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族谱单开一页的诱惑?
看着眼前正在烧着一份名单的丁修,袁世振冷着一张脸问道。
“袁公放心,下官省得轻重。”
“嗯。”
点了点头,袁世振长舒一口气后道。
“這件事情做完后,你就可以带着你手下的人北上,将我的奏章带给陛下了。”
“我們都走了,那袁公您?”
闻言,丁修的眉头不由的一皱。
“若是沒了锦衣卫从旁护卫,我担心您的安全。”
“那些人再是胆大,也不敢让我死在這江苏的地头上。”
听到丁修关心的话语,袁世振爽朗一笑,摇头道。
“而且,你怎么知道,我這不是想要将一些人引诱出来呢?”
“那。。。好吧。”
见到袁世振已经拿定了主意,丁修冲对方点了点头后,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丁爷,這些人都要抓了嗎?”
看着丁修拿着松江府的人口籍贯册,一本一本往過划的样子,松江知府柳城咽了口口水,有些胆怯的问到。
“這些人和乱民有勾结。”
将手中最后一本划上了字号的册子丢给身边的锦衣卫缇骑,丁修转头瞟了一眼柳城,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后,就示意手下的人将自己挑出来的册子抬出知府衙门。
“這是什么凶神啊。”
看着一群缇骑离开的背影,柳城哆唆了一下。
徐家,松江徐家。
那可是出過大明首辅徐阶的松江徐家。
现在這锦衣卫拿着黄册在上面一勾,就整個徐家都和乱民有了勾结。
对于治下的那些個大家族做的事情,柳城虽沒参与进去,但也不能說是全然不知。
整個江苏道以及南京、松江两府的民乱,可沒少有這些大家族在背后做手脚。
故意削减自家工坊工人的数量,再或者就减少工钱,短短两個月,就弄的江苏道民怨沸腾。
而在這個时候,他们又开仓施粥,在给自己积攒大善人的名头时,也将那些個吃了他家粮的百姓绑在了他们的身边。
江南各官府衙门的官吏们根本就沒法施行朝廷的新政。
别說是下乡去丈量田亩了,就是去人家地头,都可能会让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刁民给打個半死。
而后,随着苏州城中的一场工人动乱,整個江南都陷入了沸反盈天的地步,依靠朝廷的军队根本就镇压不下去。
不管是袁世振,還是曹文诏,都不是嗜杀之人,对于那些见到官军来了就跪地求饶的百姓根本就下不去手,至于說那些挑起事端的人,扔下老弱病残這個包袱之后,早在官军来之前就裹挟着一些身强体壮之人逃之夭夭。
从江苏开始,一路向着四周蔓延,最终酿成了如今遍及江苏道的民乱。
你說乱民很多吧,整個江苏境内的加起来還不到十万,也就是個六七万左右,根本比不上山东白莲教的民乱。
你說乱民少吧,不是今天這個县传来說是有蝗虫一般的乱民過境,就是明天那個州上报說自家的府库让人给抢了。
就跟一块沾在手上的屎一般,甩都甩不掉。
這些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破坏张经世、袁世振在大江南北推行的新政,削减朝廷的威严。
现在看這丁修的样子,這明显是不想继续和江苏道的世家大族们继续玩猫鼠游戏了。
解决不了問題,那就只能解决带来問題的人了。
“百户,徐家的门打不开。”
初秋的小雨之下,当丁修带着一顶斗笠骑着马来到了徐家的庄园外时,自有人上前汇报道。
“我們的人已经上去叫门了,他们不开。”
“而且,墙头上還有人手持弓箭,說若是我們的人再靠近,他们就要放箭射人了。”
“哎呦,這徐家可真的是硬气。”
听到手下人的话,丁修嗤笑一声,看向身边之人问道。
“虎蹲炮带来了沒有,能用嗎?”
“百户放心,用油纸包裹的好着呢,一点一個响。”
“既然這徐家這么不识抬举,那我們也就不用客气了。”
說着,丁修对那人挥了挥手。
随着几個缇骑两两一组,提着虎蹲炮上前,在徐家庄园的门外架好,墙头上的人终于是慌了。
“爹,爹。”
“火,火炮。”
看着身侧的老爹徐元春,徐今年已经四十多岁的徐衮声音哆嗦的开口道。
“老夫是老了,但沒瞎。”
手中的拐杖在脚下的木板上杵出一個坑,徐元春瞪了一眼這個不争气的长子。
徐元春是徐阶的长孙。
他们徐家自从出了徐阶這個内阁首辅,除了海瑞那個二愣子和张居正联手,逼着徐家清田之时外,就是這松江一霸,什么时候受過這委屈。
“不用管他们,我家后山上葬着祖父,還葬着先帝所封的一品夫人。”
“我就不信,這些人敢炮轰我們徐家的大门。”
“轰!”
仿佛是要驗證徐元春的說法一般,他的话音方才落下,徐家庄园外就响起了连着的七八声轰鸣声。
“爹!”
自己徐元春直挺挺的往后倒下,徐衮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将之扶着。
“。。。”
已经松开了拐杖的手,紧紧的抓着儿子,徐元春看着庄园外的锦衣卫可谓是呲目欲裂。
他方才瞧的真切,外面的炮一响,庄园墙上的家丁就齐刷刷的倒下了一片。
“别丢份儿,给老子轰准些!”
看着還矗立在哪裡,沒有丝毫要打开意思的徐家大门,丁修冲炮兵指挥怒吼了一声。
“這不是要先将墙头上的人给吓跑么。”
口中嘀咕了一声,指挥炮兵的锦衣卫百户看着身边的几個缇骑道。
“上前二十步,装大铁丸,直接轰门。”
“是!”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经历過严格虎蹲炮使用训练的缇骑给手中的虎蹲炮完成重新装填后,带着炮上前就对准了徐家的大门。
“轰!轰!轰!”
随着三声巨响,徐家的朱红色大门已经不是应声倒下,而是直接被打碎上半截,从剩下的半截门裡,還传出了一阵阵的惨叫。
“徐家谋逆,抗拒官府,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见到门已经被轰开,丁修手中的梅莹向前一指,同时高声喊道。
“杀!”
随着一阵整齐划一的怒吼声,四五十個锦衣卫,连同跟着一起来的松江府守军一起冲进了這近五十年来,从沒被外人所打扰過徐家庄园。
“我徐家世代忠良,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要這般对我們!”
徐家庄园正门内的石材影壁前,已经被拖行過来的徐元春看着骑在马上,就這么进了徐家大院的丁修,须发皆张的怒吼道。
“抗拒官府,這個理由够嗎?”
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老头儿,丁修就不愿继续和对方說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将人带走。
“放开我!放开我!”
在徐元春的身后,就是他的儿子徐衮,以及一众大大小小徐家的人,再往后面,就是府上的家眷、使女之类的人。
“這么好的一处庄园,可惜了啊。”
转头看了一眼围着墙边,蹲了一圈儿的徐家壮丁,丁修叹了口气。
這徐家的百年基业,就這般要化为乌有了。
“是不是有炮声?”
戴着一顶斗笠骑在马上,侧了侧耳朵,曹文诏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看向身边并行的袁世振问道。
“這荒郊野岭的,哪裡来的炮声,想来是远处传来的惊雷,曹将军听错了吧。”
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袁世振记得這徐家的庄园貌似就在這周遭,不過他却是不想和曹文诏說他让丁修去做什么了,只是打哈哈的道。
“老七,你让斥候往那边探一探,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
看了眼向着远处而去的七八個骑兵,袁世振笑呵呵的对曹文诏道。
“再行五十裡地,我們就出了松江府,曹将军让人小心些,是极好的。”
“這些個宝货若是让人给劫了,我今后恐怕就再也沒脸面见陛下了。”
闻言,曹文诏看了一眼队伍中一口口放在大车上的箱子,苦笑一声。
“那就小心些,不要多管闲事了。”
“看样子,袁公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斜眼看着袁世振,曹文诏沒好气的哼哼了一声。
“一些個琐碎事情罢了,现在有机会,刚好一起解决了,不然這江南是别想有個安宁了。”
沒有解释的意思,袁世振抬起头看着天上喃喃自语一声。
“百户,虎贲卫的斥候過来,问我們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家的庄园门口,被用麻绳串成一串儿的徐家家丁正被一個一個的带出来。
而此时丁修正拿着一幅画作欣赏。
“告诉他们,锦衣卫办案,让他们滚蛋。”
将手中的画卷起来,对身边的人挥了挥手后,丁修将画卷扔到了一個放在凉亭中的箱子裡。
“都赶快些,我們要在雨下大前赶回去。”
催促了一下手下的缇骑,丁修上前在徐家的家眷之中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真润。”
一手捏着一個姑娘的下巴赞叹了一声,丁修活脱脱的一個登徒子模样。
“百户看上她了?”
看到丁修的样子,他手下的缇骑当即就上前询问到。
“那我今夜就让人将她送到百户的榻上。”
“行啊,就她了。”
闻言,丁修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见状,那人当即提笔将眼前這姑娘的名字从手中的名录上给划了去。
一個女子罢了,划去就划去,這种事情沒什么人会追究。
“你一個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就敢闯我徐家,我看你是活腻了!”
這时,亲眼看着丁修调戏自己闺女的徐衮听清了丁修的官职,不由的出声怒喝道。
“等老子进了京城,我必然要在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对,我就一個小小的百户。”
对于徐衮对自己的蔑视,丁修无所谓的笑了一声。
“不過你要弄清楚一点,我不是锦衣卫,我是从龙卫。”
丁修手中的梅莺刀面在徐衮的脸上拍了拍,徐衮的脸上就浮现出几道血痕,可见梅莺只锋利。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老子是亲军中的亲军。”
“你呀,就放心的去吧,你闺女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說着丁修就不再理会徐衮,目光继续在徐家的女眷身上打量。
“将军,后院的东西都已经搬到前院,就剩下那個祠堂了。”
就在丁修欣赏美人时,一個缇骑百户上前到丁修的身边汇报道。
“留個祠堂做什么,放火烧了。”
闻言,丁修冷哼一声摆了摆手。
“不要啊!”
“你敢!”
“狗贼!”
被看押在這裡的徐家人听到了丁修的话,一個個面色大变,当即就有人高声呼喊。
然而,对于這些已经被捆起来之人的挣扎,在场的负责看押的官兵却是沒有理会。
有那挣扎的剧烈的徐家人,更是直接就被一刀子捅死在了地上。
看着徐家庄园中,被泼上了油水,已经熊熊燃烧,在小雨中成了一個巨大火炬的祠堂,丁修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還族谱单开一页的诱惑。
還族中老人敲响祠堂中的堂鼓召集全族男儿。
来,聚集一個。
让锦衣卫见识见识,到底是朝廷的刀子更硬,還是這所谓的江南大族的男儿更多。
“刘族长,赵族长。”
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已经开始垮塌的徐家祠堂,丁修面笑肉不笑的看向两個被請来的松江大族族长。
“不知今天的這出戏,可是精彩?”
“。。。”
听到丁修的话,刘赵两個老人此刻上下牙齿捉对厮杀,却是一句话都說不出来。
他们是真的沒想到,一大早的就被锦衣卫从自己家裡提溜到這徐家庄园外,是要看锦衣卫纵火烧徐家的祠堂啊。
华夏不敬神,崇古。
北方地区還好,這种崇古情绪表现的不是有多严重。
但是越往南,這种崇古情结就越是严重。
而崇古這两個字的下面,却是南方宗族社会下,族长对下方族人的严密控制。
這对于一個朝廷,尤其是一個正在推行新政的朝廷能容忍?
如今整個江苏的官员们,上到袁世振、丁修這些从京城来的高官,下到衙门裡的小吏,对這些人都是恨的牙痒痒。
随着朝廷考成法的推行,现在只要做事儿就能升官,但這些人的存在,挡人的升官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