝安,“他怎麼處理?”

  攝政王撥開秦朝安架在脖子上的刀,輕笑,反問皇帝:“皇上,你覺得本王要如何處置你身邊這條狗?”

  皇帝眉頭一跳,看也不看秦朝安,冷聲道:“殺了一個禁衛軍統領,還會有無數個禁衛軍統領爲朕效命。”

  攝政王雙手一攤,對秦朝安,亦是對滿朝文武道:“看,這就是你們拱衛了多年的皇帝!他就是這樣對待一個爲他效命的臣子。他壓根沒有想過,這個臣子死了後,臣子的妻女會如何,臣子的親友會如何,臣子的家族會何去何從。你們覺得他還值得你們效命嗎?”

  沒有人回答,皇帝再一次覺得自己踏入了對方陷阱之感:“你要殺要剮……”

  “看,”攝政王打斷他的話,“他甚至都不想等到對方去死牢了,也等不到對方去午門了,他還要在衆目睽睽之下看着最敬重自己最信任自己的臣子命喪當場,何等的冷血冷情啊!”

  “秦寒羽!”

  攝政王笑得溫文爾雅,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舉手拍了拍秦朝安的肩膀:“辛苦你了。”

  秦朝安丟下手中的刀,跪伏在地:“爲王爺效命是下官的福分。”

  譁,殿中人再一次震驚。

  皇帝顫抖,指了指攝政王又指着秦朝安:“你,你們……”

  秦朝安低聲道:“下官師從京郊大營兵馬教頭李將軍。”李將軍李齊對皇帝道了聲安,攝政王接着道,“他是本王從望州挖掘出來的武將奇才,經過本王暗中培養終於入得皇城,得到皇上你的信任。現在,他的使命完成了。待一切事成後,本王要好好的嘉獎他。皇上,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能說什麼?

  連最信任的人也是攝政王手中的棋子,是對方手中最鋒利的一柄刀。方纔這柄刀對待攝政王有多麼的鋒利,現在對待皇帝就有多麼的尖銳。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高在上的龍椅上,鎏金的長袍在空中飛揚,重新煥發了他的氣勢。

  龍椅之下,真正的帝王雙目放空,視線一點點從高呼萬歲的臣子們臉上一一望了過去。沒有人躲開他,沒有人懼怕他,所有人的目光都那麼的清明,那麼的平靜,彷彿現在坐在龍椅上的男人一直以來就是他們效忠的對象。

  那個男人叫,秦寒羽。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兩章完結,咳咳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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