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思
我依旧瘫痪在柜台后面，孔老夫子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我，笑道：“东方，你可真悠闲呀，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你就一点不着急。”
“着急呀，可我着急也沒有什么办法，名声已经臭了。快過来坐。”
当众人将我奉若神明时，我放個屁都是香的，一旦跌落神坛……不对，是一旦让众人失望，错就得尽数由我背负。這套逻辑已经是真理了，過去就已经有了，未来也不会变。
孔老夫子走到柜台前面来，却沒有過来坐着的意思。
“其实出了這档子事情，跟我們也有很大的关系。”
我知道他肯定還有下文，不過现在我可沒工夫跟他兜圈子。
“孔夫子，有什么话你就直說吧。”
孔老夫抚须笑道：“东方果然快人快语。我确实是为了這件事而来。”
……
街道沒有丝毫改变，只是路中一家店的牌匾掉了下来，几個人正在维修。
在远离热闹的一段，一條河打中间穿過，平添了几许苍凉。几栋破旧的老房子前有個凉亭，亭子破旧，像是荒废了很久的样子。
不過今日，凉亭裡有两個人影。
我和孔老夫子走了過去，为首一人出了凉亭，笑道：“东方，好久不见。”
我看了看他身旁的那位女子，先是一怔，然后才說：“是有些日子沒见秋先生了。”
女子不是醉玲珑，烟柳十八栋的那十八位沒什么事不会出来。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异常，秋衣介绍道：“這是内子。”又指着我說：“這是我常与你說起的东方兄弟。”
我拱手道：“秋夫人。”
秋夫人对我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秋夫人相貌還算端庄，只是我看着总有种怪异感，怪在哪裡，我也說不上来。
“别在外面傻站着了，亭子裡坐着呀。”孔老夫子說道。
我們一行人进去坐下，孔老夫子却是沒进来，我一愣，问道：“你干嘛不进来?”
孔夫子說：“那帮学生调皮，我得回去照看着。”
說完拱了拱手，便独自去了。
秋衣又对他老婆点了点头，秋夫人回应着一点头，也出去了。
“這是闹哪出，秋先生?”我有些纳闷。
秋衣却是跟我說起了别的：“這裡是以前砍犯人脑袋的地方，大人们坐在我們這個位置，亭子下面跪着一排犯人，上面的人一句话，脑袋就扑通扑通往下掉，血溅到台阶上，所以台阶成了乌青色。”
我不由自主看了眼刚才踩過的台阶，一时有种踩着鲜血上来的错觉。
“后来這個地方就荒废掉了，周围人嫌血腥太重，渐渐搬离了這一段。”
“原来如此，难怪我感觉阴森，只是秋先生，你跟我說這些干什么。”我有些发怵。
“其实死了的犯人大多数是冤杀，人们都說他是错的，他做了坏事，于是无罪也就成了有罪。人心可畏，人言更可畏。法度本来就是为了解决罪恶，可以但用道德来衡量它，這個标杆就不再直了。”
“人们总是站在道德的高度上，說些自以为正义的话。或许对于他们而言，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话，却足以杀死一個人。”
“由于重文，推崇自由，個個都觉得自己善于分辨是非，說這些不必负责的话，于是，无数條性命死于人们所谓的正义。”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
我不由想到了我生活的那個信息爆炸的大时代，各种“正义”的键盘侠，人们似乎都不愿意做沉默的大多数了，于是纷纷背负着善良的名义，打着善良的旗号，声嘶力竭的声讨所谓的罪恶。
如果追寻的是這样的自由，那我宁愿时代退步，一切都回到沉默的大多数。
不過片刻之后，我又想到了我自己，一個沒法背负的盛名，已经让我成了人们声讨的对象。
還好不是互联網时代，否则我早被人肉了，搞不好還得戴上一顶盗版的帽子。
這时，我也知道了秋衣跟我說這些话的用意。
不得不說，這裡還真是個劝人的好地方。
“望秋先生指條明路。”我拱手道。
秋先生怔了怔，好生看了我一眼，突然笑道：“我還以为东方早已经想到了法子，還在好奇你居然這么能沉住气，原来……哈哈哈哈。”
“以为我已经想到了法子?”
我愣了一下，再看秋衣，我如同醍醐灌顶，脑子一下子豁然开朗。
人言固然可畏，可总有引导人们舆论的存在，对此而言，文阅阁就是关注人数最多的大V。
“秋先生說的是?”
秋衣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我摇头苦笑：“說实话，我现在有点怕你。”
秋衣哑然失笑：“怕我?可否是听說了什么风言风语?”
我点了点头，笑道：“是呀，听了很多。”
秋衣也跟着我大笑起来。
秋衣身为资深的媒体人，恐怕早就想到了此节，隔了這么久才来找我，只怕实在等着我上门找他，如此难缠的人物，我怎么能不怕?
笑了一会儿，我问道：“需要什么代价?”
秋衣摇了摇头：“不需要了。”
“什么意思?”我不解。
秋衣說：“你已经提前付過了。”
提前付過了?我想起了之前答应秋衣提供老板娘的消息和缘来客栈生意爆好的第一手资料。
“老板娘和客栈那边的事情，我会尽力去做。”
秋衣笑了笑：“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定不辱命。”
反正都是我瞎编的，這种消息要多少有多少。
“那我這件事情……”
秋衣竖起了三根手指头，骄傲道：“给我三天時間，三天之后给你一個答复。”
三天么，够了！
之后闲聊了几句，秋衣打算走了，临走时交代我有什么事去找醉玲珑，我才想起来小葵问我的那個字谜，于是向秋衣請教。
秋衣沉吟道：“但留方寸地，留与子孙耕?”
“嗯嗯，這是什么字?”
秋衣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嘴裡吐出一個“思”字。
“思么……”
一刹那，我心裡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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