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无辜的肇事者
“林总太忙,等過了這一阵就好了。”
助理心虚地低声解释,小心翼翼瞄着苏时的神色。
“瑾初,林总其实一直都是最惦着你的。那边的疗养院林总亲自选了好几十家才敲定,都是最专业的医疗设备和医护人员,你過去住上两個月,身体一定就能好起来了……”
“大哥关心我,我知道。”
接過他递来的机票,苏时的目光落在航班号上,心裡最后一丝侥幸也终于熄灭。
果然是剧本上那一趟飞机。
剧情的主线上沒有区别,可他自己买机票离开,和林封亲自买机票把他送走,终究還是不一样的。
明明已经拿到了不少经验点,只要顺势登上那架飞机,就能圆满地结束這個世界。可只要想起那双眼睛裡灼烫的暗色火焰,他的胸口就丝毫轻松不起来。
看着对方眼裡明暗不定的郁色,助理心裡越打鼓,找借口出了门,把电话给林封打了過去。
“……我知道了,今晚我会回家。”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办公室沒开灯,林封向后仰靠在办公椅上,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沉默一阵,又特意补上一句:“先别告诉瑾初,免得他多想。”
瑾初那天的反应实在太過激烈,有些事情终归是不能奢望的,他也只能收敛起所有還未来得及理清的心思,把精力投注进商场的博弈中去。
這么多天了,居然再沒有像那天在医院裡睡得那样安稳過。
梁秋刚被逼进死路,林氏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起诉的具体流程。等林封终于处理好手头的事务,匆匆赶回家,已经過了深夜。
助理快步迎上来,忧心忡忡地望向紧闭的卧室门:“瑾初屋裡的灯一直沒关,我不敢敲门,您要现在去看看嗎?”
時間已经很晚了,林封微蹙了眉,望向门缝裡隐约透出的灯光,快步走了過去。
担心是他睡着了忘记关灯,林封沒有敲门,只是放轻动作拧开门进去。
那個青年果然伏在桌上,连件衣服也不知道披,消瘦的脊背随着呼吸轻缓起伏,显然睡得正熟。
林封轻叹口气,小心地走過去。一手护在他背后,伸手穿過穆瑾初的腿弯,把他轻轻抱了起来。
隐约察觉到了姿势的变化,穆瑾初皱了皱眉,却還是沒有睁开眼睛,只是往他怀裡靠进去,本能地汲取着身旁的热源。
忽然亲近的距离叫林封胸口微涩,小心地将他放在床上,展开被子替他盖好,目光却不觉落在桌面摊开的信纸上。
似乎是封沒写完的信。
心底忽然生出些不敢宣之于口的隐蔽希望,林封坐在床边,拿起那张信纸看了下去。
入目的內容叫他不觉微讶,挑了眉看下去,神色却不觉渐渐柔软。
纸上的字迹工整清俊,也不知怎么就忽然拿出了写回忆录的架势,絮絮叨叨地写了不少极琐碎的小事。
十八岁生日时收到了大哥送的礼物;高考那天大哥特意准备了早餐;和林璟打了一架,然后大哥把林璟揍了一顿;毕业典礼的时候看到大哥站在台下,還故意带着墨镜,生怕别人认出来。
林封深吸口气,眨去眼中的水意,胸口一片温热滚烫。
连他都已经不大记得,原来在那些不曾留意過的时光裡,他们還生過這么多的交集。
隐约觉出身旁有人,苏时眨了眨眼睛,迷迷糊糊望過去:“大哥?”
“大哥在,好好睡觉。”
清清嗓子掩去哽咽,林封抬手揉了揉他的额顶,语气依然温存柔和。
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突然袭击,苏时咕哝一声就打算继续睡下去,却忽然觉出些不对。
茫然地睁开眼睛,瞥见林封手裡拿着的信纸,他的神色忽然一变,抬手就要去抢:“大哥,這個不能看!”
“好好,大哥還沒来得及看,還给你,别着急。”
把扑腾起来的身体稳稳当当接在怀裡,林封面不改色心不跳,安抚地轻轻拍着怀裡的身体:“沒事沒事,不着急,大哥保证什么都沒看……”
沒看才怪!
经验点都要塌了!
苏时热泪盈眶,蜷紧身体攥着他的衣物,心痛到无法呼吸。
本来是担心主角会太過自责,想留下封遗书,谁知道写到一半睡着了,就只来得及完成了前面煽情的部分。
居然還被主人公给看了個正着。
眼睁睁看着主角的好感值一路飙升,苏时急促地吸了口气,抬起头哑声开口:“大哥,我——”
“好了,不說出来也沒关系。”
迎上穆瑾初眼裡惶恐的水色,林封屏息片刻,自己却忍不住轻笑着泄了气,抬手遮住那双眼睛,揽着他的身体俯身下去。
“我還以为——算了,瑾初,谢谢你。”
他终究還是沒有吻上怀裡的青年,只是隔着手背轻轻落了個吻,语气温柔低哑:“瑾初,你不知道——大哥有多高兴……”
掌心下的眼睫动了动,伴着细微的酥-麻触感,无声氤氲开一片微烫的水意。
凉了凉了。
已经不敢去看自己的经验点,苏时心如死灰,愤愤地一头撞进那個怀抱裡。
胸口一阵闷疼,林封却反而将他拥得更紧,一下下轻抚着怀裡消瘦的脊背:“是我不好,瑾初,是我不好。你再等一等,去外面散散心,等我把事情都处理完,就去接你回家……”
听他提起那趟注定有去无回的航行,苏时的呼吸微滞,心头蔓开幽微痛楚,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飞机会坠毁,主角终其一生,只怕都无法走出亲手把他送上飞机的阴影。
只是一個世界而已。反正经验点已经凉透了,他不能主动违抗系统的主线剧情,总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畴内,在他還能留下的時間裡,给对方留下些哪怕极短暂的温暖时光。
林封抱着他,感到怀裡的人渐渐平复下来,正要扶着他躺下去,却忽然被苏时握住了手腕。
“大哥,歇一会儿,好不好?”
暖黄色的灯光映在黑亮的瞳仁裡,铺开一片细碎柔暖的光芒。
迎上那双眼睛裡的光芒,林封呼吸微滞,眉宇间也浸润過清浅暖意。含笑点了点头,顺着他的力道俯身,在柔软的额上轻轻落了個吻。
卧室的灯终于熄灭了,林总却一晚上都沒再出来。
苏时上飞机那天,林封沒来送他。
起诉正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当天就要开庭审理,林封要脱身都难。苏时倒也不意外,心不在焉地收拾好行李,正准备给助理打电话,走廊裡却忽然传来了隐约的喧闹声。
莫名生出些不祥的预感,苏时拖着行李箱出门,循声望過去。
助理正站在林璟的卧室外,死死拖着挣扎不断的林璟,眼裡满是焦急恼火。
“怎么回事?”
虽然常年跟着林封,助理对总裁的這個弟弟却很恭敬,少有這样态度激烈的时候。
苏时神色微沉,快步拦进两人间,径直望向神色苍白的林璟。
迎上他眼中的沉色,林璟打了個哆嗦,下意识想要答话,助理却已经急声开口:“沒什么!”
說着,他的脸上已经换了僵硬的笑意,抬手把苏时往外推:“瑾初,你不用担心。我和二少說几句话,马上就送你去机场……”
“大哥怎么了?”
苏时一抬手就将他隔开,语气沉了下来。
助理神色一滞,還不及岔开话题,林璟已经含着泪仓促拉住他:“瑾初,大哥——大哥被他们绑架了,要我带着合同去找他们,還要我們撤诉,怎么办……”
“二少,你——”
被他气得脸色白,助理来回走了几步,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扶住苏时的手臂:“瑾初,他们只是威胁,不会对林总动手。我先叫人送你上飞机,你尽快离开……”
“他们都开出了什么條件,现在還差什么?”
苏时打断了他的话,也不再理会站都站不稳的林璟,目光转向神色挣扎的助理。
他還一直奇怪,自己的身体并不适合长途飞行,两個人的关系也已经确定下来,主角为什么依然急着要在這個时候送他出国。
现在看来,林封大概早就已经察觉到某些隐藏的威胁了。
助理沉默半晌,终于妥协地低声开口:“二少和他们的关系不清不楚,我們到现在也沒敢通知警方,只是临时宣布了撤诉。现在只需要二少带着合同去找他们,我們想办法趁机救出林总……”
“李哥,李哥你听我說——梁秋手裡有我下药的证据,要是我去了,他们肯定会把我的证据交出去,我一定也会被抓起来的!”
林璟抓住他的手臂,仓皇地望着他,眼裡满是恐惧胆怯:“我可以不再留在娱乐圈,可以出国去学做生意,可我不能再进监狱,那样我就真的沒有出路了……”
他哑声說着,心口却越沉下去。
這些天裡,无论是他走投无路时几乎跳楼的逃避,還是终于鼓起勇气道歉后面对的舆论谴责,大哥都沒有出手干涉過。那双眼睛在望向他时,隐隐透着的失望寒意,叫他恐惧得几乎夜不能寐。
他要是进了监狱,大哥一定也不会管他的。
“所以你就不管大哥了嗎?”
苏时打断他的话,目光清淡,平静地落在他身上。
喉间骤然缩紧,林璟說不出话来,只是苍白着脸色后退几步,抱着头无力地蹲在地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苏时的目光渐渐冷下来。
他的任务对象是林璟,只要林璟活着,不是必须保证林封的安全。
只要当作沒生過這件事,按照助理的安排登上飞机,顺利地离开這個世界,此后的一切都和他不会再有什么关系。
他翻出那张机票,拿在手裡来回看了看。
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刺耳,强烈的痛楚从心口蔓延开来。藏在胸口的隐患终于在强烈的情绪刺激下爆,心脏跳动的频率忽快忽慢,叫他的额间不觉渗出些冷汗。
林璟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张机票上,胸口激烈起伏着,眼中居然显出些不甘艳羡。
迎上他的视线,苏时挑了挑嘴角,把机票撕成两半,随手扔在地上。
“好,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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