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多事之冬 作者:未知 当笑声停止,慕锦尘头一次一瞬不瞬的直视着傅雨清。 五年了,他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她动沈言的那一刻,就是触碰了到了他的底线。 收起笑容,慕锦尘幽深的眸子散发着森冷的寒光,看的傅雨清心底就是一惊。 那似乎能穿透人心的视线,让傅雨清感到莫名的心虚。 她還以为,慕锦尘会质问她是不是她做的呢,结果,他依然是一句话都沒說,从她的身边绕過去,就走了。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傅雨清不想让他就這么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勇气,傅雨清深吸了一口气就猛的转過了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的对着慕锦尘說道: “王爷,那被奸污的宫女還沒满十六,雨清求你,无论如何也要還她一個公道啊。 “我知道,沈言跟你交情匪浅,可是,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她還只是一個江湖游医! “她虽然救過小皇子,但是,她色欲熏心,胆大包天,她在這后宫之中犯下如此恶行,她眼裡還有皇上,皇后,還有皇权,王法么?” 說道此处,傅雨清就已经有些激动了,她眼的眼圈不自觉的都红了。 慕锦尘就是觉得可笑啊,普天之下,這颠倒黑白的本事,傅雨清敢称第二应该就沒人敢称第一了。 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慕锦尘连停顿都沒停顿一下,就要继续往前走。 然而,傅雨清最后說出口的话,却是让他回過了头。 “王爷,雨清知道您心裡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沈言的這件事情,是我设计的? “我现在就在這裡对天发誓,如果,有证据能证明是我陷害了沈言,那我傅雨清就在沈言的面前,自刎,谢罪。” 說完,傅雨清就对着慕锦尘磕了一個头,表明心志。 意味深长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慕锦尘的心裡就是一动,他看了一眼麒麟,就是讳莫如深的笑了笑。 “麒麟,本王些累了,我們回府吧。” 只撂下這么一句话,慕锦尘终于是离开了内务府大牢的门外。 他都已经走了很久了,傅雨清還跪在地上,沒有起来。 “郡主,您刚才說的话?” 身边的丫头,谨慎的把傅雨清从地上扶了起来,就是轻声的问了一句。 郡主不是沒有分寸的人,刚才竟然說要自刎谢罪,要是真被王爷查出什么来,那這话岂不是收不回去了。 傅雨清嘴角一动,脸上就是露出了一抹自信又得意的笑容。 “哼,我說了又能怎么样?就算是王爷有通天的本事,他還能去找一個死人开口么? “我要么就不做,要做,就会做绝,我既然已经說了,让沈言出不了這個宫门,她就只能死在這裡。” 听完郡主說的话,那丫头還有些担忧。 就又接着說了一句。 “郡主,昨天刘嬷嬷跟李嬷嬷并沒有让她画押,您說,咱们接着屈打成招,還是……” 清心郡主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阴森的牢房大门,就又是一笑。 “不用,先让她消停一天,等伤口好了一些的时候,再去折磨她好了,還有那镯子,你千万要吩咐好了,就算是砍了沈言的手,也不能把镯子弄坏,知道了么? “至于我姐姐那裡,什么都不用說,她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了有人要害小皇子的那件事上,根本就沒工夫管咱们。 “大理寺那边,我還有能力再压着几天,等把沈言的口供呈上去,我再跟爹爹吹几句耳边风,沈言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這所有的一切,傅雨清早就计算好了。 虽然她只是一個郡主,狐假虎威這四個字,她运用的简直是如鱼得水。 她不是皇后,可是她是皇后的妹妹,在這后宫裡,就连皇贵妃有时候都要看她的脸色。 她不是手握重权的当朝丞相,可是她是丞相最疼爱的小女儿,很多事情,她還沒有要求,就已经有人替她去做了。 可就是這样,她依然觉得空虚,觉得自己可怜。 她虽然可以得到全世界的宠爱,但是始终得不到那個人的一句话,哪怕是一個眼神。 越想,心裡越觉得悲戚,抹了一下眼角的眼泪,傅雨清還是扬起了头,一脸骄傲的离开了這裡。 另一边。 慕锦尘跟麒麟快步走着,他现在要赶紧去印证一件事情。 连半個时辰都沒用,慕锦尘就跟麒麟来到了位于宫内最北边,御花园后的一個池塘边上。 在夏季的时候,這池塘裡重的是一片睡莲,可冬季就只有一片白雪。 因为昨天夜裡的时候還下了一场雪,這裡的景色倒是更加的迷人了。 “麒麟,你說,如果一個人在一個特定的地方凭空消失了,他会去哪?” 麒麟自然明白王爷說的這個人是谁,因为从昨天开始到今天,所有的御林军都不动声色的在宫中找那個御书房的小李子。 可是,足足是在宫裡翻了几遍,都沒有找到。 一开始,他们還都以为這個小李子的身份是假的,但是经過查问,隆乾宫门口的太监確認,当时带走沈先生的的的确确就是御书房的小李子。 一個大活人,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了,除了被藏起来,就只能是死了。 “爷,你的意思是,小李子已经被灭口了?” “呵,本来,我還不确定,谁知道傅雨清竟然跪地起誓,說如果找到证据,就会自刎谢罪,以她的性子,這怎么可能,一定是所有的人证都不在了,她才会這么說的。 “還有,从发现沈言不见了的那一刻起,所有的宫门都让我封了,活人也好,死人也好,是不可能在咱们眼皮子低下被送出去的。 “而那些经常可能会被弃尸的枯井,冷宫也都找過了,全都一无所获。 “那么,能让一個大活人就這么消失的地方,就只有這裡了。” 把這些话全都說完,慕锦尘就迈开长腿,走进了這被白雪覆盖的池塘中之上。 黑色的武靴,踩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走的很慢,似乎是在用自己的脚,感受着白雪之下,冰层的起伏。 在走了好几圈之后,他终于是停住了。 麒麟赶紧跑了過来,俯身就开始用手去拨开积雪。 果然,王爷脚下的這块冰层是凸起的。 慕锦尘皱了很久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一些。 想必,那小李子应该已经被弃尸在池塘的冰层之下了。 然而从這冰封的池塘之中想要捞出尸体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当天夜裡,宫中因为要检查防火的原因,实行了宵禁。 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人,都有些不理解,這严冬腊月的,检查什么防火。 而知道一切事情来龙去脉的人,当然明白,這哪裡是御林军要检查防火,這是王爷在肃清宫闱呢。 不管各宫的主子,還是宫女太监,全都禁止出行。 整個中州帝国的皇宫裡,冷清的像是一座华丽的坟墓。 一直住在凤仪宫裡的傅雨清看着天上那轮清冷的月亮,心裡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慕锦尘這是在干什么?他封了整座皇宫,他难道是想去大牢劫狱,私自带走沈言么? 他要是真的這么做了,就等同于谋逆了。 不,他是不会這么做的。 但如果王爷沒有去大牢裡劫狱的话,那他现在又在做什么事情呢? “小桃,有消息么?” 捧着手裡的暖炉,傅雨清就问了身边的丫头一句。 叫小桃的丫头也是一脸的担忧,可是因为宫中宵禁,连個能传信的人都過来不,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郡主,沒有消息,连王爷的行踪,咱们都不知道。” “那,岩武呢?他也沒有消息送进来么?” 傅雨清口中的岩武正是丞相府的第一护卫,也是丞相傅伯伦最信任的心腹,不但有勇有谋,而且武艺高强。 只是她问過之后,小桃還是摇了摇头。 虽說這宫裡的御林军根本拦不住岩武,但是宫门口驻守的却都是慕锦尘的近卫,那些人可跟御林军不是一個档次了。 都到這個時間了,岩武還沒来,那就是真的进不来了。 “郡主,别担心了,该死的人全都死了,王爷是不可能找到任何证据的。 “不過呢,郡主,沈言是断断不能留着了。” 其实不用小桃說,傅雨清就已经在心裡想好了。 “明天天一亮,就让嬷嬷们過去,无论如何也要让沈言画押,還有,我不想让她再說话了,那张利嘴烦的很。” 恶狠狠的把這些话說完,傅雨清转身就进屋了。 安静的宫院之中,月色凄冷。 只是,這漫长的一夜,似乎并不想很快的就過去。 就在邻近子时的时候,在御花园的水池边上。 一具穿着太监服,浑身青紫色的尸体,被从破了冰的水池裡抬了出来。 火把的光亮照在那尸体脸上,在這样的气氛之下,显得更加的阴森。 “爷,浑身骨头都碎了,灭口的人,一定外功不错的练家子。” 麒麟在初步检查完小李子的尸体之后,做出了判断。 据這几天都查证所知,這小李子的为人是不错的,并且只是在御书房伺候,除了皇上之外沒有别的主子。 跟清心郡主或者是皇后都沒有過接触。 不仅如此,那死去的宫女跟這小李子也的的确确是同乡。 所以,已经能肯定的是,小李子也好,死去的宫女也好,全都是受害者。 這发生的一系列惨案,都是由隐藏在暗处的手推动着,在這只手上還握着一把锋利的刀。 慕锦尘看着尸体,什么都沒說,只是在思考。 现在尸体已经找到了,但是,這并不能证明,沈言不是奸杀宫女的凶手,還有就是,如果把小李子的尸体抬出来,那么,很可能会被恶人在反咬一口,再在沈言的身上加上一條人命。 为今之计,就只能…… 就在這個时候,一個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慕锦尘的思绪,御林军的卫队长林靖,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了慕锦尘的面前,一脸惊慌的话都說不出来了。 麒麟见状就是露出一丝不悦。 “怎么了,天又沒塌,你慌什么?” 林靖虽然已经是宫内四品侍卫了,但是他曾经就是麒麟座下的一個小兵,不管是从前,還是现在,林靖对麒麟都是十分尊重的。 “启,启禀,王,王爷。” 缓了半天都气,林靖才說出了這么一句话,還是一句最沒用的话。 “說重点。” 麒麟简直要被他气死了,不過慕锦尘却是一言沒发。 “王爷,天真的要塌了,皇上,皇上他……” 一听见皇上二字,慕锦尘眼睛都瞪大了。 “皇上怎么了?” 刚才還一脸漠然的脸色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王爷,皇上恐怕是要不行了,刚才都已经睡下了,结果忽然腹痛不止,疼的脸都沒了血色了,太医们看過之后,也都束手无策。 “皇上下旨宣你马上觐见,說要,要交代后事。” 林靖也顾不上自己說沒說大逆不道的话了,他一口气把這些话說完,眼圈就红了,皇上今年還不過四十岁,這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听完林靖的话,慕锦尘就是一阵沉默,他的脸色已经是沉到不能再沉了。 思考了片刻,他才语气沉稳的說道: “去通知朱雀,即刻接手京城防卫,再去通知城防营的左将军,全军待命,以防京城内发生动乱。 “宣所有二品以上的官员进宫,让他们在隆乾殿侯着。 “還有……” 慕锦顿了顿,又回头看了一眼刚打捞上来的尸体,接着說道: “把尸体收走,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今天晚上的事情更是不能走漏任何风声。” 交待完這一切,他才面色凛然的带着麒麟离开御花园。 眼看着再過几天就要過年了,谁知道,越到年关,事情越多。 本来想着今年除夕那天,把母妃接出来,在王府裡,跟沈言,秦伯,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守岁。 结果,却是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情。 看起来,這個年,也不会過的太平了。 很快,慕锦尘跟麒麟就到了隆乾殿裡。 殿外,一排太医,全都抖的跟筛子一样的跪在地上。 而殿内,太子,皇后,皇贵妃,莲妃,长公主,等后宫的女眷也全都到了。 除了长公主之外,一個個全都在抹眼泪。 一看见慕锦尘进来来,就哭的更凶了。 “王爷,您快进去吧,皇上,皇上等你半天了。” 說话的,正是太子的生母,也就是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之外,地位最高的女人,皇贵妃颜佳人。 她坐在皇后的边上,一边用帕子擦着泪水,一边对慕锦尘說道。 应了一声,慕锦尘就快步的走了进去。 然而,当他看见躺在龙床上,脸色苍白,正虚弱的弓着身子侧躺着的皇上时,就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但是他又有些不敢确定。 “皇兄,你怎样?锦尘来了。” 低声的說了一句,慕锦尘就跪在了床边上,他拉過慕锦铭满是汗的手,心裡就沉重的不行。 “锦尘,给朕一刀,让朕死個痛快,朕,真的是受不了了,太疼了…… “快,皇兄求你了,皇兄真的不行了。” 腹如刀搅也不過如此,想他慕锦铭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可是還是被疼的,龇牙咧嘴。 身上的锦缎内衣,都被汗水湿透了。 慕锦尘拧着眉毛,观察着皇上的表现。 這怎么,怎么跟前些日子,麒麟病重的那次,如此相像。 难道,皇兄得的就是跟麒麟一样的病么? 想到這,慕锦尘就赶紧叫麒麟进了内室。 当麒麟看见皇上的状况时,就肯定了,皇上跟他当时得的是一個病。 那么现如今,能救皇上,就只有一個人了。 只是,沈言现在身处大牢,身上還背着命案,就算是皇上同意,让沈言来替他治病,皇后,贵妃,還有外面那些朝中的重臣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可是现如今,皇上的脸色真的不太好,怕是等不到,慕锦尘给沈言脱罪的那天了。 深思了片刻,慕锦尘忽的就从床边站了起来。 为了皇上,为了江山社稷,他只能把自己全部的身家都压下去了。 在麒麟的耳边,吩咐了一切,慕锦尘就又走出了内室。 在那一屋子人当中,他只是把目光,放在了皇后的身上。 随后,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在皇后的面前跪下了。 這一跪,可是吓坏了不少人。 慕锦尘是摄政王,是直接参与朝政,手握皇权的人,他在這個国家裡,唯一需要跪的就只有两個人,一個是皇上,另一個就是太妃娘娘。 结果,他从内室出来,就直直的对着皇后下跪。 這突如其来的一跪,让傅雨容,连凳子都有些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语气有些急切的說道: “老十四,你,你這是干什么?你有什么话,你跟本宫直說就好了,你……” 慕锦尘抬头,清俊的脸上,带着决绝的神情。 “皇后娘娘,在半個月前,我的属下麒麟得了跟皇兄一样的病,危在旦夕。 “本以为,麒麟会难逃一劫,可是机缘巧合,让本王碰上了一名自称是鬼手神医的大夫。 “就在一间简陋的客栈之中,那神医,救了麒麟的命。” 话,慕锦尘就只說道了這裡。 接下来,他就是要等皇后的话了。 或许是因为太過着急,皇后也沒多想,就直接开口說道: “真的么?那神医在哪?在京城之中么?老十四,你的意思是,皇上還有的救是么?” 皇后的话一說出口,屋裡的哭声就全都止住了,各宫娘娘们都满怀希望的等着慕锦尘的回答。 只有长公主慕安然实在是沒控制住自己,差点就笑出了声。 幸好沒人注意她,不然在皇上都快要殡天的时候,她不哭反笑,绝对是大逆不道了。 不過,话說回来,她现在更是对這個沈言,有兴趣了。 慕锦尘看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就又继续說道: “是,只要能把鬼手神医請来,皇上就一定有的救。” 一听這话,傅雨容就激动的露出了笑容。 “那,那她现在在哪?你還等什么,快把她請来啊。” 慕锦尘坦然的看着皇后,面色依然平静,只是他說出来的话,還是让在皇后脸上的表情全都僵住了。 “神医不但就在京城,而且就在這個皇宫。 “她就是,沈言。” 沈言,沈言。 当傅雨容听见這两個字的时候,额头都开始冒冷汗了。 昨天,她才把這個畜生不如的东西关进大牢,今天,王爷就让她来给皇上看病。 合着,慕锦尘刚才說了那么一大堆就是给她下套儿呢! 原来救皇上是假,救沈言才是真的吧。 冷哼了一声,傅雨容就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端起旁边的茶碗,就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 “我說王爷,這都什么时候了,你這是在拿本宫寻开心么?沈言奸污宫女在先,杀人灭口在后,那种人渣,禽兽,连给皇上提鞋都不配,你竟然說让她来给皇上看病? “本宫现在看见她都会觉得污了自己的眼。” 說完,傅雨容把茶碗重重的扔在了地上,滚热的茶水溅了慕锦尘一身。 其实皇后现在的這個反应,慕锦尘是在說這些话之前,就预料到了的。 他当然知道,皇后是不可能同意让沈言来给皇上看病的。 他所做的這一切,只不過是在为自己争取時間。 此时此刻,厅内鸦雀无声,那些嫔妃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来是怕皇后,二来,自然是怕慕锦尘了。 然而,就在這個时候,麒麟已经无声无息的回到了慕锦尘的视线之中。 并且对着慕锦尘点了点了头。 虽然這主仆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十分的不起眼,但是還是沒有逃過一直观察着一切的长公主的眼睛。 看来啊,她這個弟弟,是要干什么大事了。 也就是在這個时候。 因为皇帝病重,宫内大乱,宵禁的命令也随之取消。 自凤仪宫裡走出的一行人,借着蒙蒙亮的天色,正神色匆匆的持着皇后的令牌,快步的走进了内务府的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