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最合适在一起的人
台灯支得很低,酒店裡自备的灯具并不好用,发出的光有种稀薄的质感。
并不算多么明亮的光线映在裴与墨脸颊,透過纤长的眼睫扫下细碎的阴影,令他整個人有种油画般的美。
色彩浓重,笔触朦胧。
沈秘书气喘吁吁地敲门进来,就看到這样一幕。
不管见多少次,他都不得不承认,他们裴总长得真是不一般的俊。但黏起人来,也是不一般地黏。
就在十分钟前,沈秘书领着众人把办公室裡最后一点常用的资料和设备搬到隔壁房间门,累出一身大汗。
他是真的不太理解裴总這江璨走到哪儿,就势把办公室开到哪儿的行为。
别人家都是把金丝雀关笼子裡,這位金主可好,金丝雀在哪裡,他就把笼子挂哪裡。
…直接囚禁起来酱酱酿酿不香嗎?
怎么還搞起陪读来了?
裴三裴四他们也同样满脑壳问号,但也就是想想。
就算裴与墨和江璨在一起后脾气看起来好了很多,谁也沒這個胆子說。
一边把整理過来的文件列表和因为各种事耽误一半的流程重新汇报,沈秘书一边打量着周边已经颇有公司雏形的房间门。
时不时再看一眼被爱情滋润地不像之前那么毒辣冷漠残忍的自家总裁。
這么拉胯的文件沒有直接打回去诶。
话說着是谁犯的低水平错误,竟然沒找人事开掉。
哪個人打来的电话?裴总语气可真温柔啊,要是裴总一直保持這個状态就好了,凭五位数的工资,他可以给他打工一…
沈秘书飘飘然地還沒“一”完,和风细雨版本的裴与墨重新切换成腥风血雨模式,清隽的眉眼间门攒出熟悉的阴戾。
他起身就朝着外面去了。
沈秘书小跑着跟上,“裴总,发生什么事了?”
裴与墨把钥匙扔进沈秘书怀裡,嘴唇紧抿,“去医院。”
這是沈秘书第一次看到裴与墨露出這种很少见到的,近乎慌乱的紧张。
上回是江璨跟熊干架,追着熊跑时左脚绊右脚把自己摔晕過去,他连夜调动直升飞机规划航线…
难不成這次也?
半個小时后,看着黑夜中亮着红灯的医院标志,沈秘书默默地站在裴与墨身后,感慨江璨脑壳的耐砸程度。
江璨的脑壳耐不耐砸裴与墨并不清楚,但他很清楚自己后悔让江璨独自去拍摄代言。
正如同他当初后悔把江璨放进深山老林参加些安全不能得到保障的节目。
原本以为是言家人会沒什么危险…
到底是轻易解了戒心。
再看到病房前心急如焚的言夫人言家主,裴与墨都有些难以维持应有的镇定和礼貌,“江璨怎么样了?”
言夫人低声回答:“還沒醒,医生在裡面检查…”
除去电梯旁的点头之交,這算是京都豪门圈子裡最难接触到的两股势力,言家人和裴与墨的第一次正式会晤,但谁也沒法子把心思放在這上面。
言家主握着妻子的手,中年男人宽厚的肩膀紧紧绷着,表情是与其对外威严形象全然不符的无措。
言夫人额角不住地冒汗,强撑着跟裴与墨把当时的大致情况說了說。
江璨除了额角被砸一下,其余地方沒有受到什么创伤。
在场的人反应及时,拍摄场地距离医院又不远,从本子砸下来到救护车把人接走,统共只過去十分钟。
期间门江璨的心跳脉搏什么的也很平稳,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但也有條不紊,甚至闭上眼前,他還很机敏地用手扶了一把墙。
裴与墨听着,沒有再出声。
他目光沉沉,视线紧紧地看着两步远的门——隔着单薄的花纹玻璃,模模糊糊可以看见房间门裡医生们穿着的白色大褂。
本就沒什么說头的事情很快就解释清楚,病房前重新陷入难言的沉默。
忽地,长廊尽头传来一阵阵哭声。
哭声裡毫不掩饰的悲伤,让裴与墨想到春天。
那是太久之前的事,他不小心在浴室裡低血糖晕過去,江璨以为他要死了還是怎样,坐在病房门口大声地哭了很久。
硬生生把他给哭醒了。
被迫住院的那小半個月,江璨夜裡押着他早睡,白天還总跟着医生问东问西,只补牙材料用玻璃离子還是复合树脂好,他都听到不止问了两三遍。
而江璨第一次摔破头时,裴与墨很快就离开了,要不是谋求与江老爷子的合作,留下的小职员险些把人送到西伯利亚。
第一次在大兴安岭,裴与墨千裡迢迢赶過去时人已经醒了,跟队医生只包扎了個大概,江璨活蹦乱跳能吃能喝四肢健全智力正常,下雨会找地方躲,也不会乱捡地上的东西吃。
细细算来,這還是裴与墨第一次在江璨生病时,像所有病患家属应该做的那样站在病房外面等候。
医生很快就出来了。
几個人快步围過去,言家主、言夫人:“我儿子怎么样了?”
裴与墨:“江璨沒事吧?”
医生沒有直接回答他们的問題,只是看向裴与墨,问道:“您上次說過,病人一直认为您是他的公主是嗎?”
裴与墨:“是的。”
打熊事件结束后,江璨不愿意进医院,而私人医生又沒有精准的仪器进行检查,后面都是裴与墨把症状和医生說,再制定治疗方案。
医生:“病人的病情会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仍认为现实是虚拟的,进入新的童话剧本。”
病历单递過来,继续說道:“這方面的话需要多加注意病人情绪,正如先前和您說過的,您是连接病人童话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桥梁,在现实世界一直给他不在童话裡的提示时,您一定要圆過去。”
裴与墨点头。
說到這裡,医生想起什么般,“已经发生過两次了,病人每次的认知错误对象都是您嗎?”
裴与墨:“嗯,有什么原因嗎?”
医生摇头,“按照常理来說,這种症状的病人每次发病对象并不统一,总是一個人或者一個物体,說明对他有什么很重要的意义或者执念。”
他下意识地說出几個专业术语,顿了顿,改成用例子佐证,“比如从小沒有朋友的人,总会把陪伴自己多年的玩偶当做朋友,而玩偶是友情相关的纽带。
不愿意接受丈夫死去的妻子会坚信对方仍和自己一起生活,并且为他准备每天的食物和水,因为整個家庭甚至她本身就是丈夫存在的纽带…可以问一下您和病人是什么关系嗎?”
裴与墨沉默片刻,神色不改,“现在是情侣关系,但当时,我只是他不小心撞上的路人。”
旁边的言家主和言夫人愣了一下,医生也卡住,“您再好好想想?某种意义上来說,他非常非常信任您,是您的存在告诉他這個人是他的公主,他才会无比相信自己是从童话裡出来的。”
裴与墨怔忪一瞬后,久久未說话。
白炽灯照耀下,他漆黑的眼眸像是海面风暴到来前的暗潮,又像是云消雨散后即将酝酿出彩虹的天空。
就在医生扛不住那复杂的视线,想說“病人也有可能是给自己编了個心理寄托时,纯属凑巧”时,裴与墨问:“那還有一种可能呢?江璨的病情。”
医生:“那就是最好的发展了,他会直接清醒過来,做了场梦结束了一样回归到真正的现实世界裡…当然,就算這次沒有好,以后自己痊愈,或者再次猛烈撞击了痊愈也說不准,大脑是個实在精密的器官。”
从始至终,言夫人都在旁边认真安静地听着。
虽然早先就看到過江璨的病历,但上面冷冰冰的“认知障碍”四個字摸不着碰不到,還是第一次知道江璨病情的详细情况和表现。
她注意到,医生在說第一個可能时,裴与墨浑身都僵住了,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握住,垂在腿边。
像被摁住死穴的刺猬,不用发出声音,可每根尖刺都表达出抗拒和敌意。
发生什么了?
他在害怕什么?
…
在他们所不知道的拐弯角落裡,宋越惊讶地捂住嘴,努力捂住由于狂喜发出的笑声。
他本意是来看江和的。
宋越和江和早在野外求生综艺结束就很有默契地分道扬镳了,但江和离开《太平》剧组后病得越发重,听說還有点神经质,整個人神神叨叨的。
宋越看透了他不想和他来往,但父母要求,不得不出面探望一下。
這就探出好事了。
看着言夫人往這边望,宋越警惕地缩回头。
他才知道,江璨竟然是言家的孩子。
言家可是豪门中的豪门,比江家档次高出不少,肯定不会逼着江璨和裴家结亲,等江璨回到言家,那些嘲笑他和江璨一起玩的人肯定也很打脸。
而且,他就知道江璨一定是有难言之隐。
原来是生病了啊。
宋越想,现在江璨只是认不出他了,只要江璨病好了,就会知道他们才是最好的朋友,他们才是最合适在一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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