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费裡曼走到门口,检视了一下,他夹在门缝的稻草沒有被人动過,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发觉阴影裡似乎躲着一個人。费裡曼心中冷笑,又来了。
自从他进入内城以来,基本就沒消停過,特别是他在比武大会中大出风头之后,日子過得极为精彩。原本不過是马的肚带被松,铠甲裡被藏针,训练用的盾牌被人做手脚一类小事,后来发展到回家路上的刺客。有些刺客還会伪装一下,比如扮成醉酒找事的“无赖”,有些干脆直接动手。费裡曼明白,能豢养刺客的绝不会是普通人,但他也懒得追究每個刺客背后究竟是谁。這内城之中,不想让他死的人才稀奇。
可惜那些人注定不会得逞。像他這样惹是生非的個性,能在外城活下来,那就是背后都长了眼睛,否则哪天横尸街头都不知道谁插的刀子。又有谁能在他這裡占到便宜呢?
那人见他回来,从阴影中闪了出来。多年形成的警觉让费裡曼沒有发出任何声响就抡起拳头打了過去。
面对這突如其来的一拳,对方灵活的闪身一躲,避了开去。
费裡曼变拳为爪,狠狠抓了過去,忽然发现对方的斗篷十分眼熟,心头一惊,迅速收住攻势。
他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件天鹅绒斗篷。
十年過去,当年的少年已经长高不少,不会再被拖地的斗篷绊倒。然而他身形单薄,整個人裹在斗篷的阴影裡,仍是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只不過从他刚才避开费裡曼攻击的那一躲中,可以看出他并不是真的那么弱不禁风。
费裡曼怒气冲冲地說:“你躲在那裡做什么?我刚才差点把你的胳膊卸了。”
罗伊遇到突袭却沒有表现出惊慌,只是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我在等你。我以为你這個時間已经结束学习回家了,還是来早了一点。”
“今天稍微耽误了一会儿。”费裡曼說到這裡,忽然发觉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時間安排?”
罗伊整個人埋在斗篷裡,看不清表情,但费裡曼觉得他似乎笑了一下:“雷克瑟先生告诉我的。”
“你利用他监视我?”费裡曼的声音透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我需要找你,所以要确定你什么时候到家而已。”
费裡曼对這個回答有些意外:“你找我?什么事?”
“你跟我来。”罗伊话音未落转身就走。
费裡曼皱了皱眉头,只得跟上。
罗伊带着他在人烟稀少的小巷裡穿梭。他发现罗伊当年說的不错,他的确是受過训练的,至少他有着很强的反追踪能力。
走了不久,两人来到了一片荒凉的墓地。這片墓地并不阴森,然而在寂静清冷的黑夜当中還是让人感觉到些许寒意。罗伊带着费裡曼从墓地旁边走過,惊飞了几只落在树上的乌鸦。
两人走到墓地旁边的一座小教堂,罗伊推门进去。费裡曼跟在他身后,习惯性地关上了门。罗伊带着他走到地下墓室,推开了墙上的一扇小门,一低头钻了进去。门后是個不大的空间,不知原本是什么用途,现在裡面乱七八糟堆了些杂物。
罗伊走到墙壁边上,抬手一推,墙壁竟然转动了,露出了個一人多宽的入口,费裡曼跟在罗伊身后走进去。罗伊不知从那裡摸出個火把点着了,费裡曼才看清他们身处一條狭长的通道。
“這是什么地方?”
罗伊沒有回答,脚步不停地向前走,费裡曼只好跟上。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费裡曼正疑惑,只见罗伊抬手按在了什么地方,面前的墙壁动了,眼前忽然光亮大盛,晃得费裡曼一时看不清东西。
费裡曼跟着罗伊钻出通道,等眼睛适应了光亮,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個房间。房间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和几個小柜子。房间裡沒有太多装饰摆设,然而从房间原本华丽的装潢可以看出這裡应该属于一個上等人家。
“這裡是什么地方?”费裡曼再次发问。
“是我的小书房。”罗伊指了指书房唯一的门:“這扇门连通着我的卧室,那裡不经過我允许别人是进不来的,所以在這說话,只要声音不是太大,外面不会听到。”
费裡曼大吃一惊:“你的书房怎么会连着一條密道?”他观察了一下屋裡的摆设,這跟罗伊的正式书房应该不是一個。
罗伊正摘下斗篷的帽子,听他這样问,狡黠地一笑:“你不是說過嗎?只有一個洞的老鼠死的最快。”
他的笑容带了几分顽皮的少年气,显得格外动人。费裡曼看得晃了一下神。等他反应過来,发现错過了罗伊的话,只好问道:“你刚才說什么?”
有了上次的教训,罗伊不再追问他为什么沒有听到自己的话,只是重复道:“我說现在你知道了這條通道,如果有紧急情况可以从這裡来找我。”
“這密道是你建的?”
“我可完成不了這么大的工程。”罗伊笑笑:“是我的先祖在建造這座王宫的时候建造了這條密道。他们因为受政敌迫害才会来到這片土地,所以在建造王宫的时候,为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落入绝境,在连接卧室的小书房留下了這條密道。”
“你說的紧急情况是指什么?”
“我也不知道。”罗伊环顾书房,說道:“我应该想办法再找把椅子进来。”
“用不着。”费裡曼說着一屁股坐在了书桌上。
罗伊微微一怔,他之前沒有见過這么无礼的人,不過他也并不觉得被冒犯,便随他去了。
费裡曼一條腿悬在空中晃着:“你就不怕我利用這條密道杀入王宫?”
“至少目前還不担心。”
费裡曼讨厌他故弄玄虚,不由心生不悦,问道:“为什么?”
罗伊沒有回答,拉开书桌的抽屉,取出一盘棋来,摆在费裡曼面前。
费裡曼不解:“什么意思?”
罗伊一边布棋,一边說道:“听雷克瑟先生說,你不愿意学习弈棋?”
“我为什么要浪费時間学习這种贵族的无聊把戏?”
罗伊不答,只是拿起了骑士,问道:“如果你在战场上被人围攻了,前有追兵,后无退路,该怎么办?”
费裡曼愣了愣,罗伊似乎在形容棋局,又似乎不是。
罗伊移动着其他棋子:“费裡曼先生,在战场上单打独斗并不是明智之举,你要学会利用同盟的力量,甚至,学会布局。”
费裡曼一瞬间明白了,不由皱起眉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這些?”他忽然想起了雷克瑟先生对他說過的一段话。
雷克瑟先生是按正规骑士培养费裡曼的,而费裡曼除了识字读史之外,对其他事情沒有任何兴趣,在多次反对无效之后,干脆消极应付,百般刁难雷克瑟先生。
雷克瑟先生是位极有涵养的学者,对于费裡曼的顽劣行径总是選擇包容。然而脾气再好的人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只不過雷克瑟先生并沒有发怒,而是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费裡曼先生,您知道我是陛下找来教您知识的。”
费裡曼以为他要拿君主来压自己,沒好气地說:“他說让你来教我识字,沒說要你拿那些贵族消遣的游戏来浪费我的時間。”
“那些并非浪费時間,而是成为一個骑士必须学习的內容。”雷克瑟郑重地看向费裡曼:“您知道陛下让我来教导您时是怎样說的嗎?”
见到雷克瑟郑重的样子,费裡曼一挑眉:“他說什么了?”
“陛下說,有一天我会为您是我的学生而感到骄傲。”雷克瑟想起罗伊坚定的保证,又看看眼前這個冥顽不灵的费裡曼,觉得罗伊的话有些令人费解。
困惑的不止雷克瑟,费裡曼听到這句话也非常不解。是什么,让罗伊对他有那么大的信心?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被人如此信任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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