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火燒戰船
三五隻不畏嚴寒的海鳥在空中翻飛盤旋，偶爾落下，激起層層浪花，宛如那一朵朵還未被朝陽暈染的成血色的白蓮。
宋修站在被鐵索串聯起來的機甲戰船之上，望着平靜無波的海面，眸中閃過志在必得的精光。
身側的李尹有些擔憂地看了看被粗重的鐵鏈牢牢捆綁在一起的戰船，又看了看風向，上前一步開口道：“殿下，屬下總覺得將戰船全部扣在一起風險有些大，冬季海面多刮西北風，而我軍登島需向着東南進發，倘若敵軍從背後偷襲，戰船相連，怕是無法應對啊。”
宋修笑了笑，溫和地道：“李尹，依你之見，你認爲那些海寇可能稱他們爲軍？”
李尹搖了搖頭：“往年海寇皆是各自爲戰，目的也以劫掠爲主，而今年攻打句章港，雖是擰做一股繩，本質上卻是並未脫離游擊戰的打法，所以屬下才能獻上各個擊破的計策，將他們逼退。”
宋修點了點頭，“不錯，海寇之人皆出身寒微，便是盤踞海上多年，也不過是一幫遊兵散勇罷了。再者他們之中，若有你這般的能人智士，熟讀兵法，又如何會在與我水師對壘的首役中鎩羽而歸？”
李尹皺了皺眉，答道：“殿下英明神武，屬下只是覺得，那兩名海寇所言，將船隻以鐵索相連，以期在戰船通過漩渦之時，能穩如平地，這法子像極了東漢末年的……”
宋修打斷他，眸中閃過一絲不耐，卻是擡手拍了拍李尹的肩膀：“李尹，兵書讀多了，難免思慮過重，前次本殿已派了斥候營，按照他們的法子去渡漩渦，皆是平安歸來，你這紙上談兵，未免有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況且你看看，本殿並未完全按照他們所言，而是根據船身的重量，每五艘相連，便是他們當真有本事從後方偷襲，大軍也不至於被動。再者言，那些被俘虜的海寇，莫不是提早都已想到了自己會被活捉？”
李尹聽了宋修所言，又看了看他的臉色，心中嘆息一聲，如今也只能盼着是自己思慮太重了，拱手作揖道：“殿下所言極是，殿下此戰必定大獲全勝！”
海面風起，六列鐵索戰船藉着西北風勢依次而行，向着東南方向的海島快速前行。
前方霧氣迷濛，若隱若現可見到有些許島嶼的影子。
水流開始突然變得湍急，宋修站在甲板上，伸手扶住船舷，傳令下去：“衆將士聽令，準備趟漩渦！”
宋修的船首當其衝進入漩渦中心。
狂風怒號，烏雲瞬間遮蔽了天日。巨大的浪花翻滾拍打着鐵索戰船。漩渦之中的海面上一片黑暗。
愈往裏去，風勢愈大。船體開始不穩，甲板上的兵士們都有些站立不住，隨着船身左搖右晃。
烏雲不斷地涌來，一道閃電帶着雷霆萬鈞之勢劈開天幕，轟在甲板之上。
李尹伸手緊了緊身上的斗篷，已顧不得禮數，抓了宋修的胳膊便道，“三殿下，快隨屬下進到船艙之內吧。此處太過危險。”
宋修雙手緊緊抓着船舷，還未答話，一個巨浪打來，船頭被掀起數丈高，險些將他甩了出去。
心中驚駭不已，宋修慌忙抓住侍衛和李尹的胳膊，準備往船艙而去。
甫一轉身，就見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漩渦深處而來，以極快的速度行進到他們所在之船的後方，將他們和後方的戰船阻隔開來。那東西似船非船，足有他們一艘鐵索戰船的幾倍有餘。
宋修驚疑不定，大聲喊道：“快，給本殿加速！快點趟過去！”
卻於此時，二十多艘小艇從那黑影之中躥出，駕輕就熟地避過巨大的漩渦，向着宋修的鐵索戰船駛來。
李尹看到這些小艇，心中大駭，大喊道：“殿下，快！快命人射沉那些小艇！”
話還未說完，那些小艇便轟地燃燒了起來，如一道利劍一般猛地刺向了其中一艘機甲戰船的船尾。
“嘭”的一聲巨響，船尾被穿透，船艙底部貯存的糧草瞬間便被點燃了起來。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火藉着風勢，肆意蔓延，不多時，便將一艘機甲戰船燃成了火船。
而五艘機甲船用牢固的鐵索相扣，根本無法斷開。
宋修眼見着最邊上一艘船已然火光沖天，火勢向着自己這邊咄咄逼近，手腳冰涼。
他此刻滿腦子都是戰敗了，他戰敗了！
腦海中不斷地閃過他和母妃多年來的隱忍，爲了今朝一舉他所付出的艱辛與籌謀。再想到父皇若是知道了會如何的失望與憤怒，他不由得木然在地，已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李尹見狀，一把拽住宋修，“殿下，快隨屬下走，我們須得趕緊換了逃生的小船離開，等火燒過來，就走不了了！”
宋修任由李尹拖拽着，跟着他帶着幾個侍衛和先前探過路的斥候去往逃生小艇的存放之處。
話分兩頭，再說剩下的五艘鐵鎖戰船。
巨大的黑影出現後，便阻斷了他們跟上宋修的步伐。
各艘船上負責指揮的將領正不知所措之時，甲板上綁着的之前活捉的海寇們一個接一個地發了瘋似地驚叫起來：“黑龍出海了！黑龍出海了！快跑啊，再不跑會遭天譴的！”
船上的兵士們紛紛惶恐起來，有些躁動不安。
但這些將領們治軍帶兵多年，也在海上縱橫多年，哪裏會信，紛紛喝止：“休要胡言！哪裏有什麼海龍！衆將士莫要驚慌！”
卻在此刻，那黑幕向着漩渦深處的方向移動離去，將宋修的鐵索戰船顯現出來。
映入衆人眼簾的，正是已燒成了一個巨型火球的宋修的戰船！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彷如天打雷劈！
幾位將領驚懼萬分，跟在第二艘船上的墨廣冷汗涔涔，慌忙衝到指揮將領身旁，“快走，快走！快離開！”
這位將領是宋修的親信，自是不肯離開，“三殿下還在漩渦之中，我們須得去救殿下！”
墨廣大急：“那船都燒成那樣了，我們進去了也找不到殿下了。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會有事的！我們先回到句章港！纔好再做打算尋找殿下！”
那將領一把推開墨廣，“老匹夫，滾遠點。衆將士聽我號令，隨我進旋渦營救三殿下。”
然而這五艘鐵索戰船中，唯有這艘上有宋修的親信。其餘的無論將領亦或是兵士，大多連宋修的面都未曾見過。再加上這“黑龍襲船”，衆人有目共睹，便是皇上怪罪下來，也有所託辭。而且衆人心中此刻都驚魂未定，誰人又會願意爲找宋修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是以，跟在後排的四艘鐵索船紛紛調轉船頭，向着句章港的方向返回。
那將領氣怒不已，卻又無計可施。只好指揮着舵手，準備衝進漩渦之中。
墨廣被他推了一把，摔倒在地，連滾帶爬地起得身來，一把撲向了船舵：“不能進去！不能進去！這船根本禁不住電閃雷鳴！三殿下的船定是被閃電劈中才着起來的！現在進去，根本是自尋死路！”
那將領聽罷他的話，一把抽出腰間佩刀，指向他，“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墨廣瑟縮了一下，“這船根本禁不住電閃雷鳴，現在進去，就是自尋死路！”言罷轉了轉眼珠，又挺起了腰桿，“你怎敢拿刀指我，我乃墨氏族長！便是聖上，對我也是以禮相待！”
那將領收起佩刀，冷笑一聲：“若是今日找不回殿下！我定會如實稟報聖上，要你陪葬！出發！進漩渦！”
……
此刻的海島上，幾個人反着身如死了一般地趴在細沙之中。
一陣浪打來，海水嗆進一人的口鼻之中，那人悠悠轉醒，正是李尹。
李尹爬起身，使勁甩了甩頭，循着淺灘望去。待看到趴在自己不遠處的宋修時，忙跑了過去，抱起宋修，探了探他的口鼻。
呼吸尚存。
李尹呼了口氣，輕輕拍打宋修的臉，“三殿下，殿下，醒醒。”
宋修咳嗽一聲，緩緩睜開眼，“李尹？我們這是，咳咳，在哪裏？”
這時跟隨宋修和李尹一道上了逃生小船的侍衛們逐個地都醒了過來，紛紛過來兩人身邊。
李尹擡起頭看了看四周，“殿下，我們應當是被衝到海寇盤踞的海島之上了。”
宋修扶着李尹的手艱難的站起身：“李尹，爲今之計我們該當如何？”
李尹還未來得及答話，便有馬蹄聲紛沓而至，一個戲謔的聲音由遠及近響起：“李尹，做得好，活捉宋修，本王給你記頭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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