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牽掛
“我是肯定要和老四鬥起來的,或遲或早,但父皇之偏心,路人都知,”大皇子允康冷冷地盯着三皇子允濟,漠然道,“爲了那個位子,成王敗寇,至死方休,無怨無悔,只是老三,你呢”
“你的選擇,你的立場,在現在,在將來,是站在哪裏的呢”
允濟張了張嘴,今天一下子突然得知的信息太多,衝擊得他一時都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如果未來有一天,我讓你去殺了老四,”允康湊近他,露出一個森然的笑容,掀開了那層兩個人一直心照不宣不去提的遮掩,直白道,“老三,你下得去手麼”
“大哥,如果將來,你榮登大寶了,”允濟頓了一下,輕輕地反問道,“我真的,還能全身而退麼”
兄弟倆深深地凝視着對方,半晌後,同時笑了出來。
允康舉起酒杯,譏諷道:“那大哥祝你,遠離漩渦,安享晚年。”
允濟卻是放下了手裏的杯子,挺了挺脊背,坐直了身子,冷淡道:“我祝大哥,前程似錦,心想事成。前路漫漫,恕弟弟懶怠,就不遠送了。”
允康冷笑起身,一揮衣袖,徑自拂袖而去。
成帝二十八年八月,項凜北上,傅懷信隨行,而郇如在向鍾情委婉表示了自己想去冀州轉轉的想法後,得到了鍾情嘆息中夾帶着心疼歉疚的默許支持,得知傅懷信即將北行,郇如干脆順帶着整理了行囊,蹭着他們的行程一道,既安全又方便了。
傅懷信和郇如離開洛陽那天,允僖和郇瑾一路送到了城門外,郇如和郇瑾拌了幾次嘴,郇瑾頂着一張不高興的臉,被郇如指責善變反覆,明明那天晚上答應自己答應的好好的,還眼圈通紅地跟自己保證姐你想去幹什麼就儘管去,我都支持你,要是有人敢說閒話就撕爛她們的嘴呢,如今又臭着一張臉各種不樂意不高興給人臉色看了。
郇瑾說反駁自己臉就黑就愛黑臉你一個都要走的人還管那麼寬你管得着麼再說了當晚是當晚,當時氣氛那麼好我腦子一傻被你忽悠了,如今冷靜下來發現你那說辭是提早準備多時的吧,明擺擺着忽悠我呢,漏洞百出,怎麼着你出去就能長進了,那下回我們出去一起不行麼非得要現在走,你就是故意的,想逃避姐弟倆當場吵到馬車邊的侍衛都瑟瑟發抖地圍觀的地步。
相比於隔壁的激烈戰況,另一邊倒是溫柔多了,允僖幾次想對着傅懷信說點分別的感性話,都屢屢被打斷,最後乾脆佛系地放棄了,一把抱住傅懷信,千言萬語匯在心頭,最後也只道:“大頭,你是我一輩子的好兄弟,一輩子的。”
“願爲殿下手中劍,臂上盾,”傅懷信通紅着眼睛笑道,“爲殿下而戰,爲殿下而死,心甘情願,一如既往。”
允僖拍了拍傅懷信的肩膀,雙眼通紅地放開了。
最後一送再送,別了又別,總算是分開了,姍姍來遲的裴慜兒殺到了。
一開始得知郇如要走的消息後,裴慜兒在永壽宮裏又哭又鬧,吵着叫着要和她的如姐姐一起去,被允僖調戲着追問是要“如姐姐”還是要“母妃”後裴慜兒大手一揮,非常豪邁地異想天開道:“對啊,應該我,如姐姐,母妃,父皇,程姐姐,信哥哥,我們六個一起去就好了當然,父皇每天都很忙很忙的,父皇不去就算了,把大懶鬼裴琚兒留在宮裏陪父皇,我們五個走就好了”
全程被無視得徹徹底底、完全不在小公主計劃內的四皇子允僖表示黑臉哥哥的哥哥心被傷害了,已經不想說一句話了,遁。
可惜小公主異常“完美”的計劃得到了她“很忙的父皇”和“無論如何都一定要一起去的母妃”的合力鎮壓,一向待孩子和和氣氣、溫溫柔柔的鐘情板起臉來呵斥人的時候,還是很有那麼幾分嚇人的意思,裴慜兒慫慫縮了,不敢再造次,但郇如也怕再刺激着她了,後來的準備全程避着小公主,連走的日子,都有意瞞着裴慜兒,沒敢讓她知道。
當然,最後公主殿下要知道的,當然還是得知道了。
程雙陸受託帶了裴慜兒和裴琚兒過來,五皇子允琚全程坐在馬車上打瞌睡,充分表現了來一個濫竽充數的人的淡漠,裴慜兒卻是在看到允僖和郇瑾後,直接一骨碌滾下了馬車,然後追在傅懷信與郇如的車隊後顛顛地跑上了。
郇如一回頭看到這個,嚇得都不敢走了,傅懷信更哪裏敢讓裴慜兒小小一隻追在車隊後跑了,感覺調轉馬頭回來,抱了小公主上馬,好聲好氣地與她打商量道:“殿下,車隊已經啓程了,追不上的,也不能追的,我先送你回去吧。”
“追不上麼”裴慜兒仰起頭,奇怪地看着傅懷信問,“可是我這不是追上信哥哥了麼”
傅懷信啞然失笑。
“信哥哥,你們一定要走麼”裴慜兒眼淚汪汪道,“你和如姐姐都走了,你們都不要慜兒了麼”
“我們要出去努力,才能給殿下買好喫好玩的啊,”傅懷信把裴慜兒放到允僖身前,笑着俯下身去揉了揉小公主的腦袋,“不然的話,殿下什麼都沒有,豈不是很無趣了”
“那我再也不要好喫的好玩的了,”裴慜兒眼淚汪汪地祈求道,“你們就能不走了麼”
傅懷信低着頭,一臉爲難地看着裴慜兒,嘆息道:“殿下”
“好吧,我知道了,”裴慜兒揉了揉眼睛,趴在允僖背上,勉強扯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艱澀道,“那信哥哥,你們要記得回來哦。”
傅懷信輕輕地笑了一下,大力地點了點頭,堅定地應道:“嗯。”
傅懷信調轉馬頭,往北走了。
“信哥哥”裴慜兒趴在允僖肩頭,衝着傅懷信的背影,大聲地喊道,“要記得回來啊”
傅懷信回頭,漫天黃沙之下,那個小姑娘閃爍着淚光的執着眼神,讓他心頭陡然浮起萬千複雜思緒,他在心裏低低地應道:“嗯,一定。”
那種複雜的酸澀思緒,叫做“牽掛”。
而那也是之後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傅懷信對洛陽最深的印象。
“一定要記得回來啊”爲了這句話,多少次命懸一線、生死攸關的絕境,胡馬臨城也好,死守孤關也罷,再苦再難,他都挺了過來。
因爲他記得,他是一定要回去的。
而因爲距離太遠了,其實裴慜兒這裏,是隻隱約看到,傅懷信是回了一下頭的。
至於他當時神態如何,有沒有笑,有沒有哭,有沒有說些什麼,裴慜兒卻是全然不得而知了。
裴慜兒只急得自己那天,趴在允僖的肩膀上,哭了個昏天暗地。
“有那麼難受麼”允僖表示不是很能理解,“我怎麼記得我一年多前去西北的時候,你這丫頭也沒哭成這樣啊”
“壞蛋哥哥,誰要管你”裴慜兒憤憤地錘了錘允僖的肩膀,一個人爬上馬車,窩在角落裏憋着不說話,卻是誰也不理了。
允僖一臉被打的莫名:“這這還有沒有道理了我纔是親的啊這是說也不能讓說一句了”
“殿下,你也不看看你每天抽出多長時間陪小公主他們了,大頭又每天抽多長時間陪她了,”郇瑾搖了搖頭,提醒允僖道,“大頭是沒有自己的弟弟妹妹可以疼,但是真論起來,之於兩位小殿下,他做哥哥,可比殿下您有樣子多了。我是確實沒有耐心,也懶得帶,但我也真得爲大頭說一句,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程雙陸蹲到裴慜兒身邊,安安靜靜地陪着她,間歇性地變了好幾個小玩意出來逗她玩,很快,小公主便放棄了自己“誰也不理”的原則,懨懨地投入了程雙陸的懷抱,只是玩着玩着,又抽泣着哭了出來,最後哭累了,乾脆躺在程雙陸懷裏睡了過去。
“也還成吧,”允僖一臉得意地對郇瑾小聲道,“起碼我眼光還不錯,算補平了吧”
郇瑾一言難盡地瞪着他。
“父皇也沒耐心帶孩子的,”允僖理所當然道,“小時候,也是阿孃一個人在帶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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