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圆桌晚宴
十個人围坐在圆桌前,桌子正中央摆放着蜡烛和果盘,上方的几個吊灯上燃着几百根蜡烛,使得宴会厅裡闪着柔和的光晕。
格蕾丝由于是宾客的仆人,因此不必在宴会厅侍奉。
不過在宴会中途的时候,管家霍金斯先生找到了她。
“克裡斯蒂先生,我的主人克拉克男爵阁下想請您去宴会厅一趟。”
格蕾丝露出一丝诧异,但還是点点头,表示自己马上就会過去。
等她走进宴会厅的时候,就听到克拉克男爵的年轻情人艾略特小姐說道:“公爵大人,您担任治安官,一定见過很多凶杀案吧?”
雷克斯夫人也来了兴趣,“克裡斯蒂先生只和我說了一個毒杀案,而且還沒有成功,难道你们就沒有碰到過成功的毒杀案嗎?”
她指的是布莱克先生的死因。
从事实上讲,他的死确实算不上蓄意谋杀。
谋杀這种话题自带噱头,几乎是人人都会好奇的东西,大家嘴上不說,目光裡却透着浓浓的求知欲。
尤其是侦探的经历,对于普通人来說,简直是难以想象的精彩。
公爵大人停下了刀叉,“格雷厄姆确实沒有碰到過那种案子,不過他才到伊登庄园八個多月的時間。在他来之前,我倒是碰到過几起這样的案子。”
“那可要請您快說說了,我們可都等不及了。正好克裡斯蒂先生也来了,不如我們一会儿玩個游戏。”雷克斯夫人提议道。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游戏,但是大家都沒有扫兴。
公爵大人则简略地說了一些案子。
比如某個想和情人结婚的男人,用含砒·霜的老鼠药毒死了自己的妻子。
破产的医生在制药過程中故意写错了小数点,放了十倍剂量的马钱子提取物,导致多人死亡。
再或者富商的小儿子为了继承巨额家产,把颠茄溶液加到酒裡给其他兄弟姐妹一人一杯,直接送他们去见了上帝,等等。
当一個人想要犯罪的时候,那么他的恶毒程度绝不会是普通人可以估量的。
公爵大人說完這些的时候,圆桌上的气氛就有些凝滞,客人们的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自在。
是巴克兰小姐打破了沉默,“雷克斯夫人,您不是要玩一個游戏嗎?游戏规则是怎样的?”
“咳,我想了一下,决定這样玩游戏。我們這群人,应该以二十六個字母的顺序,最开始以a为首字母,說一种毒药,下一個人则以b为首字母,再說一种毒药,以此类推。說不出来的人,就要罚一杯酒。”
宴会的话题朝着危险的方向越走越远,而餐桌旁的人们却不以为然。
這时斯格林斯比先生懊恼地說道:“那我們可就惨了,因为谁也沒有雷克斯医生知道的多啊!”
“不如這样吧!我們大家不一定要按照字母顺序来,但一定要保证下一個毒药的首字母在上一個的后面。這样一来,雷克斯医生也不能提前推测出到他的时候该說哪一個字母,我們的机会不就更大了嗎?”艾略特小姐提出的意见得到了大家的一直认同,于是第一個就由她开始了。
她转着眼睛想了想,說道:“我知道了,砒·霜。(arsenic)”
雷克斯医生点评道:“這种毒药最早可以追溯到埃及,埃及艳后克裡奥佩特拉晚年曾想過使用砒·霜进行安乐死,但因为這会让人死得很痛苦,最终她放弃了砒·霜,转而選擇了蝰蛇蛇毒。”
“要我說,被毒蛇咬死也不算是什么好方法吧?”托马斯不赞同地說道。
从猎场回来之后就很安静的小老头布莱特先生又露出了那不怀好意地冷笑,“啊,說得简单,难道那個时候的人也能拿出一把左轮嗎?”
這种明晃晃地嘲笑激怒了托马斯,“是啊!我该庆幸我刚好有一把!可以随时解决任何人!”
他那眼神明明是在說,“你這老东西再敢冒犯我,我就打烂你那肮脏的脑袋瓜!”
“托马斯!”克拉克男爵用威胁的语气阻止他继续說下去,使得這個年轻人憋着气喝下了一大口红酒。
布莱特先生则很不雅观地直接喝掉了一整杯香槟,然后挑衅地冲着托马斯笑了一下。
管家霍克斯先生此时刚好端着一盘蔬菜沙拉上来,摆在了克拉克男爵的面前。
他爱莫能助地看了男爵一眼
,又立刻看向雷克斯医生,用行动表示“這可不是我的主意”。
“您需要多吃一些蔬菜,太油腻的食物会让您的胃更加难受。”雷克斯医生铁面无私地叮嘱厨房,给克拉克男爵做了一盘他最讨厌的“菜叶子们”。
他還提到了裡面的一种蔬菜——秋葵。
“我听說這种蔬菜的种子是巴克兰小姐从印度带過来的,沒想到在英国也能长得這么好。”克拉克男爵本来就不喜歡吃蔬菜,一听說這是印度来的,就更加不高兴了。
“這东西看起来像是一种邪恶的植物。”
“說起邪恶,這东西還确实和一种邪恶的东西很像。”雷克斯医生看到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才不再卖关子,“那就是乌头根。”
“這可不是我瞎编的,英国真的有把乌头根当成秋葵吃掉的案例。当然了,他们最后都死了。”
雷克斯医生說這话的时候,在格蕾丝旁边帮助客人们切烤肉的霍金斯先生突然手抖了一下,差点切到自己的手。
发现格蕾丝在看着他,霍金斯先生還掩耳盗铃地侧了一下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邓恩先生,该轮到您了。”艾略特小姐小声提醒旁边的邓恩先生,语气温柔得像是怕吓着他似的。
“嗯……颠茄(belladonna)。”邓恩先生的声音比其他宾客低得多,就像個逆来顺受的小绵羊。
他弱弱地补充道:“一位医生给我开過含有颠茄的眼药水。”
接下来,宾客们都纷纷說出自己所知道的毒药。
不過除了雷克斯医生,其他人毕竟都不是学医出身。
沒過多久,游戏就走到了穷途末路,成了雷克斯医生的专场。
最终,他向着一同用餐的众人說道:“虽然說了這么多,但我希望你们永远沒有用到這些知识的一天。”
被拦住沒能喝上酒的克拉克男爵找准机会,调侃了自己的医生一句。
“要我說,我可是找到了整個英国最谨慎的医生。”他的话有几分发自肺腑,“雷克斯可是让我保持健康的不二人选,這個老伙计从不会做错任何事。”
想起今天晚餐前的事,克拉克男爵笑着說道:“你们恐怕想象不出来,雷克斯已经给我开過几十次搽剂了,但
是他還是每次都会提醒我,那东西裡面有一种叫乌头·碱的东西,让我千万和口服药分开放。”
“即便您觉得我啰嗦,下次我也還是要說的,男爵阁下。”雷克斯医生在自己的职业面前,丝毫不退让,“因为失误的代价是我們谁都付不起的,生命只有一次,可不能拿它开玩笑。”
就這样,一次危险的游戏就以這种严肃的氛围结束了。
晚餐過后,绅士们在宴会厅又喝了一会陈年波特酒,抽了些雪茄,三位女士则邀請格蕾丝到客厅去,又缠着她讲了讲她遇到的第一起案子。
等大家各自散开,准备去休息的时候,托马斯独自去了书房,和克拉克男爵单独谈了些什么。
在格蕾丝打算去仆人准备的单人仆从客房休息的时候,托马斯正好气冲冲地从书房裡出来,差点把格蕾丝手裡的烛台撞飞。
這個急脾气的年轻人沒有任何表示,就快步往楼上走去,显然处在愤怒的情绪当中。
克拉克男爵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啊啊啊!這小子一天不气我就难受!他休想!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无意间听到了别人夹杂着秘密的、歇斯底裡的怒吼,格蕾丝赶紧端着烛台往仆人房的走廊方向走去,离开了這一小块是非之地。
至于克拉克男爵是什么时候回房休息的,格蕾丝不得而知。
只不過第二天一早,看到這位男爵疲惫的神色,格蕾丝猜测,他回卧室休息的時間,绝对不会早于半夜一点。
昨夜和他发生争执的托马斯也一脸菜色,僵硬着表情不愿意先低头。
只是在早餐之前,這個年轻人接到了一封信,使得他对自家叔叔的态度突变。
经過一早上的糖衣炮弹,克拉克男爵轻易地就原谅了自己的侄子,因此整個上午称得上是其乐融融。
快到午餐時間的时候,克拉克男爵宣布了今天的重头戏——日本料理。
“我花高价雇来了一個日本厨子。”克拉克男爵言谈间不无得意,“你们可不知道,那些矮個子秃脑门的亚洲人有多固执,我费了好大劲才找到這么一個!”
“我知道,那些天天拿着刀互相乱砍的家伙是吧?”布莱特先生嗤笑着,“要是那些破铜烂铁有用,
還要枪干什么?”
“那边的幕府武士還在反抗,垂死挣扎。”
大家心裡都明白,冷兵器主宰的文明,已经走向末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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