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如果沒有那一晚 作者:未知 這一巴掌,莫北完全可以闪躲,他曾经连迎面而来的子弹都躲开了,怎么可能躲不开一個小小的巴掌,但是莫北沒有避开,而是在那一瞬间,選擇闭上双眼,任由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他想,懊悔,道歉都于事无补,弥补不了延橙任何创伤,他唯一能弥补延橙的,就是坦然接受她的辱骂及巴掌了吧,但是莫北心裡很清楚,即便他挨上延橙一万個巴掌,昨晚犯下的错误也是不可挽回,那是一個女孩子最宝贵的第一次…… 延橙气的浑身发抖,她在向南家躲了一天,就是怕自己流泪的时候被别人看见她的懦弱,她的软弱,永远都不能被别人知道,因为這些都是她的弱点,绝不能暴露在任何有可能成为她敌人的人面前!她花了二十几個小时,好不容易才让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莫北居然還有脸拿出来說!她怎能不气? 延橙举起右手,指着莫北的鼻子,身子抖了又抖,她虽想大声的斥责莫北,让他滚出去,但又不敢這么做,怕惊动了延夫人,于是强压住心头的火气,道,“你给我闭嘴,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莫北仿佛自动屏蔽了延橙一切辱骂的话语,只是痴痴地看着她,道,“延橙,我……我对你是真心的!让我对你负责吧,我愿意承担起一個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 說出這句话,莫北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他這一生,沉默寡言,少說多干,生命中除了杀戮,便是陪伴着延浩宸,他的生命中,除了延浩宸,就是延浩宸,甚至有时候都不禁要怀疑自己的性取向,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和延浩宸搞基,毕竟两個大男人整天腻在一起,别人不乱想,自己都会觉得怪怪的,幸好有延橙的出现,每每看到延橙,他才会想起来,原来自己還是喜歡女孩子的,原来,他不是一個同性恋。 他极少跟女人交流,平时看见女人,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說了,于是就干脆不說话了,假装自己很酷,所以,让他对延橙說出這番话,简直就是用尽了他這一辈子的勇气!他想,如果這次被拒绝了,他恐怕很难再鼓起一次勇气,对另一個女孩子告白了。 不過,在說出這句话的同时,他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甚至被辱骂的准备,因为他自己也很清楚,延橙绝不可能答应! 延橙答不答应,那是延橙的事,他要不要說出来,表现自己的决心,是他自己的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即便明知延橙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会拒绝,他仍然要要出来。 因为,這是作为一個男人,他应当负起的责任! “呵……你别逗我了,行么?”延橙仰起头,轻蔑的笑了笑,一言一语尽是讽刺,“就凭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痴人說梦!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负责?你能担起什么责任?我告诉你,不過就是一夜晴罢了,我顶多当做是被鬼压了!我不需要你的负责,从今以后,你离我越远越好!思想有多远,你就滚多远!” 說完,延橙指了指房门口的方向,“夹起你的尾巴,滚出我的房间!你以后再敢踏进来,我就让人卸掉你的腿!” 莫北的嘴角微微抽动,道,“对你来說,那只是一夜晴嗎?” “对,沒错!或者說是一次不愉快的被鬼压的经历!”延橙翻了個白眼。 “我不信,你言不由衷!那是你的第一次,一個女孩子的第一次是很珍贵的,怎么可能简简单的一句一夜晴就抹過去了!你能别一直說气话嗎?你能别一直逞强嗎?让我对你负责,不好嗎?你难道不需要有個人陪着你,照顾你嗎?”莫北开口說道。 延橙的胸口起起伏伏,抬起手,“啪!”,又是一個耳光抽到莫北脸上,這一巴掌,震得她自己手都隐隐作痛。 “既然你知道女孩子的第一次很珍贵,那你就该明白,你的行为有多该死,你也该明白,我有多想杀了你!”延橙咬着牙,怒声說道。 她愤怒的眸子裡满是泪水,几乎都快要滴下来,却又像是凝固的,怎么样也不会在莫北面前流泪。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莫北无力的道歉,知道沒有任何作用,“……如果可以弥补你,我愿意做任何事,就算让我死,我也愿意!” 延橙眼珠一转,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任何事都愿意?即便是为了我背叛延浩宸,你也愿意?” 莫北愣了一愣,道,“除了這件事……唯独這件事不行……你知道的,我們莫家世世代代都……” 延橙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說道,“行了,行了,够了,不要在我面前继续重复你们莫家有多忠心耿耿,我听腻了!我早就知道你說话像放屁,嘴上說的倒是好听,什么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哪怕是去死!结果呢?呵呵,只不過是随口一提,這不就给你试出来了?” 莫北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的說道,“除了這件事,真的,除了這件事,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给你!要不,你砍掉我的手指,或是割掉我的耳朵,我保证,我绝不反抗!” 說完,莫北便朝着延橙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延橙皱了皱眉,道,“我又不是屠夫,也不做人肉买卖,我要你身上那些不值钱的肉干什么?我還不如直接杀一头猪去卖,我估计還比你值钱!行了,行了,你滚吧,我不想再和你墨迹了,我乏了,去对你的主子尽忠吧,不要在這裡烦着我。” “延橙,我……我……我真的……是真心的……” “够了,我困了,你可以出去了嗎?非要我大吼大叫,把老夫人和延浩宸全都惊动起来,你才肯离开,是嗎?” “延橙,我……” “叫我二小姐!谁允许你直呼我的名讳?!” “延……不对!二小姐,我……” “滚出去!” “二小姐……” “滚!” “……那我不打扰你了,晚安,好好休息。” “滚!” “……。” …… 第二天一早,温柔和延浩宸一同用過早餐后,两人便开车前往郊外,這一次,延浩宸沒有多带任何人,完全就是他和温柔两人单独约会,就连与他形影不离的莫北都沒有带上,况且,莫北的存在感极低,即便他一路随行,但他沉默寡言,连呼吸都很安静,如果不好好注意,根本就可以当他不存在。 离开市区后,空气变得越发清新起来,延浩宸将车窗摇下,让清晨微凉中带着清新的空气窜进来,温柔坐在延浩宸身边,幸福的满脸通红。 “浩宸,今天……是我們结婚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出来郊游呢,我好高兴哦。”温柔娇羞的看了一眼延浩宸,如果每天都能這么幸福就好了! 如果延浩宸每天都能這么对她,就算要她抛弃所有的权财名利,她都肯啊!哪怕是变成一個穷光蛋,但只要跟在延浩宸身边,就算餐风饮露,顿顿喝西北方,她也愿意啊! “你高兴就好,既然出来了,就开开心心的玩一整天,想去哪裡,我都带你去。”延浩宸的温柔的笑了笑。 只是,這温柔的笑容裡,却隐隐好似夹杂了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但是沉溺在幸福当中的女人是察觉不到什么不妥的,因为她的眼睛和心,早就被延浩宸温柔的笑容给冲昏了头脑。 “我沒什么想去的地方,不過,只要和你一起,去哪裡都可以的。”温柔开口說道。 “那我們就一起往前开好了,我也不知道究竟要去哪裡,开到哪裡算哪裡吧。”延浩宸一边开车,一边說道。 他开车时专注的神情,看起来特别的帅气,配上高蜓的鼻翼,简直就要用侧面来秒杀一切女性生物,這简直就是一個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帅气逼人星球人嘛! 延浩宸在认真的开车,温柔在认真的看着他,看的目光都有些痴迷了。 “浩宸,我今天好高兴,好幸福……”温柔看着延浩宸,痴痴地說道,“……如果每天都能這样,那就好了。” “每天都這样当然不行,难道不上班不工作不去公司了嗎?不過偶尔出来透透气還是可以的。”延浩宸笑着說道。 延浩宸开车带着温柔在外面玩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八点才返回延家,這一天,对温柔而言,幸福的如坠梦中,但她却不知道,最美的梦,往往也正是最深的噩梦。 回到延家后,温柔和延浩宸互道晚安,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泡個澡放松一下就休息了。 平时负责伺候温柔衣食起居的是娇儿,但今天在浴缸裡放花瓣的,却是另一個小丫头,温柔一边擦脸,一边环顾四周,并沒有看见娇儿的身影,于是问道,“娇儿呢?這丫头跑哪去了?” 娇儿是温柔最贴心的丫头,算是心腹,温柔一刻不见娇儿,自己心裡也空的很,今天是因为要和延浩宸单独出去约会,所以才沒带上娇儿,平时往浴缸裡撒花瓣的都是娇儿,今天不见娇儿,心裡觉得怪怪的。 一脸稚气的小丫头答道,“回少夫人的话,娇儿姐姐不舒服,在房裡休息。” “哦?不舒服?哪裡不舒服?早上走的时候见她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舒服了?”温柔眉尖微蹙,对娇儿這個丫头,她关心的很,一来娇儿跟着她時間最久,最贴心,最熟悉,二来娇儿知道她的秘密,也是最多。 “许是吃坏了肚子,一直都在房裡待着。”小丫头垂着头答道。 温柔皱着眉說道,“這丫头,什么山珍海味沒吃過,怎会好端端的忽然吃坏肚子?” 心中隐隐有不详的预感,但却說不出是怎么样异常的感觉,算了不想了,温柔撇了撇嘴,觉得自己肯定是太累了。 …… 另一边,延浩宸回到书房后,莫北立刻尾随而进,延浩宸点烟一支雪茄,深吸一口,然后缓缓问道,“交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少爷的话,小丫头口风很紧,打死也不肯透露半個字,我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手段使尽,她也打死都不肯說,最后我用她家人的性命相逼,才终于套出了她的话。”莫北面无表情的答道。 “很好,過程并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你果然沒有让我失望。”延浩宸满意的笑了笑,看来,這一整天的功夫,并沒有白费。 延浩宸眼睛微闭,狠狠掐灭手中的雪茄,任何秘密,随着時間的流逝,都将不再是秘密,即便是被埋葬了五年的過去,他依然能把它从地底挖出来。 …… 顾籽靡从向南口中得知,白澈并沒有落在延浩宸手上,也沒有失踪,而是被白老爷子派人接回了白家,于是,顾籽靡决定立刻去白家要人,哪怕只是能见上白澈一面,那也是好的。 于是,顾籽靡立刻给白家打电话,表明自己是白澈未婚妻的身份,請求与白澈见面,谁知却得到白家人在电话裡好一通狠狠的羞辱。 “顾小姐,請你自重,你所谓的未婚妻身份,根本就得不到我們白家的承认!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白澈這种私定终身的关系,根本得不到白家任何一個人的祝福!希望你不要再来纠缠白澈,過好你自己的生活,另外,關於白澈病情的事,希望你能对外保密,這毕竟属于我們白家自己的秘密,你若不能管好自己的嘴,对外透露半個字,那么,我們也将采取非常手段,不再对你客气!” 說完,白家人毫不客气的讲电话挂掉。 顾籽靡的双眸一片灰暗,果然,她就知道,白家人对待她肯定会是這种态度。 顾籽靡无奈的叹息一声。 …… 白家。 自从白澈被“接回”白家以后,便一直留在房裡休养,每天汤汤药药的一大堆,十几個医生来来去去的不停诊治,但病情却毫无进展,白澈病情反复,时好时坏,有时候能与白老夫人聊几句,但過不了多久,便又恢复到一片空白的状态。 白夫人整日以泪洗面,白老爷子也是唏嘘不已,直叹道這個儿子算是废了,家族遗传病一旦爆发有多严重,白家人心裡個個都清楚,于是也不再指望能将白澈的病治好,只希望能尽量控制住,白老爷子也不再每天派十几個医生为儿子诊治,将医生减少到只剩一人,任务也不再是医治大少爷,而是尽量托缓病情,加派了许多保镖在白家四周严密防守,尤其是白澈的房间外面,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十几個保镖,确保白澈不会再次逃走。 白夫人走出白澈房间的時間,又一次落下了眼泪,白老爷子见状,走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還是老样子,反反复复,时好时坏的,有时候记得我,会和我說說话,但转過身,却又把一切都忘记了,咱们的儿子……咱们的……唉……”說到這,白夫人一时情绪涌上控制不住,掏出丝帕开始抹眼泪。 “咱们的儿子算是废了!”白老爷子狠狠地叹息一声,怒道,“枉费我将毕生的心血都寄托在他身上,谁知道他竟這么沒用!看样子,为了不让白氏血脉断送至此,只好用别的方法了!” “你……你怎么能這么說话?”白夫人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老爷子,哭着說道,“……澈儿毕竟是咱们的儿子呀!他如今成這般模样,你不仅不心疼他,反倒怪他沒用!再說了,這是家族遗传病,并非人力可以控制,难道你以为澈儿愿意這样嗎?你這個沒良心的,咱们就這一個儿子,就這一個呀!” 說完,白夫人一边流着泪,一边挥舞着拳头开始捶打白老爷子,发泄心中不满。 “正是因为咱们就這一個儿子,所以我才更加要为白氏一族保留最后的血脉!事已至此,唯有将事态控制!”白老爷子不耐烦的說道,“你一個妇道人家,懂什么?赶紧回房休息去吧!” “澈儿反反复复跟我提了好几次籽靡,我看,不如就让他们见一面好了,也算是完成澈儿最后的心愿,你又何苦一直不让他们见面,毕竟都在国外订婚了,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好歹也是澈儿他自己选定的女人。”白老夫人哭着說道。 “荒谬!這绝不可能!”白老爷子立刻震怒,道,“且不說這女人是個祸害,就說她与延浩宸纠缠不清的关系,還有她未婚先孕替延浩宸生下的孩子,她就沒有资格踏进我們白家大门一步!我绝不会允许這种女人和澈儿见面!你最好打消這個念头,這辈子都不别想了!” “可是……可是……”白夫人被吼的浑身一震,怔怔的看着白老爷子,顿时沒了言语。 “为今之计,便是尽快迎娶温家三小姐进门,续起香火,尽快替澈儿生下一個儿子,這样我們白氏一族也算是后续有人了!”白老爷子开口說道。 “迎娶温家三小姐?可是,澈儿的病情這么严重……”白老夫人震惊不已,道,“……再說了,澈儿与温家三小姐并沒有感情的呀!” “娶她,只是为了后续香火!我已和温家人谈妥!日子也已经订好了,就在一星期后!若能尽快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孩,那白家少主之位,便后继有人了!至于你,闲事莫管,就好好看着你的儿子罢,别让他再跑丢了!”說完,白老爷子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 白老爷子震怒而去,留下哭哭啼啼的白夫人,白夫人伤心难過一阵,也回房休息去了。 而這时,一直隐藏在黑暗角落中的人却缓缓走了出来,白老爷子与白夫人的对话,她尽数听在耳中,眉头也是越皱越紧,很快的,她便从窗口跃出,纵身攀着墙外的檐壁一步步飞檐直上,直到停在白澈阳台的落地窗外。 房间裡只剩白澈一人,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手裡拿着一個笔记本,還有一支钢笔,在写着什么,只是,写写停停,笔速十分缓慢。 攀在落地窗外的女子默默地注视着白澈,眸光中隐隐有着复杂的情绪在窜动着,她看着那個静静坐在沙发上写写停停,记录自己仅存记忆的男人,忽然,双眸泛起了点滴晶莹。 “你来了?外面风大,怎么不进来?”白澈笑着,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停下了手中的笔。 攀在落地窗外的女子怔了一怔,而后缓缓一笑,抹去眼角泪痕,纵身翻了进去。 “夜裡风寒,别着凉了,快過来坐。”白澈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将手中的笔记本和钢笔轻轻放在一边。 终究還是沒能瞒過他,原本是不打算进来的,只想在外面静静地看着他,确定他平安无事,那便足矣,哪知道還是被他给发现了,谁叫他们曾是最亲密的人,他们彼此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熟悉到,就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地分辨出来。 宜菲眸中带泪,缓缓走到白澈身边,坐下。 “大少爷,你……過得好嗎?”宜菲看着白澈,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便瞬间泪崩。 “你……過的還好嗎?” …… 一句最简单的问候,却道出了多少人的心酸与无奈,那是一种想见不能见的伤痛,想忘不能忘的回忆,一辈子,都只能埋藏在心中。 她看着白澈,他如五年前一般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虽然疾病缠身,导致他面容惨白,但却依旧有着温暖如水的淡淡笑容,這,是她看了二十几年的男人。 但现在,他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一想到這,宜菲就觉得呼吸都痛得要死掉了,她不敢想象,如果白澈真的……真的……不在了,那她,又该何去何从?她不奢求能成为白澈心爱的女人,她只求每天都能看着他,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看着他健康,看着他幸福,看着他结婚生子,看着他生儿育女,看着他百年归去,那她這一生,也是幸福的。 但现在,老天连這么卑微的愿望都不肯满足么? 就连远远地看上一眼,都将变成一种奢望么?她不要,抱着一捧骨灰過一生,她不要,守着一夜的回忆過一生,她要的,是一個活生生的白澈,這世上仅此一人的白澈,是属于她一個人的大少爷。 “咳咳……”白澈轻轻咳了一声,脸色越发惨白起来,“……宜菲,你瘦了,過的不开心嗎?” 他看着宜菲,苍白的眸子裡,透着淡淡的关怀。 他就像一张白纸,就像一盏随时都会熄灭的灯,生命的光辉忽明忽暗,随时都会在她眼前灭掉,化为一片黑暗,届时,她的世界,也将从此变成一片黑暗,他的皮肤,比从前更加苍白,苍白的就像一张透明的纸,宜菲觉得自己隐隐能透過那透明的肌肤,看到裡面跳动着的青色血脉,那裡面的血,似乎都快要干竭了。 他看着她,眸光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好像随时都会熄灭,宜菲就這么看着他苍白的脸颊,然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看见宜菲哭了,白澈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滴,微笑着說道,“傻瓜,怎么哭了?在外面過得不好?” “大少爷,我……我……”宜菲看了白澈一眼,然后哭的更厉害了。 平时雷厉风行,坚强独立的白宜菲,也只有在白澈面前,才会哭的像一個无助的小女孩,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坚强的,仿佛女强人一般,能一肩扛下所有的责任,但在白澈面前,她却是如此脆弱。 她所有的脆弱和眼泪,都只为白澈一人而展现。 “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对不起,那一晚,我……唉,我……我对不起你……”白澈沉沉的叹息着,脸色变的有些尴尬,“……宜菲,我已经给你留了一笔钱,账户在向南那裡,我和他說好了,等我走了以后,他会帮我找到你,然后把钱转给你,這笔钱足够你去国外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不,大少爷,我不要你的钱!”宜菲使劲摇了摇头,道,“大少爷,你不必为那晚的事感到内疚!那一晚,我是自愿的!我心甘情愿的!我沒有想過要你内疚,也沒有想過要你负责!” “傻丫头,即使沒有那一晚,我也不会就這么把你丢下,就這么自己一個人走了。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你的今后做好安排的!你是我最亲的人,我不会让你的下半辈子孤苦无依,如果我不在了,至少你還有一笔钱能傍身,至少能生活的舒服一些。”白澈笑着說道。 “我……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健健康康的活着,我只要你。”宜菲哭着,扑到了白澈的怀裡,把头轻轻放在她肩上。 白澈愣了一愣,一霎间连手都不知该往哪裡放,许久后,他才轻轻地把手搭在宜菲肩上,道,“傻丫头,如果我能活下去,就不会丢下你一個人,但我若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生活。” 宜菲抽泣着,她想告诉白澈,如果能换来白澈的平安,她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典当灵魂,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白澈的健康,她也是愿意的,但是,這些话终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就像鱼缸裡的鱼,千言万语,心中想說的太多太多,到最后,都挣扎着化为了泡沫,一串串的浮出水面,变成了静默的空气。 白澈轻轻摸了摸她黑色的发,笑着說道,“宜菲,我终究還是负了你,对不起。” 宜菲沒有說话,只是哭泣着,拼命的摇头。 那一晚,是她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如果有一天,白澈真的不在了,那么,能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恐怕就只剩那些回忆了。 他常說,人這一生,就是在不断地失去,寻找,失去,不断重复這個過程,最后,人老了,或许唯一能留住的,就只剩下回忆了,但现在,人還沒老,回忆的轮廓却已开始逐渐淡去,消失在记忆深处。 “咳咳……”白澈又开始咳了起来。 宜菲见状,立刻放开了白澈,然后奔過去倒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小心翼翼的端到白澈面前,“大少爷,多喝点热水。” “谢谢。”白澈笑了笑,难掩眼角的憔悴,伸手接過水杯。 宜菲看着白澈,看他握着水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心疼的揪在一起,抿了抿下唇,问道,“大少爷,你……有沒有什么心愿?我……可以帮你完成。” 白澈怔了一怔,未完成的心愿?這不就是說的好像快死的人一样嗎?对啊,他确实也离死不远了,如果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确实应该提前說出来才对。 沉默了半晌,白澈终于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宜菲,道,“我……想见见籽靡。” 沒错,又是顾籽靡,他最后的心愿,果然也离不开顾籽靡,宜菲的眸底有一丝受伤的神情。 “這是奢望吧……我想,這大概是不会实现了。”白澈无奈的笑了笑,道,“从我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再也走不出去了,到我死之前,我都走不出去了,我的婚礼定在下個星期,为了能让白家香火后续有人,他们会逼我尽快有個孩子,等到孩子出生,我想,我作为白家大少爷,最后的任务也完成了。” 說到這,白澈的嘴角开始泛苦,即便這是他毕生的宿命,是他身为白家大少爷应当承担的责任,但他,却也是痛苦的…… 這担子太沉太重,压了他二十几年,這责任太苦太累,逼得他喘不過气…… 他要结婚了,沒错,宜菲来之前就从白老爷子和白老夫人的对话中得知,白澈要结婚了,尽管明知這是一桩利益联姻,但,宜菲還是会心痛。 为什么,有的人就像天上的繁星,无论你多么努力的望着他,却永远都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即,你伸出双手,拼命朝着他的方向挣扎,但最后,你发现,你连回忆的一段尾巴都抓不到。 白澈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无所谓,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倒是苦了温家三小姐,只怕嫁過来沒几年,就得守寡了,說起来,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我已经负了两個好女孩,不想再多负一個好女孩,咳咳……” “大少爷,您别這么說,能嫁给你,是最幸福的事,温家三小姐有幸嫁给你,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如果换做是我,哪怕只是嫁给你一年,一月,一天,一個小时,一分钟!对我而言,都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宜菲哭着說道。 “傻丫头,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我自己心裡清楚。”白澈嘴角泛起苦涩的笑,语声微弱,“只是,我真的好想再看一看籽靡,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了,算了,见不到也好,相见不如不见,即使见了面,那又能怎样?如果我的离去,能让她過得更好,那就让她彻底忘了我吧!” “大少爷,您别這么說……” “砰砰!” 就在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妈子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少爷,我們给您送药进来了。” 宜菲眉头一紧,又要說分离了,才刚见面說了几句而已,又要說分离,她眼眶红肿,哽咽着說道,“大少爷,我……我先走了。” “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白澈微笑着說道。 宜菲依依不舍的看了白澈一眼,纵身从落地窗一跃而下。 …… 被白家屡次拒绝后,顾籽靡也不好意思继续打电话去白家骚扰了,毕竟每一次电话打過去,即便是好话說尽,听到的都是白家人的冷嘲热讽,這样一次次的拿着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谁心裡都不好受,又不是天生犯贱,况且白家一再聲明,如果顾籽靡再敢继续打电话来骚扰,他们将会采取法律手段。 ——“顾小姐,我們最后一次警告你!老爷已经吩咐了,如果再接到你打来的骚扰电话,或是发现你在白家附近徘徊,我們将会立刻报警!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們白家做事太绝,不留情面!” 白家人态度坚决,话說的也是不留情面,顾籽靡心裡很清楚,且不說她是一個混迹娱乐圈的女明星,单凭她曾经和延浩宸之间的纠缠,白家人就不可能接受她,所以,顾籽靡决定不再继续打电话到白家去了,只怕再打几個电话過去,下次收到的就不只是几句冷嘲热讽,而是法庭的传单。 挂掉电话,顾籽靡沉沉的叹息一声,转身走到落地窗前,点燃了一支女士香烟。 就在這时,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想见白澈么?” 顾籽靡愣了一愣,透過落地窗,看见了宜菲,她就在外面。 “当然想。”顾籽靡点了点头,“但白家人不肯让我见他。” “很好,不管你想不想见他,我都要告诉你,他想见你,所以,我是来带你去见他的。”宜菲笑了笑,她看着顾籽靡,清冷的眸子裡却沒有一丝感情,异常冷漠。 “真的嗎?有办法嗎?白家人会同意嗎?”顾籽靡激动地微微发抖。 如果能见白澈一面,把心裡想說的话說清楚,不要留下任何遗憾,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被白家人臭骂三天三夜也甘愿。 “不管白家人同不同意,我都要带你去见他,因为他的時間已经不多了,跟我走!”說完,宜菲从落地窗外纵身翻了进来,拉住她就往外走。 …… 宜菲带着顾籽靡坐进车裡后,伸手丢给她一套衣服,催促道,“沒時間了,我开车,你换衣服。” 顾籽靡伸手接過,那是一套护士服,她看了宜菲一眼,目光有些窘迫,“现在换嗎?” “当然。”宜菲淡淡的答了一句,继续认真的开车。 车厢内的空间非常狭小,顾籽靡也不太好意思,于是拿着衣服,半天沒动弹,宜菲见她沒反应,皱了皱眉,道,“快点,我不会看你的,再說了,你也沒什么值得我看。” 顾籽靡想了想也是,两個女人,怕什么?况且情况紧急,也不要多矫情了,于是咬了咬牙,红着脸将衣服换好。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一间私人诊所的门外,宜菲将车停好,然后将长长地黑色外套脱下,那裡面是一套和顾籽靡一模一样的护士服,她对着顾籽靡比了個嘘声的动作,下了车,带着她大摇大摆的从诊所的正门走了进去。 顾籽靡心裡有些紧张,但也沒說话,只是低着头跟在宜菲身后。 “小赵,你终于来了,再過五分钟你就迟到了。”两人刚走进诊所大门,门前接待台一名正在玩手机的小护士就对宜菲說道。 “恩,来的有点晚了,不好意思。”宜菲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