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 第987节 作者:未知 夏琥拿出拍画,看了一眼,发现拍画上有点点血珠渗了出来。 从沒有過這种状况,夏琥吓得一哆嗦。 恰逢老汉武四进来要茶喝,夏琥不耐烦道:“茶叶在柜子裡,自己拿。” 武四一笑,拿了茶叶,走出了中郎馆。 回到员吏舍,恰逢姜梦云也等着喝茶,见武四神情凝重,问一声道:“出了什么事?” 武四叹口气:“那后生有性命之忧。” 姜梦云笑道:“你不去救他?” 武四摇摇头:“我救不了他,他不在凡尘,那块皮在他身上,能不能熬過這一关,看他造化。” …… 两個时辰過后,白悦山来到了星宿廊,拿起抹布和水桶,继续擦拭着星宿廊上的一扇扇大门。 往阴司送一份罪业,用不了两個时辰,半個时辰足矣。 可白悦山不想回来,他在這长廊待了几個月,难得出去透透气。 平时他会极力避开徐志穹,但今天不慎被他撞见了,按照师祖的命令,徐志穹有何吩咐,白悦山必须言听计从,因而他心甘情愿帮徐志穹送罪业。 他真想多做一点這样的事情,总比在星宿廊裡天天擦洗门板要强。 抹布脏了,白悦山脚边有個水桶,且放在裡边浆洗。 這水桶是师祖给的,裡边装着半桶水,不管洗過多少此抹布,水始终清澈如新。 擦過一扇门,忽然听到门裡边一阵激烈的碰撞之声。 白悦山沒作理会,类似這样的声音他听過太多,比這震撼的声音也有不少,星宿廊裡什么都有,可白悦山什么都看不见。 他沒有资格看,他沒有资格进入任何一间房子。 此前他還能进入星元阁修行,而今为了私放龙秀廉之事,他只能在长廊之中做個苦役。 過不多时,白悦山提着水桶准备去擦下一扇门,忽听哐当一声,這扇门忽然打开了。 這也是常有的事情,白悦山需要做的,就是调动意象之力,再把這扇门关上。 意象之力刚有感应,门還沒有关上,却见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臂,从大门裡探了出来。 白悦山一惊,上前一脚就要把這人踹回去。 师祖有過吩咐,关在星宿廊裡的都不是寻常之类,若是走脱一個,都要拿白悦山问罪。 白悦山這一脚踹出去了,沒踹中,裡边的人,身手十分灵活。 白悦山活动一下筋骨,端正神色道:“某家在此镇守多日,从未见有一人出逃,你這狂徒姓甚名谁?老实伏法,某家饶你不死!” 裡边那人不听劝告,纵身一跃,竟然跳了出来。 “好個大胆的恶贼!”白悦山還有些兴奋,正准备和這名“逃犯”打上几合。 待仔细一看,却觉得這逃犯身形有些熟悉。 “尚峰?是你么?”对方的容貌已经无法辨认了,只能看到满身的血污。 “白大夫,你知道世间万物是何起源么?”徐志穹擦了擦脸上血迹,身上的蛇皮渐渐退去,冲着白悦山露出一丝笑容。 第752章 那是福分 “你可知何为万物本源?来自一片迷茫,白大夫,我可是见了大场面!” “什么场面?” “說不得,說不得,迷茫之间,搅动翻转,凝结汇聚,纠结碰撞,吞噬喷吐……” 听了沒几句,白悦山忽觉阵阵晕眩。 徐志穹也开始晕眩,浑身伤口流血,仰面栽倒在地上。 白悦山从晕眩中平复過来,上前试了试徐志穹的鼻息,還活着。 他从怀裡拿出一枚丹药,灌进了徐志穹的嘴裡,過了片刻,徐志穹呼吸沉稳,睡了過去。 睡了一個多时辰,徐志穹忽然醒来,抬头看着白悦山道:“白大夫,你回来了,罪业送去阴司了么?” 白悦山微微点头。 徐志穹来回观望着星宿廊,也感觉自己遗忘了些什么:“你适才离去之时,我四下寻觅思過房,也不知寻到了沒有?” “你說的是那一间房?”白悦山指着徐志穹刚刚爬出来的房屋。 徐志穹看了片刻,点点头道:“就是這间,這是师父给我新找的思過房,這上面应该有我……” 這上面应该有他的名字,但徐志穹盯着门板看了许久,一個字都沒看见。 我又认错地方了? 我只记得门上有门锁,有门闩,有铁锈,到底有沒有我的名字,這么关键的信息又被我忽视了。 這就是矫妄之技的可怕之处。 徐志穹思索良久道:“白大夫,我进過這间房么?” 白悦山点头道:“进過,我不知你进了多久,只知道你是从這间房裡出来的。” “我进去過……”徐志穹找回了此前的记忆,想起了在思過房裡的可怕经历。 “进不得,进不得,這房子再也进不得,”徐志穹用力揉着额角,“多待一刻,如同千刀万剐,世间苦楚莫過于此。” 白悦山又问:“你适才所說的万物本源,所指何物?” 徐志穹摇头道:“那是幻象,都是痛之所极产生的幻象……” 看到徐志穹渐渐恢复正常,白悦山心下稍安。 “幻象,幻象……好像也不是全是幻象,”徐志穹喃喃低语几遍,神情突然变了,“白大夫,我在這房子裡好像看到了……” 徐志穹嘴唇一抖,开始剧烈咳嗽,咳的徐志穹站都站不稳。 白悦山想上前扶他一把,忽觉颅腔之内剧痛不已,见徐志穹嘴唇還在颤动,连连摆摆手道:“莫再說了,也莫再想,先当从未有過此事。” 在道门常识上,白悦山要比徐志穹丰富的多,過高位格的秘辛,未必有益处,但其中的害处却是大多数人无法承担的。 就像徐志穹所說的万物本源,這事情无法查证,对白悦山而言也沒什么用处。 但如果让徐志穹一直這么說下去,两個人都有可能在星宿廊暴毙。 待二人平复下来,白悦山突然板起面孔道:“尚峰,你跟我說句实话,你为什么要进這间屋子?是不是师祖把你关进去的?” 白悦山是星宿廊的看门人、典狱长、清洁工和打杂的,如果有人从星宿廊逃离,白悦山要承担责任,這事情必须问個清楚。 徐志穹摆摆手都:“我来的时候,你也是在的,這才過去多久,师父怎就会把我关进去?” 想想也有道理,白悦山给徐志穹敷了些伤药,包了满身绷带,徐志穹问道:“白大夫,你在星宿廊徘徊,是为了等待洪姑娘?” 白悦山干笑一声道:“我就是闲来无事,在此走走,星宿廊是提升修为的好去处。” 這却說到了白悦山的痛处。 起初,洪华霄时常来陪伴,白悦山也不觉得太寂寞。 等洪华霄收了两百多個弟子,道门的事情越发繁忙,却也顾不上白悦山了。 “白大夫,既是如此清闲,可否帮小弟個忙?” 白悦山清清喉咙道:“這怎能叫清闲,适才某家說了,某家在星宿廊中修行……” “既如此,就不劳烦白大夫了。” 白悦山赶忙道:“若是为了道门正事,某家自然义不容辞。” 這马尚峰也真是,明知某家是個爱面子的人,也不知多說两句好话。 白悦山是真想去,他真不想在星宿廊裡当杂役。 徐志穹道:“我在千乘国有一场恶战,白大夫愿出手相助么?” 白悦山道:“夜郎国那地方,虽让某家厌恶,但某家闻听你在那裡重建了道门, 這属实是一番伟业,某家也替你高兴,這個忙,我自然是要帮的。” 徐志穹笑道:“事不宜迟,咱们即刻动身。” 白悦山道:“且慢,你先去正殿,给师祖留個字据。” “留字据作甚?” “呃,這個,”白悦山沉吟许久道,“我时常在星宿廊修行,也时常遇到师祖,而今随你去千乘国,总该让师祖知道我去向。” 只有收到徐志穹的命令,白悦山才能离开星宿廊,若是不留下张字据,岂不成了白悦山私逃? 徐志穹迈步走向星宿廊,走了两步,他意识到一件事。 他能找到正殿的正确方向。 身上的矫妄之技,已经彻底解除了。 在那座屋子裡,虽然有一段痛苦不堪的经历,但徐志穹却有极其宝贵的收获。 有些技法,或许不再那么致命。 进了正殿,徐志穹见孽镜台還沒修好,依旧一片细碎。 他绕开镜子,来到书案前,给师父留了封书信。 出了正殿,徐志穹对白悦山道:“白大夫,你先去千乘罚恶司稍作等候,小弟去办些事情,随后便到。” 說完,徐志穹把千乘罚恶司的开门之匙演示了一遍,然后等着白悦山数落。 本以为白悦山肯定說這开门之匙不正经,沒想到他只评价了一句:“柔美有余,刚猛不足,這舞姿我是喜歡的,总比道门那些原地打转的开门之匙强得多。” 但凡涉及歌舞,白大夫還算开明。 他扭动腰枝,先是媚眼柳腰,再是咬丝撩裙,然后笑傲吉尔,最后作了個揖,去了千乘罚恶司。 站在千乘罚恶司城下,白悦山震惊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