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散碎的线索
“绝对是她,那個疯婆娘。内特說死得是個挤奶工,那就不可能是别人,一定是她。”
几個男仆嘿嘿坏笑了两声。
“你小子艳遇不少啊,连挤奶工都认识?”
“得了吧!我是被那女人吓了一跳,才会记得這么清楚,那女人疯疯癫癫的。
有一次厨房那边需要牛奶,我就去比格斯农场帮詹妮订了几桶,给她和卡米拉做奶酪用。”
格蕾丝听见了咀嚼声和吞咽声,之前的男仆又开始說话,“结果送牛奶当天,那女人一开始還好好的,一看到我进了厨房,她就猛扑過来,撕扯我的外套,嘴裡還直嚷嚷‘你有什么了不起?’天知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她。”
“哦,我想起来了,那天你回到前厅的时候,制服丢了两枚扣子,還被莱斯利先生训斥了一顿。”
“我早就說了,這些疯子就该进疯人院,留在外面准会出事。看吧,现在那個女人死了,八成是哪個被她突然袭击的人恼羞成怒,一刀把她杀了。”
“内特說她是勒死的。”
“沒什么差别,反正她被杀了,這就說明疯子就该待在疯人院裡。”
“那偷吃的小老鼠们要怎么办呢?”格蕾丝這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拐进了食品储藏室,板着脸看着這些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仆。
刚才還神气活现的男仆们立刻变成了鹌鹑,缩着脖子,一副犯错小孩的模样,可怜巴巴地望着格蕾丝。
总管和管家不同,格蕾丝的权柄很大,甚至可以不通知主人,直接解雇下级仆人。
“解释一下吧,你们在做什么?”格蕾丝脑子裡都是刚才那些有关死者的话,面上却端出一副总管的姿态。
男仆们老实交代了自己的“犯案经過”,格蕾丝在小本本上记下了几人的行为,让他们签字画押,保证绝不再犯。
“再有下次,我就会把這件事报告给公爵大人,你们的工作可就保不住了,知道了嗎?”
几個男仆收拾好自己动過的食物,连连保证,這才被格蕾丝放走。
十点钟的时候,格蕾丝陪同公爵大人一
起,去了比格纳农场。
比格纳农场距离庄园有七英裡左右,是公爵名下地产中,比较靠近庄园的所在。
而发现尸体的位置,距离比格纳农场有十三英裡左右,距离庄园也有九英裡,這可是不短的一段距离。
马车裡,格蕾丝提到了自己今天听到的那些话,不過男仆们偷吃的事,她遵守了诺言,只字未提。
约瑟夫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沒想到邓肯先生一家如此慷慨。”
格蕾丝低眉顺眼地垂头盯着车厢地板,沒有参与這個话题。
公爵大人可以這样评价别人,她作为仆人,是不应该议论一位绅士的。
“前面为什么聚集了那么多人?”
格蕾丝闻言,抬头向车外望去。
金黄的麦田裡,十几個农民手裡拿着镰刀聚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
“内特,停下。”
车夫一勒缰绳,马车平稳地停了下来。
格蕾丝率先下车,礼节性地扶了公爵大人一下。
农民们看到本地最大的领主埃塞克斯公爵,立刻全都安静了下来,敬畏地低下头,疑惑着這位年轻的领主有何吩咐。
“這裡发生了什么事?”格蕾丝充当传声筒,询问這裡的农民。
其中一個三十多岁的男人回答道:“我們收割小麦,发现有一大片麦子被压倒了。”
人群让开一條路,格蕾丝和约瑟夫两個人立刻看到了后面的景象。
麦田裡有一條路径上的麦子都被压倒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凌乱的踩踏痕迹,把麦穗都压到了地裡。
“過去看看。”约瑟夫率先向麦田走去。
旁边的农民惋惜地看着他那昂贵的尖头漆皮皮鞋,暗叹糟蹋了好东西。
约瑟夫罩着灰色羊毛毡鞋罩的皮鞋很快就沾满了尘土,只是他自己丝毫沒有注意這些。
麦田裡的痕迹比昨天发现的尸体宽了一些,但绝对沒有女人的裙子那么宽。
痕迹两边比较浅,中间的麦子却全倒了,几乎贴在地上,這說明有重物曾被拖行着,蹭過了這些地方。
“咦?”阳光下,格蕾丝看到了有什么东西,闪過了一抹金光。
她走過去,寻找了一会儿,在倒下的麦子中间,发现了一枚金发夹。
“大人。”格蕾丝把发
夹用手帕包住,递给约瑟夫。
发夹是橄榄枝形状的,脉络清晰,分量不轻,不像是农民买得起的东西。格蕾丝猜测,应该是某個社会地位不低的女人路過了這裡,遗落了這枚发夹。
“這個小东西做工不错,至少值七八個基尼。”约瑟夫皱眉思索片刻,把发夹连同手帕還给格蕾丝,“這個先带回去,也许是個线索。”(1)
他向一個在地裡捡拾麦穗的男孩招手,快速写了一张便條,递给男孩一枚半沙弗林金币,“送到治安队的布雷恩手上。”(2)
男孩喜出望外地接過便條,小飞毛腿似的跑了。
格蕾丝又问农民们,“你们昨天看到有人经過這裡嗎?”
“我們沒看见,克裡斯蒂先生。”一個农民手指着前面,“那裡有一個小山坡,我們昨天在另一头割麦子,看不见這边。”
格蕾丝原也沒指望一次能获得太多线索,压下心头淡淡的失望,向着农民们扶了一下帽檐,同他们道别,和约瑟夫一起回到了马车上。
临上车前,她听到有人嘀咕,“克裡斯蒂先生一点也不像個仆人,倒像是個贵族小少爷。”
约瑟夫也听到了,转头促狭地看了她一眼,“這就說得通了,绅士的绅士,不是嗎?”(3)
两人很快就到了比格纳农场。
比格纳农场占地六千英亩,每年租金就要将近两千英镑,因此沒有一定财力的人,不可能租下這么大的农场。
肯特先生也算是附近少有的体面人,家裡雇了很多长工,刚才那些农民,就是在为比格纳农场做事。
格蕾丝和约瑟夫一下马车,肯特先生和他的太太就立刻出来迎接了。
只是肯特夫人看起来脸色并不太好。
“公爵大人,昨天您和治安队真的发现了一具女人的、女人的尸体嗎?”
“恐怕是這样的,夫人。”
“哦,上帝!”肯特夫人倒在贴身女仆的身上,后者连忙呼喊其他仆人去拿嗅盐瓶。(4)
带着刺鼻气味的嗅盐放到肯特夫人的鼻尖底下,不一会儿她就醒了過来。
格蕾丝在旁边憋着沒敢笑。
实际上她一直觉得贵妇人们动不动就晕倒這件事,挺荒唐的。
因为她们总是在一些“令人
震惊”的事发生时晕倒,好像女士们真的有一根脆弱的神经,发生一点事情就要大喊“哦,我的上帝!”,然后再恰好柔弱地倒在仆人或丈夫的身上。
上帝每天一定也很心烦。
在格蕾丝的人生当中,唯一一次看到别人因为情绪激动而晕倒的事,還是发生在梦中世界的一個患有癫痫的男孩身上。
正常人哪有几個会动不动就晕倒的?
就算是真的晕過去了,格蕾丝也觉得,多半是夫人小姐们为了让自己符合现下的病态审美,把紧身胸衣束得太紧了,导致大脑供氧不足而引起的。
不過此时此刻,她最好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才不至于失礼。
“夫人,希望您能平静下来。”
邓肯先生邀請约瑟夫进去坐,又吩咐仆人去煮茶,這才叹了口气,解释了自己夫人晕過去的原因。
“阿比盖尔担心了一宿,昨天夜裡农场要锁门的时候,有仆人說乔不见了。我們派人找了她很久,结果早上醒来的时候,有個仆人說听到了传言,有一個女人昨天晚上死在了野外。”
邓肯先生看着仆人送来的茶壶和茶杯,挥手說道:“你先下去吧,這裡暂时不用你。”
滚烫的茶水倒进上好的东方瓷器裡,再加上常温的牛奶。
据說這种“先茶后奶”的方式,是检查瓷器是否上乘的方法之一。
“阿比盖尔吓坏了,她祈祷了一上午,期望這一切都是谣言。”
邓肯先生征询地看向约瑟夫,“公爵大人,我能否派人去看看尸体,確認一下那是不是乔?”
“当然,如果確認了身份,对我們查案也有帮助。”约瑟夫用他那双漂亮又锐利的眼睛,观察着肯特先生的神色,对方看起来面色如常。
他转头对格蕾丝說道:“格雷厄姆,你先出去吧!我想和肯特先生单独谈谈。”
格蕾丝恭敬地退了出去。
实际上,刚才公爵大人隐晦地冲她打了個眼色。她立刻福至心灵——這是要她去外面找找线索。
女扮男装的格蕾丝俊美得就像从油画裡走出的美少年,在這幅皮囊加持下,再加上她平易近人的态度,想要套话并不难。
尤其在农场裡,干活的乡下姑娘们都对她這個伊登庄园的新总管十分好奇。
格蕾丝先去了鸡舍的方向,那裡有個年轻姑娘,正低头看着手臂上挎着得篮子,仔细地数着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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