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花主的阴谋
江寒枫和荀炎一直在旁边守着他,沈映雪醒来第一時間,他们两個发现了。
江寒枫连忙過来,用那张糊着厚厚马赛克的脸看着沈映雪,神情极为复杂,不過沈映雪能感觉到,此时江寒枫心中的感情,大多是很正面的。
沈映雪想了想晕倒前做的事情,深吸一口气。
惦记了這么久的仇恨,总算是报复回来了。
沈映雪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隔着柔软的亵衣,隐约能感觉到上面的疤痕。
“還疼嗎?”江寒枫连忙扶他,“猫不在簪花巷,荀炎只找了寻常大夫過来,为你试過脉后只說沒有大碍,我放下不下,所以一直在這裡守着。”
沈映雪眨了眨眼睛,“我睡了多久?其他人呢?”
江寒枫說:“已经寅时了,再過一会儿天就亮了。忠信王昨日就带着人回去了,临走前過来看過你。荀炎他们都回去睡了,伏晟那边得了大夫救治,還吊着一口气。”
江寒枫有很多话想对沈映雪說,又怕他听不懂,最后又觉得,就算沈映雪真的听不明白,该說的還是要說,便道:“昔日我不知你的真实身份,一心以为你就是凌云,昨天被忠信王叫破,才明白這其中的原因。”
沈映雪好奇:“什么原因?”
给爷說說,你還能脑补出個啥来。
江寒枫就把他的猜测說了一遍:“你原本是忠信王府的公子,出了些事情走丢,被魔教带了回去。你年幼,忘记从前的事情,被魔教培养,最终成为魔教教主。”
他叹了口气:“幼时我們见面,或许是你被魔教带去之前,也可能是被魔教带走之后。但是无论哪一种,王府的人都知道你的存在。祝让收买了伏晟,令伏晟统一江湖,伏晟第一個对魔教下手,最终害得你身受重伤,命悬一线。”
沈映雪震惊,江寒枫竟然還有脑洞正常的时候。
“忠信郡王知道你的处境时,你已经被花主接到了簪花巷。”江寒枫之前一直沒想明白,花主和沈映雪的关系,如今却是有了猜测:“你在魔教中,应该认识一個女孩子,她自幼照顾你,你们二人虽无关系,却如同亲姐弟。后来她嫁给了花主,故而花主那裡有魔教的令牌,又对你格外宽厚。”
這個才是熟悉的味道。
沈映雪努力记下剧情,用一种小孩子催大人讲故事的语气问:“然后呢?”
“或许花主与那位姑娘相识时,你也在一旁。那位姑娘生下诸成玉便离世了,花主从此沒有与你见過面,直到你落难,才将你接到簪花巷。他不忍心看到你這幅模样,故而总是拒绝与你接触。”
江寒枫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前些日子,你与花主相见时,从来沒有当面开口喊他一声父亲,我那时候就该想明白的。”
诸成玉也很少与花主见面,但他就一口一個爹爹,叫的特别甜。凌云看似与花主感情很深,却从未当面喊過他爹。
江寒枫以前以为,那是因为凌云畏惧父亲,昨天他才明白,那是因为花主并非他的父亲,而是他的姐夫。
沈映雪赞叹道:“逻辑缜密。”
江寒枫看向荀炎,向他求救:“我說的可有不对之处?”
荀炎:“……”
江寒枫见荀炎不說话,還以为他默认了。
“如今我该怎么称呼你,仍旧喊你凌云,還是唤你一声映雪?”心目中的对手,和爱慕之人竟然是一個人,江寒枫有過震惊彷徨,但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回過头去想,仿佛沒有那么难接受了。
沈映雪說:“都行。”
荀炎站起来:“我去给公子准备吃的。”
等他走后,江寒枫才想起来:“荀炎是花主安排在你身边的人?我记得你先前在小石村居住過一段时日,那时候应该是荀炎在照顾你吧?”
沈映雪迷茫摇了摇头。
江寒枫又问了几個其他的問題,才讲起来自己最想說的:“你還记得昨日发生了什么嗎?”
沈映雪看着自己的右手,眉目间的厉色一闪而過:“我报了仇。”
江寒枫内心复杂极了,他一方面觉得,不应该让沈映雪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动手见血,另一方面又觉得,沈映雪似乎理智尚存,并未失控。
江寒枫问過荀炎,为什么不阻止他,荀炎的回答是,沈映雪想做什么,他都会奉陪到底。江寒枫也问過韩敬,韩敬說当时太害怕了,吓得沒敢动。
江寒枫叹气:“我与你相处了這段时日,多少知道你的为人。从前时,你我便惺惺相惜,我們虽只见過一次面,我想再沒有人比我更能理解你。”
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關於武学和哲学的思考,只有他们可以理解对方。
江寒枫觉得,沈映雪不像是個弑杀之人,就算外界传言中他残忍狠毒,几乎要变成吃童男童女的妖魔鬼怪,江寒枫也对沈映雪保持着尊敬。
六年前亲自见過面后,他更是直接退出了讨伐沈映雪的战场。
沈映雪如今疯了,身边的人却沒有一個规劝他,甚至就连他的生父,也
在撺掇着他举起刀复仇。
“我昨日很害怕,怕你当时神志不清,冲动之下杀死伏晟,待清醒之后后悔。”
沒有人想做一個疯子,沈映雪這样高傲的人,更不会愿意做不能自控的人。他应该清醒着做出各种决定,而不是在众人的拥簇下,毫无意识地动手杀人。
沈映雪当时的动作很快,快到激发出了江寒枫的战意,同时他也知道,忠信王有备而来,容不得他来打断。
幸好沈映雪沒有真的下死手。
“我明白你的意思,”沈映雪說,“這是我自己选的,我身上几乎日夜都在疼,做梦时都是被伏晟欺辱的场面,不对他动手,难消我心头之恨。”
江寒枫默默握住他的手,“我也可以帮你。”
沈映雪侧目看他,“好啊。”
兰锦那边传来了消息,约好和伏晟见面的人,正是冷翠山庄的李云益。
冷翠山庄之前的庄主姓李,有三個儿子,大儿子李云亭,二儿子李云松,三儿子李云益。
一年前李老庄主仙逝,冷翠山庄由李云亭掌管,李云松是個不着调的二世祖,拳脚功夫還不错,只是整天喜歡吃喝玩乐,半点闲事都不管。李云益最初還是很好的弟弟,辅佐兄长打理山庄,俨然一個副庄主。
谁知道他竟然内裡藏奸,暗中笼络了山庄裡的人,又勾结官府,默默聚集了一批势力,只等把前面两個哥哥杀死,坐上庄主之位。到时候就算有人不服,也会被他打服。
谁知道事情并沒有按照李云益想象中发展,因为他的管理不当,手下人为非作歹,屡屡闹事。還因为林书墨的事情,放火烧了小石村。
后来冷翠山庄做的事情被人揭露,李云益的罪行公之于众,李云亭也开始查山庄内部的事情。李云益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李云亭毫无防备,把他给杀了。
谁知道他那個二世祖二哥突然醒悟,一雷霆之势回来,手腕强硬,差点沒把李云益搞死。
李云益灰溜溜地逃走,从此下落不明,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沒想到他竟然和伏晟混在了一起,大概也是他,开出高价企图拿到那本秘籍,提升修为后,回去继续兴风作浪。
沈映雪听着荀炎讲完,感叹了一句:“還是兰锦靠谱,要是审问伏晟,他肯定是不会說的。”
荀炎点头,“公子說的不错,只是何不接着审问之名,多折磨一下他?”
沈映雪想到伏晟变态的笑容,就觉得不太行。
那個人指不定有什么毛病,越打他就笑得越疯,比他這個真疯子還像疯子。
普通的手段,对伏晟来說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沈映雪已经弄碎了他的手腕,捅了他两刀解气,接下来要报的,就是他纠集众人围攻魔教,還有对沈映雪精神上的伤害了。
“比杀人更可怕的,是诛心。”沈映雪說,“兰锦那边打听清楚秘籍是什么了嗎?”
荀炎摇头:“不知沒有弄清楚,還因为簪花巷之前收集秘籍的行为,给了外面的门派错误的消息,现在人人都在觊觎武功秘籍,就算是最普通的秘籍,都有人争抢一番。”
“這可就不好办了。”
一不小心把市价哄抬上来了啊。
沈映雪发愁也沒办法,只能让兰锦继续盯着,又给他多派了些人手,保护他的安危。
自从沈映雪捅了伏晟之后,簪花巷裡平静极了。
江寒枫继续教诸成玉读书,诸成玉好像想通了一样。每天都学得很认真。荀炎暂时沒有外派,留在家裡处理這边的事物。韩敬偶尔给荀炎帮忙,有时候也会来沈映雪這裡跟他聊天。
忠信王走了之后,祝让和祝凌都沒来過,但是依然会派人询问沈映雪的状态,還会送一些药材来。
沈映雪不做噩梦了,有更多的精力打游戏看动漫,顺便到处溜达,看看能不能找到漫画样子的马赛克。
荀炎发现了他最近总喜歡乱跑,還是放心不下,就让韩敬跟着他。
韩敬深知沈映雪并未疯癫,根本就不敢管他,沈映雪說什么就是什么,他则是扮演二十四孝好儿子,从来不敢忤逆父亲。
沈映雪一开始還觉得這样相处挺好的,后来就发现韩敬這存在感也太低了,而且一点個性都沒有,跟之前相比差了好多。
他就问韩敬:“你最近是怎么了?”
韩敬穿着女装跟在沈映雪后面,透過义父那张年轻英俊的脸,看到了他的狠厉和深沉。
他和“沈映雪”這個身份不是父女关系,具体是什么关系,韩敬自己都不知道。他笑着說:“可是我有行为不当之处?還請您指教。”
“我记得,你从前不是這样的。”沈映雪也记不太清他从前是什么样子了,侧身拍拍他的肩膀,“像往常一样就好,你此时這般恭敬,倒像是我的侍婢。”
韩敬哪裡敢說,他被义父出手捅人的样子吓住了。
义父的气势实在强大,韩敬平时就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沈映雪如果稍稍有些生气,韩敬就大气都不敢喘,万幸沈映雪沒有真的对他发過脾气。
那天他给伏晟捅的那两刀,身形迅速,轻便灵巧,更重要的是,义父刺他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都沒有,甚至
沒有半分杀意。
韩敬越想越觉得心惊。
杀意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它就像是几乎化为实质的恶意,也像是一股森冷的阴气。举一個例子,半夜去乱葬岗,突然听到有人哭,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和杀意差不多了。
但是這個东西,并非全然都是坏的。
人可以通過一個人的杀意判断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就像是身体的感应机制,察觉到危险时给出的信号。
可是义父竟然一点杀意都沒有!
韩敬清楚地记得,伏晟被捅第一刀时,眼中深深埋藏的错愕。
义父当时的情绪很淡,他几乎沒有把伏晟当人看。
韩敬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沈映雪放在心上,但他不知道,那些沒有被沈映雪放在心上的人,连一株花草都不如。
义父对生命的态度实在冷漠,韩敬每每想起来,都会觉得心惊。
万幸义父是個理智的人,而且他的智慧无人能及,他早已摸透了在人世间的行为准则,披上一层伪装,不会让人发现他有一颗鬼神般高高在上,蔑视所有凡人的灵魂。
韩敬一想到自己被這样一個厉害的人当做亲儿子对待,心裡的恐惧散去不少,他对沈映雪更加忠诚,听到沈映雪這么說,想了一下,小心询问道:“那……我是否可以恢复男装?”
沈映雪說:“什么时候我的身份公布,你什么时候恢复男装。”
等外界可以知道他是沈映雪的时候,韩敬才能脱掉马甲。不然他直接就被连累,暴露個彻底。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江寒枫那样对他深信不疑,還自动找理由补全他的行为。
韩敬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他笑上前两步,离沈映雪稍近一些,笑着說:“好吧,我听您的。”
沈映雪点了一下头,视线被街上的马赛克吸引,過去看看有沒有自己想要的,刚站到摊子跟前,就听到那個老伯說:“您二位真是郎才女貌,老朽活了這么大年纪,头一次见您两位這样神仙般的人物。這位公子看看有沒有喜歡的,买一些送给夫人吧。”
沈映雪:“……”
韩敬:“……”
几日后,荀炎又去了一趟瓷镇,办完事情之后和兰锦一起回来的。
沈映雪找来他俩,开了個小会议。
“高家的那個东西,的确是秘籍,只是上面写的实在晦涩难懂,我悄悄潜了进去,看過几眼,便誊写下来,又弄了本一样深奥的古籍,将开篇与那本古籍重新装订在一起,把秘籍换了回来。”兰锦把东西拿出来,双手递给沈映雪,“主人。”
沈映雪接過来,随意翻了翻。
他连這裡的繁體字都人不太全,更何况這种更加久远的文字。沈映雪都怀疑他看到的是系统打的马赛克,不然怎么会像蚯蚓一样?
沈映雪把书放回桌上。
兰锦說:“我离开时高家那边還不清楚秘籍被掉了包,如今应该知道了。那处聚集的武林人士众多,李云益寻不到伏晟,自行去了高家,他素来仇敌不少,聚在一起之后,更是冲突不断。”
高家也太惨了,因为這本看不懂的书,就要收留那么多江湖人,随时都可能变成别人帮派火并的战场。现在书也沒了,那群人找不到這东西,更会对高家紧追不放。
兰锦道:“高家也不是善茬,高员外的祖父是個太监,在宫裡服侍過皇上。后来置办了外宅,娶了十几房小妾,经常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
“高员外的父亲,据說是他祖父净身前留下来的种,也有人說是从旁支裡抱来的,還有人說是那些姬妾给他戴了绿帽子,才生下這個孩子。
“高太监对他的后代也不怎么上心,从来沒有给他们求過旨意,高太监生前敛的财不少,可惜高员外的父子只会挥霍,只剩下现在這点家产。”
沈映雪听完,一言难尽地看着那本秘籍,担心地问系统:[那個能治好我病的秘籍,应该不是《葵花宝典》?]
他可以接受看不懂文字,也能克服困难,从头习武。但是如果想治病必须自宫,那就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沈映雪倒不是想传宗接代,就是觉得很疼,而且对以后的生活影响也太大了。
系统說:[倒也不是不行。]
上次他和系统打商量,能不能搞漫画样子的马赛克,系统也是這么說的。
沈映雪感受到了来自系统爸爸的沉甸甸的爱:[倒也不必這么宠我,求你,千万别是那种秘籍。]
系统:[好的。]
兰锦看沈映雪盯着那本书发呆,停下了叙述,静等沈映雪回神。
“上面的字我不认得。”沈映雪直言,“你们可有识得的?”
兰锦和荀炎对视一眼,眼中的讶异和担忧一闪而逝。他道:“我可以读给您听。”
沈映雪就让他读了一下,全都是文言文,幸好沈映雪有江寒枫教的穴位基础,還跟着他学了点别的扩展知识,勉勉强强能听得懂,也知道该如何去做,他下意识地调动体内的内力,腹部猛地一痛,胸口一闷,吐了口血。兰锦停止念诵,拿出手帕给沈映雪擦了擦,又为他诊脉。
荀炎倒了杯水,看沈映雪漱了口。
沈映雪压下嘴裡的
铁锈味,說:“不是這本。”
他刚才问過系统了,系统也說不是。他的内力都是负担,稍微一动就可能加速身体的崩溃。刚才吐血,未必是那本秘籍不好,也有可能是它太好了,所以才会這样。
兰锦试過脉,对沈映雪說:“您不能再动用内力了。”
“知道了。”
兰锦收好了秘籍,给沈映雪熬药去了。荀炎看他脸色不太好,扶他去休息。
两個人都沒有提起把秘籍送回去的事情,沈映雪困得很也沒有想起来。等沈映雪记起来的时候,瓷镇那边已经乱套了。
非常具备反派气质的李云益,直接被人砍死了。除了李云益,還死了几個人,好几個帮派都发生了矛盾,闹得非常不愉快。
忠信王知道是他们干的,還特地写信给花主,称赞他行事果断,借刀杀人之计用得妙。
沈映雪:“……”
兰锦从瓷镇回来,花主也该回来了。
沈映雪扮成花主的模样,当着众人的面,被人抬着进了簪花巷。
诸成玉听說他回来了,迫不及待地過来拜见。
沈映雪歪在榻上,让他进来了。
诸成玉嗅到熟悉的瓜果香气、茶香和药香,心裡非常踏实,来到沈映雪旁边抱住他的手臂,娇嗔道:“爹爹,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离开了,让我好担心你。”
“這不是回来了嗎。”沈映雪摸摸他的头发,“你這几日,可有好好念书?”
诸成玉表情动容,他从来沒想過,自己也能像普通孩子那样,与父亲有這样家常的对话。
他也沒想過,就他這样的眼睛,還要读书,实在太为难人了。
诸成玉失落道:“我一直在跟着江大哥学,可是我实在蠢笨,那些墨渍凝干后倒是有些粗糙,只是我用手摸着,却分辨不出字形,若是之前学会的,换一种字体写出来,我又不认得了。”
“难为你了。”沈映雪也沒想到江寒枫和诸成玉竟然是从认字开始的,他不是想让江寒枫教导诸成玉道理嗎?为什么会变成這样?
诸成玉巴巴地恳求:“爹爹如今回来了,也该多陪陪我,不如每日拿出一個时辰来,爹爹亲自教我好不好?有爹爹教,我肯定学得很快。”
“我哪裡及得上江寒枫?”沈映雪无奈道。
他自己都不认字,他带着這样的马赛克,和诸成玉也差不了多少。要不是花主的身份限制,沈映雪也想混进去,和诸成玉当同班同学。
“怎么会?爹爹一定学识出众,博古通今。”诸成玉对沈映雪有奇怪的滤镜,“爹爹年轻的时候,是科举出仕的嗎?您是哪一年的进士呀?名次如何?当年的试题還有嗎?爹爹给我讲一讲吧。”
沈映雪:“……”
每個字都能听得懂,连在一起就完全听不懂了。這又是什么新型马赛克嗎?
沈映雪陷入沉思,努力回想以前的记忆,完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给花主加了這种人设。
诸成玉见沈映雪不說话,還以为触到了他的伤心事,他立刻化身贴心小棉袄,不停地說好话,又是哄沈映雪高兴,又是夸赞他的文采学识,把沈映雪搞得更懵了。
“爹爹的打算,我都知道了。”最后诸成玉贴在沈映雪耳边,轻轻地說了一句。
“什么打算?”沈映雪问。
“忠信郡王想谋反,夺取皇位。您和他联盟,表面是想帮他,实际上却是想让沈映雪获得他的信任。您对沈映雪這么好,還把他当做儿子抚养,就是为了拉近与他的关系。”
沈映雪听到诸成玉念了好几遍自己的名字,感觉怪怪的,但是比這個更怪的,就是诸成玉话裡的內容了。
“忠信王不喜歡祝凌,只对沈映雪寄予厚望。如今沈映雪虽然疯了,可是难保日后他不会清醒過来。只要爹爹控制他的药量,想让他清醒,不是举手之劳?等忠信王夺取皇位,沈映雪也清醒了,自然会立沈映雪为太子。”
沈映雪:“……”好家伙!
“只要忠信王一死,江山社稷就是沈映雪的了。您是沈映雪的义父,也是他最亲近的人,而且深谋远虑、手腕高绝,又曾经在朝中做過官,比沈映雪更加熟悉官场。到时候沈映雪少不了倚仗您,您就算被封为摄政王也是可以的。”
沈映雪再次满头问号。
诸成玉笑道:“如果沈映雪疯病复发,江山就是您的了。”
他爹爹残疾又如何?脸上有伤又如何?他的能力出众,根本不该被身体束缚!明明可以比任何人做的都好,昏庸腐败的朝廷却容不下他!
如此,爹爹只能亲手建立规则。
以残疾之躯,成为一国之主!
至于他,作为花主唯一的儿子,诸成玉觉得,如果他能满足爹爹的期待,未来也可以继承皇位,施展一番抱负。
诸成玉說:“爹爹放心,我真的在好好学了。”
沈映雪:“……”
他只是想活下来而已,根本沒想過谋朝篡位啊!
诸成玉看不到沈映雪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他向来清楚,爹爹与他一样,都不是甘于平淡的人,他们有一样的野心。
看,爹爹听到他的這番话,内心也十分激荡,想来也
忍不住想大展拳脚。
诸成玉觉得,以前的他真的太小家子气了。
他只盯着青羽宫,觉得青羽宫就是他人生奋斗的终极目标,却不知道,原来還可以有這样的宏图伟业。如此這般,才能被称作好男儿!
沈映雪沉默了很久,对诸成玉說:“去把江寒枫叫来。”
必须要找老师!
這孩子虽然三观不正,但是从来都不是中二病。兰锦和韩敬教他的时候,人都好好的,怎么到了江寒枫手裡,就变成了這样子?
一想到诸成玉這么中二,沈映雪觉得他的白发蓝眼都沒有以前仙气了。
诸成玉不太明白沈映雪在想什么,他乖巧点了点头,行动如常人一般,离开這边,不一会儿就喊了江寒枫過来。
江寒枫也想過来拜见花主,花主虽然不是他的亲岳父,但是他和沈映雪也算是一家人,算算辈分,江寒枫也得叫他一声姐夫。
他对花主一如既往地恭敬,进来之后行了一礼,花主让他坐下,他就坐在了花主对面。
“诸成玉出去。”花主說。
诸成玉懵懵懂懂地点头,离开了房间。
江寒枫看到花主懒懒地歪在床上,明明前几次见面时已经毫无波动的内心,突然又荡起了涟漪。
很不对劲。
他不是认定沈映雪,就沒有再对花主心动過了嗎?为什么今日见到花主时,依然会有面对沈映雪时候的那种感觉?
莫非是太久未曾与花主见面……之前无感,大约是看得太久了,如今又心动,就是传闻中的“小别胜新婚”?
不行,他已经与沈映雪定情,怎能再念着花主!
江寒枫垂眸:“不知您找我有何事?”
如果沒事的话,他就去找沈映雪去了。
离花主远远的,决不能再惦记着他。
沈映雪淡淡道:“我临走之前,曾经拜托你教导诸成玉,不知诸成玉平日裡可還听话?他学得如何?”
江寒枫心不在焉:“诸成玉很好。”
沈映雪问:“诸成玉有沒有对你說過什么?”
江寒枫想了想:“他說的话很多,不知您要问的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抬头看我?”沈映雪觉得他在心虚,“此时我并不是以凌云父亲的身份与你交谈,而是以诸成玉父亲的身份面对你的。”
江寒枫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到他脸上刺目的红色,還有白皙如瓷器的肌肤,迅速敛眸,在心裡默念了几遍沈映雪的名字。
视线余光中的那抹红色未能及时从脑海中驱除,江寒枫沉下心,想到的却是沈映雪用匕首刺伏晟时的那一幕。
如果忽略他对沈映雪的病情的担忧,那一幕绝对是极美的。
沈映雪动作自然又轻巧,他拿匕首的动作很熟练,一点都不生涩,仿佛花主喝茶时那样行云流水。
花主的美是沉稳的,沈映雪的美却是张扬的。
当鲜血崩出的那一刻,沈映雪的脸上也带了一抹红色。
他眼神如冰,那抹红色也锐利张扬,仿佛能将人灼伤。明明穿的是一身白衣服,沈映雪却像他记忆中的魔教之主一样,有着黑暗的一面,那处黑暗,又对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为什么不說话?”沈映雪不悦道。
江寒枫這是心虚了嗎?
沈映雪一开始就知道,這個人的脑洞大得很。可是你自己写剧本就算了,为什么還给别人安排剧本?每次诸成玉都是和江寒枫接触過之后才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沈映雪压根不可能帮忠信王争夺皇位。
更重要的是,他就是沈映雪,和花主就是一個人,哪有必要搞那么复杂的计划?
而且忠信王对沈映雪的态度也很不明确,有时候看着是为他好,做出来的事情就挺奇怪的。說不上来是其他人影响了忠信王,還是忠信王自己对沈映雪感官复杂。
不知道诸成玉哪裡来的自信,觉得忠信王会把皇位传给他,忠信王可是有個从小养在跟前的祝凌,還有一個比亲儿子還亲近的祝让。
沈映雪再看江寒枫,那股恨不得把他脑袋敲开的冲动又出来了,“你对诸成玉說了什么?”
江寒枫思维抽回,“我只是在按照您的意思,教他读书识字。”
沈映雪目光深沉地看着那片马赛克,“你确定沒对诸成玉說什么?”
江寒枫反应過来:“诸成玉怎么了?”
沈映雪想想都觉得好笑,“他說,我刻意与凌云拉近距离,忠信王谋取皇位后,必然封他为太子,到时候忠信王一死,凌云一疯,天下便落入了我的手中。”
江寒枫大为震惊,這种事情,他连想都不敢想。
可是這话條理清晰,如果忠信王真的能拿到皇位,确实能像花主說的這样……
江寒枫收起了心中的旖旎,目光锐利,打量着花主。
花主一如既往地病弱,他半卧在榻上,身后挤了一個靠枕,双腿安静地并拢,摆放在榻上。
他的鞋子就在脚踏上,哪怕在外面呆了十来天,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鞋子也是崭新的,鞋底半点尘土都沒有。
花主是個瘫子,而且還容貌有异,身患重疾,极有可能寿命不长久。
就是這样的一個人,搞得江湖天翻地覆
,他甚至還想谋朝篡位,自己成为皇帝。
江寒枫很钦佩他的胆识和魄力,哪怕被病痛折磨,他也有不输于常人的地方,甚至就连他的短处,也成了让他更加耀眼的点缀。
沈映雪敏锐地发现了江寒枫的变化,虽然看不到他的脸,沈映雪也知道,這個人又跑偏了。
“你在想什么?”
江寒枫說:“我想,江山并非那么容易得到。”
沈映雪嗤笑一声:“我何曾說過要這江山?”
江寒枫愣了一下:“是,您若是真心想争夺,早已是天下之主,何必等到现在,江山社稷对您而言,不過是负担罢了。”
沈映雪:“……”
要不是此刻在扮演花主,沈映雪都想把后面的靠枕丢出去砸他。
他现在开始怀疑,這個人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不是也有奇怪的滤镜,只是顾忌他精神失常,所以沒有說出来。
确实,他们两個单独相处的时候,江寒枫就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马赛克遮住表情之后,沈映雪连他的眼睛都看不到,根本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么。
那個时候,江寒枫的心理活动应该是很平静的,不像现在起伏那么大。
“你太抬举我了。”沈映雪說,“我何德何能,能摆布這些?天底下厉害的人這么多,未尝就沒有一些名气不显的真正高人。”
“您說的是。”江寒枫心道,就像您以前一样,引而不发的人嗎?
沈映雪說:“刚才那番话,不過是诸成玉在胡說八道,他突然讲出這种话来,实在让我惊讶,故而把你喊過来。”
江寒枫說:“我之前从未想過這些,更不可能对诸成玉說,花主明鉴。”
沈映雪也看出来了,他实在发愁诸成玉的教育,要是真的教不好,难道還能把他赶出去?他都认自己当爹了,不太好吧。
江寒枫看着花主默默的沉思,似乎在细思诸成玉這种念头的来源。
莫非真的被诸成玉說中了?
不然花主为何对這等童言如此上心?
江寒枫又开始担心沈映雪了。
他等了一会儿,见花主沒有开口的意思,主动說:“您方才的话语裡,喊了几次凌云。许是您离开簪花巷太久,不清楚這边的动向,就在不久之前,忠信王等了凌云去杀伏晟,并且在言谈中說出,凌云就是沈映雪。”
沈映雪回神:“啊……对。”
這不是自己喊自己名字怪怪的嗎?沈映雪下意识地選擇了凌云這個称呼。
江寒枫发现花主依然有些走神,不過這次思考的应该是与沈映雪有关的事情了。
“您与他……”江寒枫刚想问,花主是不是沈映雪的姐夫,突然想起他们两個相似的身形,然后排除掉父子关系,“莫非您也是王室中人?”
“嗯?”沈映雪說,“算是吧。”
他大概就是忠信王的儿子了,肯定算王室众人。
江寒枫說:“您是忠信王的兄弟?”
沈映雪:“……”
這是怎么得出的這個结论?就因为他和“沈映雪”身形相似嗎?
沈映雪对這個世界的认知還是有缺陷的,他根本不知道当今的皇帝是谁,现在又是什么年号,也不清楚皇室究竟有多少人,上哪再给忠信王添個兄弟?
而且這個身份听起来太不祥了,流落民间的皇子,成为黑.道大佬,和王爷勾结准备谋反,最后时刻暴露身份,登上皇位,這和诸成玉安排的剧情有什么区别?
沈映雪立刻否定:“不是。”
江寒枫继续猜:“您是忠信王妃的兄弟?”
沈映雪是正妻所生,王妃就是沈映雪的亲娘。如果花主是王妃的兄弟,那就解释得通了。
毕竟外甥似舅。
沈映雪被他问的不耐烦:“你总是问這些做什么?”
“我摸不清楚您的意思,映雪如今又是那样,我自然要为他多考虑些,請您海涵。”江寒枫道:“比起這個,我更想打动您,让您看到我对映雪的心意。到那时,您应该就会主动告诉我真相了。只是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做,請花主示下。”
沈映雪根本不知道有什么真相好說的,他真的沒有那么多图谋,也沒那么坏。
明明他是個很善良的人,杀人扬名都要查清楚那些人的底细,专搞一些在前世算是死刑犯标准的坏人。
明明他這么正义,为什么江寒枫总是怀疑花主对沈映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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