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六五章

作者:荀草
壽安宮。

  停擺了二十多年的宮殿一直透着股暮氣,紅楠木的沉香味更是因爲其中的陰冷越發顯得清冷。

  雕龍畫鳳的梳妝檯前,太后正拿着篦梳一點點梳理着自己的長髮。與在統領府邸時候不同,入宮後她老人家那一頭黑白交錯的頭髮早就全部染了色,如今呈現在人前的是如瀑布一樣順滑又烏黑的潤髮。

  “到底老了。”太后無端的嘆息了一聲,“在哀家入宮之前,家裏人就常說皇家的寵愛都是隨着色衰而愛馳。哀家也自覺自己並不是什麼沉魚落雁的美色,對着這麼一張老臉秦寒羽怎麼就能二十年如一日的寵溺下去呢?”

  “世俗中也有句俗話,說得不到纔是最好的。王爺之所以對太后您念念不忘,興許就是少年時茫然不知,青年時如夢初醒後又苦求不得。等到了中年體會過了興衰榮辱虛情假意後,那份求不得的真情就格外顯得珍貴,故而纔對您鍥而不捨吧。”

  太后微微側身,對着半隱在暗中做侍女打扮的許慈道:“你覺得這宮裏如何?”

  許慈擡了擡眼皮,略微無趣的掃了眼周圍的景色:“金絲籠而已。”

  太后又問:“你與安兒相識的時候,就知道他真正身份了嗎?”

  “不,我與他最初是仇敵。第一次遇見,我是他手上的人質,他準備用我的性命換十萬兩銀票。”

  太后覺得稀奇:“那時候他是山匪?聽說匪類最愛從民間搶奪花容月貌的女子做壓寨夫人,他沒看上你?”

  許慈露出一絲笑意,明明在陰冷的黑暗中,那個笑容卻格外的明媚:“我看上他了,想要讓他隨我下山做個小白臉。可惜……”

  “他不同意?”

  “恩。”許慈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那時候他長得可真俊啊,任何女人看見了他都會被他的野性給傾倒。我好色,所以我就去勾引他,結果他嫌棄我醜。”

  太后耿直的道:“在色藝上,你的確都不如他。”

  許慈淡淡的回答:“他缺銀子,我缺男人。郎貌女才,我與他不正好天造地設麼!”

  太后還是第一次聽到許慈這種大膽的言論。在統領府邸的時候,許慈與她其實接觸並不多,雖然她們經常一起用膳,可許慈這個人就像宮裏所有的皇族一樣,天生戴着無數個面具,誰也不知哪一張是她真正的本色。或許,許慈在當初早就知道太后的身份,故而展露在老人家面前的性格都偏向普通後宅婦人。莊重、恪守禮儀、溫柔又獨立,與傳統的世家女子有些相似,偏偏又在無意識中展露出她特有的強勢,大氣又聰慧,並且說一不二。

  也許是即將到來的大戰讓許慈已經不耐煩掩飾,終於露出了真性情。或許,是即將迎來的榮華和地位,讓她不屑於隱藏自己真正的野心,直接袒露她的真實想法。

  不論是哪一種,太后對這一次的試探結果很不滿意。

  宮殿內再一次沉靜了下來,攝政王急切又穩重的腳步聲傳來時,唯二的兩個人終於繃緊了神經。

  徹底掌握了權勢的男人從內到外都有一股唯我獨尊的氣勢,他的步伐,他的神態,甚至是一個擡手都脫離了無形的桎梏,神采飛揚光芒四射。

  男人沉默的站在銅鏡面前,居高臨下的凝視着銅鏡中女人的容顏:“高興麼,你很快就要成爲我的皇后了。”

  太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回視對方:“皇上呢?”

  秦寒羽雙手摩擦着雲音的肩膀,彷彿他們是世間最爲尊貴的一對夫妻:“未來的皇上自然是在你的肚子裏。”

  未來?

  雲音脣~瓣微張,單手覆在腹部:“不可能!”

  秦寒羽的臉頰摩擦着她的鬢髮:“沒什麼不可能。我每日替你把脈,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你又不是大夫,你說的話做不得準。”

  秦寒羽彷彿每一個無限寵溺新婚妻子的丈夫一樣,滿含愛意的宣告,然後再用盡平生最大的耐心替對方答疑解惑:“自從上次你意外小產,我就專門去學了這一門技藝,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學以致用,讓你不再受苦受累。”他一遍遍撫摸着雲音的髮絲,“記得嗎,爲了你我學過很多東西,就連爭權奪利也是在你成爲太子妃後才認認真真的學的。爲了你我願意做任何事。你應該高興,爲了傾盡所有心悅着你的我高興。”

  說罷,他一把摟起雲音,直接邁向不遠處的梧桐牀。

  梧桐牀軟~綿綿,剛一上去,整個人就陷入其中。

  “你準備怎麼處置皇帝?”

  秦寒羽解開她的衣襟,帶着炙熱氣息的吻就落在了天鵝頸上,狠狠的啜出一個印記後男人才回答:“興許可以分他一個封地,讓他做個閒散王爺?”

  “從天之驕子到偏居一偶的王爺,皇帝他從未承受過如此之大的落差,你這樣對待他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來得痛快。”

  “殺了他?”秦寒羽搖頭,“虎毒不食子,我又怎麼會親手殺了他。”

  雲音掩下雙目中的冷光,偏頭躲過對方的雙~脣:“你不殺他,是準備讓他在無盡的折磨中自暴自棄而亡嗎?作爲一個父親,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

  秦寒羽的胸腔輕微的震動着,笑聲隱隱約約:“你在心疼他?”

  “沒有。”

  秦寒羽擺正對方的頭,與她面對面:“這樣吧,你安心生下我們的孩子,我就不讓他就藩。在這個孩子長成之前,我都會將皇帝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如果在他的兄弟成~人之前他還沒有得到臣子們的認同,那就說明對方的確沒有爲帝爲君的本事,他得給他的兄弟讓位,自請就藩,如何?”

  對於秦寒羽來說,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長子自命不凡的同時還懦弱不堪,讓他繼續做皇帝只會讓秦寒羽疲於替他收拾爛攤子。沒有第二個孩子的時候,秦寒羽自然對這個兒子百般忍讓,可人的忍耐度是有限的。既然自己掌握了兵權,掌握了大楚朝廷大半的話語權,他有是皇帝的生父,最爲重要的他也是皇族。

  憑什麼他就不能將自己的兒子取而代之呢?!

  強者爲尊,弱者哪怕佔據着名分也只有退位讓賢的結果。

  秦寒羽原本也不打算置親兒子於死命。當然了,在自己落於敗勢的時候,皇帝那殺之而後快的瘋狂也足夠讓秦寒羽寒心了。可他到底是個善於謀大局,有長遠眼光的人。這不,明明是順勢而爲,他卻可以得到雲音再一次的退讓和服從,何樂而不爲?

  等到他們第二個孩子出生,雲音就徹徹底底成了他的妻子,他們是一家人了。到那時候,長子的去處還有什麼要緊的?還可以給他這位勝利者博得一個好名聲——慈父!

  雲音沉默良久,彷彿做了一個人生中百般無奈的決定,她望向牀榻之外的某人:“你說如何?”

  許慈的身影從黑暗中慢慢隱現,隨之出現的是一把閃着銀星光芒的箭弩,她指着攝政王,沉穩的道:“男人哄騙女人的花言巧語而已,何必相信!”

  說着,銀星一動,攝政王人就隨着那殺星的到來不退反進,朝着許慈攻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原本該呆在梧桐牀~上靜靜等待兩人決戰的太后隨着一聲沉悶的機關脆響,整個人朝着牀板下翻去。

  攝政王大驚:“雲音?”

  反身再去抓對方,卻只來得及從那黝~黑的縫隙中與對方的指尖一擦而過。

  許慈可不是皇帝那種稍有順遂就洋洋自得拖累戰機的人,攝政王朝着太后撲過來的那一瞬,無數的箭矢就刺向了對方。比箭矢更加快速的是一張從天而降的巨網,從牀榻的頂端籠罩而下。

  牀板機關的響動幾乎與絞絲漁網落下來的時間相差毫釐,攝政王情急之下只顧着雲音的離去,根本來不及看清楚頭頂的動作,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漁網已經把他整個人兜住,隨着對方的動作越纏繞越緊密。

  這時候,箭矢才從四面八方飛刺而來。

  只要是英雄,都不願意見到眼前的一幕。

  都說將軍百戰死。名將死在戰場上,是最光榮的死法。權臣呢,爲了爭權奪勢而敗,死在仇敵的手中才是最爲光榮的死法。

  秦寒羽,他卻被一張黑網兜住,被無數箭矢穿成了刺蝟,死在了太后的梧桐牀~上。

  對此,外人只能嘆息一聲牡丹裙下死,做鬼也風流了。

  可悲可嘆。

  這一番雷霆之勢瞬間就把一代權臣,甚至是剛剛宣稱要登帝的攝政王給秒殺了。

  隨着秦朝安而來的諸多大臣們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太詭異了,太不可思議了,太匪夷所思了。

  簡直……將方纔在大殿中的那一場血戰給比得一無是處。

  有禁衛軍直接越過荊棘一般的寢殿,小心翼翼的走到牀榻邊,伸手探了探秦寒羽的鼻息,半響之後他才慎重的對着衆人搖了搖頭:“王爺,去了。”

  皇帝越衆而出,不死心的喊:“把他腦袋砍下來!”

  禁衛軍看了眼秦朝安,秦朝安反而攙扶着佘太師等待着對方的回答。

  佘太師蒼老的枯指扣緊了秦朝安,點頭道:“此等亂臣賊子留他全屍何用!”

  皇帝心有不悅,只是巨大的喜悅已經讓他下意識的忽略了這點小事,他二話不說,一手奪過旁邊禁衛軍的大刀,自己一路砍過滿地的箭矢,乾脆利落的將黑網中人的腦袋給砍了下來。

  還沒能掉的血如井噴似的飛濺到牀幔上,地板上,甚至是皇帝的龍袍上,見者皺眉,聞者掩鼻。

  這個時候,皇帝才提起那猩紅的頭顱癲狂大笑:“死了,你終於死了!這就是與朕作對的下場!哈哈哈,死了,朕要讓你嘗一嘗暴屍荒野的滋味,朕還會把你的頭顱掛在宮門城牆上,讓世間人唾罵你,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皇上,”佘太師低聲道,“人死燈滅,福王到底爲大楚子民鞠躬盡瘁二十多年,雖然偶有狂言……”

  “閉嘴!”皇帝大喝,陰霾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老太師,“朕讓你說話了嗎?你想做第二個秦賊?”

  他環顧着周圍每一張熟悉的面孔,冷銳的眼神幾乎在打量一具具活着的屍體,大聲宣佈:“朕是皇帝,朕纔是大楚的主宰,你們的性命都捏在朕的手裏,誰敢反抗朕,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所有人喉嚨一梗,心底同時響起‘大楚要亡’的感慨。

  皇帝對教導自己長大成~人的帝師,國丈都如此態度,日後對待其他臣子還會有好臉色嗎?依照過往多年的經驗,所有的臣子們都隱隱有了擔憂,不是擔憂自己的性命,而是擔憂大楚,大楚真的會亡國啊!

  而輔佐這位亡國之君的臣子們,將遺臭萬年。

  早知如此,還不如讓攝政王做皇帝呢!至少,他掌握大楚朝政的這些年,大楚的經濟國力都沒有倒退,反而是一隻持續增長,說是盛世也不爲過。

  “若你不是皇帝呢?”擁擠的大殿中突然響起一道女聲,太后被宮女們晃悠悠的攙扶出來,語調冷漠的問,“若你不是先帝的親身骨肉,你憑什麼繼承這個皇位,自稱皇帝!”

  皇帝早已不是在大殿內被攝政王下次的帝王,如今最大的仇敵已經身首分離冷道:“父皇就朕一個兒子,朕不做皇帝誰敢做?”他邁步到太后跟前,彎腰盯視着這位名義上的母親,“母后,你就安心在這壽安宮養老吧,別在到處胡言亂語了。來人,把太后給攙扶下去。”

  沒有人動。

  佘太師朝着太后一鞠躬,得到太后的點頭後,這才面向羣臣:“太后所言句句屬實。我們面前這位,的的確確不是先帝的骨血,先帝與太后的嫡子另有其人。”

  嘩的一聲,羣情激昂:“是誰,是誰?在不在這裏,快讓他出來。”

  “你們!”皇帝沒想到只是佘太師一句簡簡單單的人證就讓滿朝文武明目張膽的反抗他,前所未有的恐慌席捲而來,皇帝面色比方纔在大殿之中更爲慘白,“你們瘋了嗎?就憑這個老頭一句話,你們居然膽敢質疑朕的血脈!”

  太后深深一嘆:“你的確不是先帝的親子。不信的話,趁着福王的血還未冷,你們父子可以滴血認親。若是相融,就代表你的的確確是福王的兒子,而不是先帝的孩子。”

  皇帝剛準備再一次展現皇帝的雄風,佘太師直接擡手,就有兩名禁衛軍直接壓制着皇帝的身子,另有一人上前砸破皇帝的手指,取了其血,與秦寒羽頭顱上的血珠一起滴落在碗中。

  衆目睽睽之下,那兩滴血從分離到相聚,再合二爲一。

  說不清是輕鬆還是興慶,羣臣們幾乎是喜形於色:“他們果然是父子,如此,這皇位就該撥亂反正,由真正的皇嫡子繼承。”

  “有其父必有其子!怪不得方纔在大殿之上,福王對他想要殺自己的想法毫不意外,原來他們早就想要對方的性命。這是父子相殘啊!”

  “說不定福王早就盯着帝位了,否則也不會早早的將自己的兒子李代桃僵,冒名頂替。就是不知道那位真正的太子殿下去了哪裏,這些年是否遭到福王的暗算。”

  衆說紛紜,皇帝胸膛劇烈起伏,終於一暴而起,直接打翻了血碗:“朕是皇帝,朕纔是先皇的兒子,唯一的兒子。你們誰敢質疑朕的身份,朕就砍了誰的腦袋。”

  原本最有威懾力的一句話,現在說出來卻沒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反應。羣臣漠然,佘太師冷淡,太后更是對他視而不見,專注的看着另外一個青年。

  秦朝安!

  一個答案在所有人的心中浮起。

  皇帝的眼睛越瞪越大,目光中的瘋狂越來越盛。

  “先帝,”太后被衆星拱月一般端坐在鳳座上,嗓音低啞,“在中毒之初就發覺了福王的目的。那時候,哀家與先帝雖然同在一個皇宮,卻足足有差不多兩年未曾見面。是的,大家沒有猜錯,事情的起因就是因爲福王。先帝他親眼見到福王對哀家用強。那是他們兄弟之間第一次爭吵,之後兩敗俱傷。當年,哀家有孕已經半年之久,腹中孩子是誰不用我說。”

  皇帝倒退一步。

  “先帝一邊暗中囑咐讓太醫醫治,一邊思慮他過身後我該如何自處。我懇請殉陵,先帝不許!”回憶起當年最後的相處時光,太后垂淚,“他說我必須活着,活着保護好我們的嫡子。我知道你們對嫡子的血脈也有疑問,因爲當初宮中也有不少的傳言,說哀家與貴妃同時懷~孕同時待產,爲何哀家的孩子可以順利出生,貴妃的孩子卻夭折了。這裏面的貓膩衆說紛紜,不過有一點可以明白的告訴你們。皇嫡子是哀家所出,不過,卻差點被貴妃狸貓換太子,將她夭折的孩子換成了哀家的兒子。爲此,先帝震怒,遺旨點名要貴妃殉葬。皇嫡子也因爲流言,被當時的太上皇阻攔,遲遲未曾封爲太子,甚至,更以他出身不明爲由,嚴令禁止那孩子出現在外人面前,離羣索居孤獨長大。”

  這纔是秦朝安一直以來最大的疑惑。爲什麼他對親生父母沒有多少印象,爲什麼他是被宮女帶大,爲什麼宮中對他的記錄非常少,知曉有這麼一位皇長子的人更少。因爲,他的痕跡從出生就被太上皇給抹殺了。

  “哀家,愧對那個孩子,愧爲他的母親。”太后哽咽,“爲了此事,哀家與先帝纔開始離心。哀家怨恨先帝無法替自己的親生兒子正名,怨恨太上皇欺人太甚,更怨恨貴妃的陰狠毒辣。所以,纔有了福王的趁虛而入。”

  說到這裏,太后又挺直了脊樑,原本衆人以爲的眼淚根本沒有垂落。

  “不過,之後哀家反而要感謝他們,感謝他們對皇長子的虧待,才讓他能夠順順利利的逃出宮闈,在佘太師的暗中護送下在民間平安長大。雖然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卻長成了足夠頂天立地的好男兒。爲母親遮風擋雨,爲母親出生入死。”

  “太后,”有大臣出列,“您的意思是,皇嫡子一直跟隨在您的身邊?”

  太后道:“他幫助哀家逃離了福王的魔窟。現在,他就在哀家的身邊。”太后伸出手,對着身側一直沉默不語的禁軍統領道,“來,孩子,來見一見你的臣子們!”

  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定在了對方身上,炙熱的,興奮的,崇拜的,彙集一身。

  許慈站在人羣的外圍,與喬村衆多黑衣女子一起,看着那個男人緩步踏出走向人前。他站在高處,俯視着芸芸衆生,第一次用着領導者的姿態接受朝臣們的跪拜,接受所有人的臣服。

  三呼萬歲的聲音震盪着人的耳膜,男人的樣子在她眼底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

  明明近在咫尺,心卻遠隔天涯!

  那一刻,男人的身形無限高大,男人鎮定的神色中壓抑着雄心壯志。就算一步登天,在接受朝拜之後,他依然記得跪拜自己的親生~母親。

  感謝她的付出,感謝她的犧牲,感謝她的堅持。

  “母后!”秦朝安聲音顫抖,紮紮實實磕了三個響頭,再擡頭時虎目生淚,“您受苦了!”

  太后那一直含~着的淚水終於流淌而下,鼻音濃重:“爲了你,哀家再苦又有什麼!至此,哀家也終於完成了你父皇的遺願,讓你認祖歸宗!”

  這邊母子情深,僞帝卻在大殿之中陷入了瘋狂:“我纔是皇帝,我纔是父皇的兒子,我纔是……”

  怒吼戛然而止。

  衆人望去,只看到人羣的最遠處,黑衣女子們的拱衛之中一個宮裝打扮的女子緩緩的放下手中的箭弩。弩上的箭矢已經射~入了僞帝的胸口,一擊斃命!

  那箭矢與攝政王身上的箭一模一樣,甚至,周邊黑衣女子們手中的箭弩也是如此。

  大家這才恍然醒悟,攝政王和僞帝的真正死因。

  死在女人的手上!

  這羣女人是誰?宮裝女子是什麼身份?她殺了僞帝,新皇要如何待她?嘉獎,還是懲罰?!

  “許……”秦朝安的呼喚還沒出來,太后打斷他道,“太師,國不可一日無君。新帝即位的消息需要儘快公佈天下,此事,哀家就交予你了。”

  佘太師領命,問:“僞帝與攝政王的屍身該如何處置?”

  “厚葬吧!”太后說,“他們無情無義,我們卻得替先帝,替新皇積福。也算是感謝攝政王爲大楚子民勞心勞力了二十多年的嘉獎吧。”說罷,她擺了擺手,“哀家累了。”

  今日這一場跌宕起伏的謀反終於塵埃落定。

  祈雨眼看着她們大當家的夫君成爲一國之君,看着那位新帝攙扶着太后去偏殿歇息,看着朝臣們那希翼又忐忑憧憬的神情,一腔熱火幾乎被瞬間澆滅。

  “大當家,我們該怎麼辦?”

  許慈掩下眸光,放下手中的箭弩,精疲力盡的道:“出宮吧。”

  偏殿,太后靠坐在美人榻上。經過一番變故,她的眉宇之間的皺紋更深了一些,比往日更顯老態。

  “母,母后。”秦朝安生熟的喚了她一聲。

  太后微微擡起眼眸:“哀家知道你要說什麼。”她招了招手讓秦朝安蹲在她的身邊,執起對方的手,輕輕拍動,“聽母后一句,許慈已經不適合如今的你了。”

  “可她是我的結髮妻子。”秦朝安急切。

  “是朕。”太后提醒他,“你該自稱爲‘朕’。”

  秦朝安臉上的彆扭一閃而過:“母后,小事我們先放在一邊。我們先來談一談許慈。”

  “沒什麼好談的。”太后再一次打斷對方,“你要知道,如今你的身份是一國之君,等登基大典過後,你就不再是守着那一個宅子的家主了,你是大楚的主人。你的肩膀上也不再是一屋一瓦,而是整個天下。女人和孩子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操心。”

  “可是……”

  “皇上!”太后擡高了聲音,“你覺得只要哀家承認了你的身份就萬事大吉了嗎?沒有!相反,你的身份雖然得到了證實,可是你真正的本領還沒有顯露。你底下的臣子們,一個個正翹首以盼等待着你的政令。你知道僞帝爲何能夠輕而易舉的逼得退位嗎?”

  秦朝安根本不用思考:“因爲他失了民心。”

  “沒錯。他得不到朝臣的擁戴,他寒了所有人的心。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之所以能夠順利的剷除福王一系,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爲你有輔佐你的人。不止是哀家再背後爲你勞心勞命,佘太師更是從你出宮的那一日起就一直關注着你,李齊之所以能夠與你相遇,其中更有佘太師的暗示。當然了,哀家不否認,許慈的確爲你阻力居多,加上這一次剿滅福王,她居功甚偉。只是,再有功勞的女人,也不代表你需要用皇后之位來酬謝她。”

  秦朝安長身立起,與對方拉開距離:“太后你是想要我拋棄糟糠之妻嗎?”

  太后神色未變,平靜的道:“沒有。哀家怎麼會做出逼迫你們妻離子散的事情。”

  秦朝安早就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年郎,他在民間孤獨的長大,什麼欺瞞沒有遇到過,什麼樣的推脫沒有領教過。方纔在正殿,他迫於形勢並不好直接反駁太后。只是,如今就餘下他們母子兩人,秦朝安實在不願意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敷衍他。

  “那您說,您想要如何安置許慈。”

  是太后要如何安置許慈,而不是秦朝安這個皇帝來安置。短短一句話,太后就知道新帝心中還是非常敬重自己的。當然了,這份敬重有底線,不過,不妨礙她利用對方這份新鮮出爐的熱騰騰的母子之情。

  她斟酌了半響,猶豫的問:“貴妃之位如何?”

  秦朝安直接否決:“不行。”

  太后像是民間每一個被獨子任性給煩惱的母親一樣,用着最大的耐心給對方解釋:“不是哀家真的要拆散你們,而是因爲皇后之位……在先帝在世時,就已經決定了。”

  秦朝安一愣。

  太后趁機全盤托出:“是佘太師家的孫女。”

  “那不是……的皇后嗎?”

  太后笑道:“傻孩子,佘太師又不止一個孫女,他家大業大,兒子都有好幾個,嫡子所出的嫡親孫女自然也是一隻手之數。僞帝的皇后說白了那也是你的弟媳婦,怎麼可能再嫁給你。再說了,就算能夠,哀家也不會委屈你娶個有夫之婦的女人爲後。哀家說的是佘家嫡長子的幺女,今年正好及笄,哀家見過,花容月貌才藝雙全,與新帝正好般配。”

  秦朝安徹底尷尬了起來:“母后,我的年紀足夠做對方爹了。娶個二八年華的少女,也太荒唐了。”

  “這有什麼,你是皇帝!”太后笑容滿面,“有了新皇后,佘太師纔會盡心盡力的輔佐你,有他在,朝廷就安穩了一大半。你再慢慢收攏福王手中的人,徹底掌握大權指日可待。”

  “兒女私情,先放在一邊。把朝廷擼·順了,後宮的事情都是小事。”太后頓了頓,“對了,奕奕倒是可以先接回宮。她是你的長女,如今你即位,她就榮升爲長公主了。一個女孩兒,身驕肉貴,不好再流落宮外,你明日就把她接回宮。等你登基大典後,再冊封她的封號。”

  至此,徹底不再提許慈之事。

  作者有話要說:還差個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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