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詰問
萬壽節越臨近,事務越繁雜。藩王入京,草原外族使者將至,汴京守備需要重新整頓,京兆尹早早繃緊了神經。這些事情都需要長公主一一過問。
除此之外,她還要忙着和大臣商討江南疫病的處理辦法,江南疫病仍然失控,百姓還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在這樣一個重要的節骨眼上,更要慎重應對。
而蕭昭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刑部翻查案宗。刑部有數個檔案庫,保存了自大燕開朝以來的所有案宗。案宗多如牛毛,即使蕭昭有目的性的翻查,她要找的東西仍然不見蹤影。
刑部尚書洛懷明也不管她,每天自顧自的飲茶養生,優哉遊哉,任她翻案宗翻的焦頭爛額,他置身事外,在旁饒有興致看戲。
蕭昭揉了揉痠痛的眉心,知曉這老頭子是記恨她之前的算計,她很識時務的放下身段,服軟道:“大人看下官碌碌無爲的忙了這麼多天,可解氣了?”
洛懷明將盞中飲茶喝盡,輕飄飄的瞥了她一眼,懶得搭理她。
蕭昭是個能屈能伸的,得他冷眼相待,也毫不介意,嬉皮笑臉地湊上前來:“大人呀,您在刑部這麼多年,對刑部案宗瞭如指掌,您就當可憐可憐下官,給下官指點一下方向唄。”
洛懷明冷哼一聲,花白的鬍鬚抖了抖,傲慢道:“你不是很驕傲嗎,天都能給你捅破了,老夫老眼昏花,記性更差,能給你什麼幫助?”
蕭昭殷勤地給他捏着肩膀,輕聲細語道:“大人這說的哪的話?下官年輕氣盛,魯莽衝動,還需要大人好好教導纔是。”
洛懷明撇了撇嘴,心裏很是無語。不明白自己那個英雄蓋世的武夫兄弟,怎麼就教出了這樣一個沒臉沒皮的孩子。
他沒忍住問出心底一直埋藏的疑問:“你動廖家幹什麼?難道廖家人就是當初伏殺青山兄的幕後之人?”
蕭昭眸光暗了暗,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含笑看他。
洛懷明見她如此態度,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沉聲問道:“你殺廖七,是你自己想殺,還是長公主殿下讓你殺?”
倘若是蕭昭自己想殺,便是說明她即使沒有找到證據,但心裏多少也有了猜測。
若只是聽從長公主吩咐,便如同廖七死前所說的那樣,長公主推她出來當一個明面上的靶子,她這個靶子吸引了所有人的仇恨。
她莽撞得罪了世家,倘若長公主不願護她,世家的瘋狂報復能夠將她輕而易舉碾碎。
蕭昭勾起脣角,冷冷笑道:“廖家身在其中,世家也不乾淨。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勢力也插手了這件事情。”
洛懷明面色十分難看。
一個廖家,就已經足夠強大了。四大世家加在一起,就連皇帝和長公主也要暫避鋒芒。
可還有其他勢力參與,還能有誰?
是權貴嗎?還是藩王?代表寒門的朝臣也一直苦於手無兵權,蔣宰相會不會也橫插一腳?
蔣宰相是嚴肅古板,可迂腐並不代表善良。對於所有站在朝堂上的朝臣們來說,不擇手段,纔是達到目的的最快捷徑。
蕭昭雙臂環胸,身子往後倚在堅硬的椅背上。她的半邊面容隱在燭火投下的陰影裏,顯出幾分陰鷙。
她知道這其中摻雜了多少勢力,多少利益糾紛,她現在連唯一有的雲陽也不能盡數掌握手中,她拿什麼去復仇?她就只有這一條命,她就算拿着自己這條命去硬撞,也會撞得個頭破血流!
她早已蟄伏了太久,久到她已經積蓄了一些實力,磨刀霍霍,將刀尖對準了自己的所有仇寇。
她用刀尖來撞石頭,一遍遍的撞着南牆,哪怕拼盡一切,哪怕九死無生,哪怕玉石俱焚,也要孤注一擲的,將所有籌碼都壓在復仇上面。
她本可以在長公主的庇護下,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但她卻拋棄了唾手可得的一切,她堅決地,毫不猶豫地,從未猶疑地,徑直面對着那堵幾乎不可能逾越的南牆。
或者應該換一個更爲合適的說法,應該是天塹纔對。
這中間的差距太過巨大了,一邊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小瘋子,一邊是發展了數千的龐大家族,而這樣的家族還不止一個。就像是一個小螞蟻,妄圖喫掉一整個巨象。她會有可能成功嗎?
“沒關係,”她自言自語般道:“我最擅長等待了,三年不行再三年,六年不行就十年。”
拿着她這條命來做賭注,賭世家的瘋狂和滅亡。
一陣穿堂風颳了進來,甩的窗戶砰砰作響,燭火一陣陣搖晃,仿若汴京風雨欲來的局勢。
洛懷明道:“你對汴京有怨,我能明白,青山兄英雄蓋世,卻死於卑鄙小人之手,我同樣無法釋懷。”
他慢慢的說:“可平衡一旦打破,朝野四下震盪。大燕這幾年本就式微,四方強敵虎視眈眈,內憂外患,現下不是好時機。”
蕭昭定定看了他半晌,彎脣笑了:“大燕是汴京的大燕,也是雲陽的大燕。但是汴京沒將雲陽的人命當人看,也沒將江南的百姓當人看,百姓在他們眼裏輕如草芥,雲陽也不過是棋盤中一顆重要的棋子。”
“他們什麼時候才能懂得敬畏生命,不再將一切物化成籌碼?”
“只有在他們發現,他們也不是什麼執棋手的身份,他們的性命與棋盤上任意一顆棋子一樣,微不足道,只有這樣,他們纔會感同身受。”
洛懷明悲哀道:“可你現在做的事情,與他們有差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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