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幕
林品如的声音在宿舍门口响起,紧跟着,宿舍门被打开,林品如和李慧一齐从外面进来。
“挽君你在宿舍啊,怎么不开灯呢?”林品如一边說着一边打开了宿舍的灯。
明亮的灯光从头顶上空倾泻下来,王挽君不适地眯了眯眼:“你刚刚說什么,周容媚自杀了?”
“对啊,”林品如走過来,将背上的包取下来放在桌子上:“就在刚刚,人直接就从世贸大厦的顶层跳下去,当场就死亡了。”
仿佛有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胸腔裡的心脏,王挽君的瞳孔紧紧收缩在一起,似在问林品如,又似在自言自语:“怎么会這样?”
是因为她的名声和事业一夜之间跌落谷底嗎?
不!不可能!
明明前一天,她還在同她笑着說,退圈以后她要去山裡的学校教书,将追求梦想的信念带给大山深处的孩子们。
那时候她眼裡明明還有光,怎么才一天時間,她就跳楼自杀了呢?
李慧垂着眼,神色有些凝重:“兴许是因为倪东即将结婚的原因吧。”
林品如点点头:“今天上午报纸上刚刚刊登倪东即将结婚的消息,紧跟着周容媚就跳楼了,時間上确实有些微妙。”
李慧转過身背对着屋裡的人,将那本偷偷夹了周容媚照片的书放进了书柜最深处:“不過人都已经去了,再猜测這些也沒意义了。”
王挽君看着书桌上倪东曾经送给她的爱马仕女包:“倪东要结婚了?什么时候?”
“就在下個月的十五号。”
王挽君收回停留在女包上的目光,扯着嘴角轻笑了一声:“這么快嗎?”
“人家是豪门,不比我們普通人,需要排队等着预订酒店,人家有资金和人脉,只要一开口,酒店還不上赶着给人家安排嗎?”
王挽君站在宿舍的楼顶。
天空堆积着铅灰色的乌云,狂风呼啸着从耳边刮過。
她抬手拢住鬓边的发,遥望着远处世贸大厦的方向。
就在刚刚,有一個生命在那裡逝去了。
此时的世贸大厦前围满了如水的人潮,救护车的车灯在人群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警察拿着扩音器维持着秩序,却也依然压不住鼎沸的人声。
人潮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无数的看客,争先恐后地拿着手机拍摄着事故现常
白色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刺破了死灰的天色。
凄凉的风在世贸大厦上空呼号,灰鸦张开黑色的翅膀绕着屋顶盘旋。
這裡很安静,只有风轻轻掠過地面,吹起角落裡的一张照片,发出细微的声响。
那是一张蒙了尘的照片。
照片裡,二十一岁的周容媚穿着学士服,一手拿着毕业证,一手挽着倪东,笑得青涩而明媚。
王挽君收回停留在远方的目光,从墨绿色的烟盒裡抽出一支烟来含在嘴裡,却并未点燃。
一缕极淡的茶香味在唇齿间蔓延。
她低下头拿出手机。
蓬松的黑色卷发被风吹得凌乱,卷着堆着贴在她脸上,她咬着那支烟,嘴角在风裡浸出一丝意味莫名的笑,她垂眸看着手机屏幕,拨通了倪东的电话。
对于倪东是否会接听她的电话這件事,她其实也沒有把握。
毕竟倪东马上就要和白姝薇结婚了。
虽然她和倪东刚刚才分手,且分得心不甘情不愿。
可分手毕竟是倪东提出来的。
电话打過去,倪东并沒有接听,听筒那头,是绵长的嘟声。
却也沒有挂断。
在等待倪东接听电话的间隙,她转了身背靠着天台上半人高的栏杆,将嘴裡的香烟拿下来夹在指间。
“挽君——”
等了约莫一分钟的時間,倪东终于将电话接了起来,他拖长了音调唤她的名字。
像是饱含了思念与不甘。
她从鼻子裡轻轻哼出一丝带着气音的笑,笑声混在四周呜呜的风声裡,倪东并不能听见。
“倪东,听說你要结婚了,”王挽君云淡风轻地笑道:“祝你婚姻幸福。”
倪东站在婚纱店的落地窗旁,看着一树雪白的杨槐在风裡静静飘落,他今天陪白姝薇来這裡试穿婚纱,此刻白姝薇就在旁边十米开外的全身镜前,与旁边的店员微笑着交谈。
“婚姻幸福”這四個字从王挽君嘴裡說出来,令倪东心头一哽,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抿着唇瓣沉默半晌,终于說道:“谢谢你,挽君,也祝你幸福。”
“等等,先别挂电话。”
女孩子清澈而略显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倪东的呼吸一滞,胸腔裡,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是這样的,我有一個事情想請你帮忙。”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他以为她会說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可实际上她說出的话虽不惊世骇俗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她說:“之前我去盛世华庭找你,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過马路的时候差点被车给撞了,是一位先生他救了我——”
宿舍楼的天台上,王挽君把玩着手裡的那支烟,眼珠子狡黠地转动着:“那位先生有一件重要的私人物品遗落在了我這裡,我想還给他,可我不知道他是谁,也沒有他的联系方式,可就在前天,你爸爸召开记者發佈会那天,我再次见到了這位先生,你爸爸在倪氏大门口迎接了他,還和他一起上了电梯,所以我想,也许你会认识他。”
倪东握着听筒静静地听着王挽君說完,一颗躁动不安的心也随着她的话一点一点冷静下来。
他的思绪随着王挽君的话回到了记者發佈会的那天。
从王挽君的描述看,她所找寻的那位先生应该是华盛的人,但那天来的除了董事长沈听山,還有华盛的其他几位高管,他并不能确定王挽君找的究竟是哪一個。
他对着电话那头的王挽君,就像对着任何一個的其他人一样,礼貌而温和地說道:“你還记得那位先生有什么特征嗎?”
王挽君一听倪东這么问,便知道此事大约是有眉目了,她心中一喜,面上却還是不动声色的平静:“他的五官生得像欧洲国家的人,但头发和眼睛却是黑色的,应该是個混血儿。”
倪东一听她這么說,心裡便大致有数了。
王挽君所找寻的那位先生,正是华盛的董事长沈听山。
只是沈听山平日裡工作繁忙,且性子冷淡。
他不会为沒有意义的事情浪费時間。
连他们這些合作方都尚且不能轻易得见,更别說是王挽君這样的小姑娘了。
倪东略一思忖,而后对王挽君道:“挽君,你說的這位先生,他平日裡工作繁忙,要见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不這样,等哪天他有空,我约他出来一起吃個饭,我再叫上你,你当面给他道谢,然后把东西還给人家,你看這样可以嗎?”
“真的嗎?那太谢谢你了,”电话那头,她的声音裡带着笑意,像春日的暖风吹過相思绒绒的花球:“倪东,你可以先告诉我他的名字嗎?”
倪东原本并未怀疑到其他,只是此刻听王挽君如此說来,心底却莫名起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惑,他正不知這奇怪的地方到底是在哪裡,却忽然瞥见了旁边的电视裡正在播放的關於周容媚跳楼自杀的新闻。
一刹那间,仿佛有一道雪亮的闪电划破黑暗,他想到了父亲对王挽君的羞辱和刁难,再联想到父亲在面对沈听山时那毕恭毕敬的模样。
挽君她既然亲眼见到了父亲在倪氏大厦门口迎接沈听山,那她肯定也将父亲面对沈听山时恭敬有加的态度看在了眼裡。
說到底,他和挽君是因为父亲的阻挠才分手的。
可是,王挽君此刻的反应简直平静得反常。
倪东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瞳孔紧紧收缩:“抱歉,我恐怕要改变主意了。”
王挽君捏着话筒,唇角的笑意霎那间僵祝
只听电话那头,倪东平静地說道:“那位先生并不喜歡接触陌生人,特别是对他沒有什么价值的陌生人,即使你见到了他,他也不会领你的情,至于他落在你那裡的东西,你可以交给我,我帮你還给他,你的感谢,我也会帮你一起带到。”
“倪东,你——”
他原本想就這样将电话挂掉,却還是沒能忍住提醒她:“挽君,你還那么年轻,犯不着为了這一时的冲动拿自己的未来去开玩笑,一切的错都在我,請你不要自己作践自己,忘掉我們的過去,也放過你自己,不要再执着在這些已经沒有意义的事情上了。”
王挽君:“?”
她還来不及說什么,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一個带着笑意的温柔女声:“阿东,還在聊什么呢,来,帮我看看這套婚纱怎么样?”
“挽君,我還有事情先不和你說了。”
倪东說完也不等王挽君回答,直接就挂了电话,留下王挽君捏着手机站在原地黑人问号脸。
之前和倪东交往的时候怎么沒发现,他竟然如此的——自作多情!
对于被倪东误会她对他余情未了這件事,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毕竟面子能值几個钱?
這世道,就得豁得出面子才有肉吃!
可她豁出去面子却沒打听到那個沈总的事情,這就教她十分不爽了。
她抓了抓头发,咬着烟头啧了一声,从兜裡掏出了打火机,正要把烟点燃,突然又想起温特先生不喜歡她身上有烟味,只得将打火机收了。
她走到楼梯口,摘下嘴裡的烟,扬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裡。
她可不是周容媚那种笨女人。
放着更实在的钱不要,非要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爱情。
现在,她的目标对象换成了那個沈总,对她而言,和之前的倪东沒什么差别。
若非要說有什么差别。
大概就是那個沈总应该要更有钱一些。
她穿着拖鞋踱着步子慢慢地下了楼来。
由于刚刚结束了一场考试,整個宿舍楼裡都弥漫着一种愉悦而轻松的气氛,女孩子们嘻嘻哈哈的說笑声从那一扇扇洞开的大门裡传出来。
還有些女生已经换上了漂亮的衣服,化了精致的妆容,三五成群地挎着包准备出门去。
王挽君一路下到一楼,默默地看着那些笑靥如花的女孩子。
她们明明是同龄人,可她分明知道,她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有时候她也会想象,如果她的人生按照正常的轨迹行走,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收回停留在远处的目光,抬手推开了宿舍的大门。
一进宿舍,就有六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宿舍裡,她的其他三個舍友都已经换上了外出的衣服,身上背着包,坐在凳子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你们這是?”
“快点挽君就等你了,”李慧睨了王挽君一眼,嗔怪道:“今儿品如過生日,咱们宿舍一起出去吃個饭去
王挽君站在原地,目光一一扫過舍友们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脸庞。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她的人生,本就应该是這样的。
可就在下一秒,她捏在手裡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垂眸看了一眼来电,面色一凛,抱歉地冲舍友们笑笑:“我出去接個电话。”
她随手关上了宿舍的大门,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接通了电话:“你好,温特先生。”
“王小姐,”电话那头的男人用清冽的声音說着并不纯正的普通话:“你准备一下,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到你们学校。”
“嗯?”王挽君眉头微蹙,笑着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我自己打车過去也可以。”
“何必這么客气呢?”温特轻笑一声:“我就是想看看你在学校的样子,是不是也像在外面那样——”
說到此处,他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仿佛在细细地品味着一杯美酒:“那样的勾人。”
這话說得王挽君呼吸一紧,她不动声色地,仿佛沒有听懂他话裡的深意:“那咱们還是在老地方见吧。”
王挽君所說的“老地方”是大学城裡一处十分僻静的林荫道,平时几乎不会有人去。
這样也是为了避免有熟识的同学看到她上了豪车,从而引起不必要的揣测和麻烦。
毕竟,她還需要维持在同学们面前的另一幅面貌。
今日的温特,显然并不想给她這個面子:“怎么,怕你在学校裡的相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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