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恭王府風波一
舒窈端起茶碗，輕輕抿着，似乎並未聽到二人的話一般。她已從凝露處得知了蔣夢柔近日與恭王府往來甚密之事。
舒窈有些奇怪，如今蔣府沒落，雖說蔣夢芙是她最後的親人，但從前也不見蔣夢柔這般殷勤，何況蔣夢柔一心想得到宋彧的垂憐，此時莫不是更該纏着自己前去侍疾宋彧嗎？
除非……蔣夢柔有什麼盤算。
想到這裏，舒窈眸光輕閃，擡手將手中茶盞一飲而盡。
蔣夢柔自然也聽出了朱靜宜的弦外之音，卻也不接話，只起身向舒窈行禮道：“說到恭王府，妹妹確有一事相告，王妃也知道家姐前纔有了身孕，這是家姐的第一個嫡子，自然寶貝的緊，恭王也十分重視，便是封王也未設宴，皆想着待家姐坐穩了這胎，再行補上。上次妹妹去看望家姐時，正是家姐頭三月已過之時，便着妹妹告知王妃一聲，五日後恭王府設宴，宴請朝臣及女眷。”
言罷讓婢女遞上請帖。
舒窈聞言點頭道：“本妃知道了，五日後定會準時赴約，兩位妹妹屆時便與本妃同去吧。”
……
朱、蔣二人離開墨竹院，正巧遇到前來給舒窈請安的如煙，三人相互見禮之後，如煙便邁步走進墨竹院中。
朱靜宜看着如煙離去，眼中閃過妒恨得光芒，又用餘光斜睨了一眼身旁的蔣夢柔，但見她神色平靜從容，忍不住開口道：“這如煙可真真是個扶風弱柳的可人兒，如今蔣氏一族式微，卻是可惜了蔣妹妹這傾城容顏和如簧小口了呢。”言罷扶着芸香的手揚長而去。
蔣夢柔面上一派雲淡風輕，只盯着朱靜宜背影的陰毒眸光和長袖中用力攥緊的拳頭表明了她此刻的心緒難平。長舒一口氣，蔣夢柔轉身朝着薔薇院而去。
……
五日後。
恭王府中，蔣夢芙早已一身親王妃服制加身，安靜地坐在花梨木妝鏡前，任由丫鬟爲自己挽發成髻。
鏡中人宛轉蛾眉，白皙的小臉令人我見猶憐，然而過分消瘦的面頰和有些發青的眼圈也讓人察覺出，似乎她過得並不如意。
自從蔣尚書身死，宋斐便不曾再踏入過她的院落。若非懷上了嫡子，恐怕連這王妃的位置，都要拱手他人了罷。
當初求娶之時的海誓山盟言猶在耳，卻終也抵不過最是無情帝王家。
蔣夢芙輕嘆口氣：“乳孃，幫本妃再上些胭脂吧。”
……
而此時的瑾王府中，舒窈帶着朱、蔣二位側妃，正準備乘馬車前往恭王府赴宴。
馬車一路前行。待行至皇城以西，舒窈打簾而望，一座極爲宣闊的府邸映入眼簾。硃紅色的府邸正門，裝飾着三間獸頭鋪首，獸嘴上的鎏金銅環閃閃發亮。府門兩側各蹲着一個大石獅子。門前的石階，磚牆上也皆鑿刻着花鳥走獸，在陽光下栩栩如生，精緻非凡。當真是氣派富貴至極。
繞過王府正門，很快便到了恭王府側門。在王府掌事姑姑的引導下，馬車穿過垂花門，到達宴請女眷的花園中。
此時時辰尚早，只三三兩兩來了少許夫人小姐。
舒窈將將步下馬車，便有一道清冷的目光直射而來。舒窈微微皺眉，擡起眼眸，卻已無跡可尋。
壓下心中怪異的感覺，舒窈緩步邁向已經起身相迎的蔣夢芙。
“自大相國寺一別，許久未曾見到公主了，不知公主的身體可好些了？”蔣夢芙笑着拉過舒窈的手問道。
舒窈細細端詳於她，只見蔣夢芙神情坦蕩，目光柔和，便也笑着開口道：“蔣姐姐太客氣了，叫我舒窈就好。勞姐姐掛心，早已無大礙了。倒是聽蔣側妃說姐姐有孕在身，可更該仔細着些。”
蔣夢芙甜甜一笑，溫柔地撫摸着肚子道：“無礙，已過了頭三個月了。我只盼他能平安喜樂，無憂無慮，別無所求。”
沒有錯過蔣夢芙眼中一閃而逝的神傷，舒窈心中微微疑惑，卻也只笑應道：“那是自然，這個孩子定是個有福的。早就聽說恭王府中廚子是建鄴城中翹楚，妹妹我今兒個可是爲了一飽口福的而來呢。”
言罷，執着蔣夢芙的手朝桌案走去。
不多時，各府的女眷們接踵而來。婢女們魚貫而入，擺上宴席。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舞女們將將舞完一曲，便有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早聽聞瑾王妃懌心公主，舞藝出衆，身姿更勝飛燕合德，一曲馬背上的雲裳舞更是將男子的灑脫不羈與女子的靈動飄逸結合的恰到好處，不知如今嫁做人婦，舞藝可有生疏？”
這話說得甚是歹毒，若舒窈不舞一曲，便落下了個徒有虛名的口實，更是丟了北元的臉面；可若舒窈當衆一舞，又與供人消遣的舞女有何區別？況將舒窈比作飛燕合德一類的禍國妖姬，以色侍人以舞弄人，委實居心叵測。
然而開口說此話的人卻是舒窈沒有想到的，不是別人，正是宋昊的正妃，虎賁將軍顧勇之女顧繡瑩。
舒窈心下奇怪，這顧繡瑩何以對自己有如此強烈的敵意？
餘光淡淡掃過四周，將衆人的表情盡收眼底，舒窈不禁生出些許悲涼，自己爲了宋彧遠嫁至此，遠離了母后哥哥乃至手帕交們，如今遇到困境，卻是無一人會站出來爲自己說話。
看了一眼身側不遠處默默喫茶不聲不響的蔣夢芙，舒窈展開一縷明媚的笑容：“皇子妃謬讚了，雲裳舞不過是本妃幼年貪玩，在御花園中興起而舞，恰被母后請入宮中講經的已皈依佛門的前舞蹈大家雲清大師看到賜名雲裳罷了。”
聽到舒窈的話，衆人竊竊私語起來。
在座衆人皆爲達官顯貴，女子自小便要修習琴棋書畫舞，而這舞之一項，衆人都以能請到雲清大師當初的關門弟子鳴雁來教習自家女兒爲榮，而這懌心公主的雲裳舞，卻是被雲清大師親自賜名，如今便是不跳，也已經能說明一切了。
蔣夢芙聽到舒窈的話，微微有些訝異，當初她便是力壓妹妹蔣夢柔得到了鳴雁大師親自點撥舞藝，這纔在陳皇后舉辦的宮中賞花宴中一鳴驚人，成爲了建鄴獨姝，並得到了宋婓的青睞。
長長的睫毛掩住了蔣夢芙眸中的情緒，只聽舒窈繼續道：“倒是聽說三皇子妃出身精武世家，騎術箭術皆是了得。而我們北元女子尚武，不若今日趁大家興致正高，本妃與三皇子妃便討個彩頭，切磋一局箭術如何？”
顧繡瑩原本還有些惱恨自己的輕率，白白讓舒窈撿了便宜，此時聽到舒窈竟要跟自己比箭術，便又有些得意忘形。但畢竟剛剛沒討到好，所以謹慎地開口道：“如何比法？”
舒窈淺笑，“很簡單，我與你輪流頭頂蘋果做靶，每人三支箭，以蘋果爲靶心，射中靶心多者爲勝。”
言罷舒窈狡黠一笑，挑眉道：“本妃願簽下軍令狀，死傷不論。”
四周的夫人小姐們皆倒吸一口冷氣，望向顧繡瑩。而獨自坐在不遠處的朱靜宜看着二人你來我往，卻是微微凝眉，陷入沉思。
顧繡瑩微微握緊雙拳，有些害怕，卻更多的是興奮。
這赫連舒窈既說死傷不論，不是正中自己的下懷，倒是有趣極了。
“好，這彩頭本妃接下了。公主殿下遠來是客，便由公主先射第一箭吧。”
對於顧繡瑩突然改變對自己的稱呼，舒窈有些不解，但也未去細想：“不必，出嫁從夫，三皇子妃先請吧。”
顧繡瑩冷哼一聲，接過婢女準備好的弓箭，彎弓搭箭。
待舒窈將蘋果放在頭頂後，便乾脆利落的射出第一箭。
“嗖”的一聲破空聲響起，箭矢準確地紮在蘋果的正中心。
四下裏一片喝彩之聲響起。
顧繡瑩挑了挑眉，脣角勾起一抹得意而又詭異的笑容。
舒窈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擡手接過凝露遞過來的長弓，目光沉靜地看着對面的顧繡瑩將蘋果置於頭頂。
舒窈轉過身，拿起箭矢，張弓搭箭，簡單的幾個動作卻讓顧繡瑩雙腿一軟，險些就要倒了下去。
卻原來舒窈一次搭上了三支箭！
顧勇之妻顧繡瑩之母立時跳起，喝道：“瑾王妃，你要做什麼？你這是哪門子的規矩？還不快住手！”
對於顧夫人的喊叫，舒窈充耳不聞，只靜靜瞄準着已經有些瑟瑟發抖的顧繡瑩：“三皇子妃，可莫要再抖了，本妃若是瞄不準，你這花容月貌的小臉可就有麻煩了，不過好在，我們都已簽了軍令狀，死傷不論！”
隨着死傷不論四字出口，三支箭矢離弦而出，如發現了獵物的猛獸一般，直撲顧繡瑩的面門而去。
“啊……”的一聲慘叫響起，顧繡瑩已面色慘白昏倒在地，而她頭頂上的蘋果被三支細箭穿胸而過，結結實實地釘在後方的柱子上。
孰優孰劣，一目瞭然。
顧夫人一把推開剛剛攔住她的修竹，衝到顧繡瑩面前，一把抱起她來,惡狠狠地瞪着舒窈。
舒窈眨眨眼，揚起下巴：“煩請顧夫人轉告三皇子妃，本妃承讓了。”
顧夫人怒極，正欲開口，擊掌之聲響起，
“精彩！委實精彩！懌心公主果然不同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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