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分是谁 作者:未知 庄雍喝的半醉,沈冷三分。 酒喝完,两個人坐在军帐裡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庄雍就是一声长叹,那叹息之中满满都是心疼,也不知道是心疼黎勇多些還是心疼他自己多些。 “将军是個非典型将军。” 沈冷把吃過的东西都收拾好,空酒壶也拎起来准备离开,酒已经喝了,话說的也不少,這就已经足够......沈冷在庄雍面前总是会显得有些孩子气,那是因为他知道這個度怎么把握,可毕竟庄雍是将军,是水师提督,两個人之间绝不能太亲近。 “你是個非典型士兵。” 沈冷一边往外走一边耸了耸肩膀:“所以我是個好士兵,将军是個好将军,典型的那些都不怎么样。” 庄雍觉得這句话能配一碗酒,然后注意到酒壶被沈冷带走了。 “咳咳,酒壶留下,那是我的。” 沈冷略尴尬啊,他把酒壶放回去有些失望的說道:“看起来這酒壶挺好的,卖了能换個二两银子吧,這样我就欠你十八两了。” 庄雍:“這是官窑大师亲手做的,陛下当初赏我的东西,你以为就值二两银子?再說,卖了二两银子,难道不是你欠我二十二两?” 沈冷微微一愣:“那么金贵啊,我忽然有一個大胆的想法。” 他转身朝着庄雍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动作,庄雍噗的一声险些喷了。 庄雍:“走走走......赶紧走。” 沈冷:“好遗憾啊,与一大笔银子擦肩而過。” 他拎着吃剩下的垃圾往外走,庄雍看着這少年的背影,越看越喜歡。 从庄雍军帐裡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一夜就這样過去,沈冷把垃圾扔了之后就直接去了校场那边,索性就不睡了,先跑上几圈然后回去洗漱,用不了多久先生和茶爷就该到了。 半個时辰之后,穿戴整齐的沈冷已经在厨房门口等着,远远的看到三個人赶着两辆大车過来,他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往上勾了勾。 可是那三個人稍稍近了些之后沈冷就发现不对劲,其中一個人绝对不是陈大伯。 马车在厨房门口停下来,坐在马车上那個俊朗冷傲的少年朝着他笑了笑:“這车颠簸的很,不如当初你拉的车平稳。” 略欠揍。 然后這人就被茶爷一脚从马车上踹了下去:“搬菜!” 那人也不生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是雁塔书院双榜第一,大宁立国以来的第一人,正六品校尉武职,你让我搬菜?” 然后他搬起一筐菜:“难道就不能态度好些?” 沈冷愣在那:“你怎么来了。” 能這般浪荡不羁且骄傲的人只能是孟长安,他把抱着的菜筐递给沈冷:“我的手太金贵,不是搬菜用的......” 然后還把手在沈冷的衣服上蹭了蹭:“看起来混得不错,這身衣服是团率的军服,大宁南平江水师厨房搬菜团团率?” 茶爷站在一边瞪了孟长安一眼,可嘴角微微上扬,因为她看得出来冷子有多开心,冷子是真的沒有想到孟长安会来看他。 她和沈先生陈大伯三個人在军营门口看到了孟长安的时候也吃了一惊,从长安城到安阳郡万裡迢迢,他怎么就回来了?毫无道理的回来了。 孟长安說,昨日下午他就到了军营外面,但是进不来,在外面坐了一夜,想着是不是找地方买块布蒙面冲进去的时候正好遇到茶爷他们。 沈冷搬着菜筐站在那傻笑,笑的眼眶微微发红。 “不许笑。” “哦。” 孟长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沈冷,注意到沈冷胳膊上绑着绷带,眼神骤然一凛:“谁?!” 他沒有问为什么,沒问什么事,只问了一個字。 谁?! 沈冷把菜筐放下,忽然大步過来抱着孟长安,拍了拍他的后背笑起来,笑的肆无忌惮,這一阵笑把孟长安笑的有些发愣,张着双臂在那显得有些慌张。 茶爷過来一把拉开:“凭什么?” 這三個字含义很多,凭什么抱他?凭什么抱他不抱我? 沈冷抬起手揉了揉脑袋:“久别重逢,开心而已。” 茶爷:“我倒是看出来一些久旱逢甘霖,小别胜新婚的意思。” 沈先生:“咳咳......” 茶爷当然能理解沈冷此时的喜悦,虽然和孟长安才分开两個月不到而已,不過长安城裡那一面见的确实匆忙,本以为那一别再想相见就难了,毕竟相隔太远且孟长安就要离开长安。 谁想到孟长安背着一個行囊出了长安城本一路向北,怎么就绕回了安阳郡。 茶爷和沈先生卸车,不想多打扰冷子和孟长安說话,进军营的时候茶爷略微有些尴尬的问孟长安這次回来多久,孟长安的回答是看冷子一眼就要走了,還要赶去北疆报到。 从长安往东南回安阳郡,再从安阳郡到北疆,他多走了一倍還多的路,只是为了回来看冷子一眼? 茶爷本来不理解冷子和孟长安之间会有多深厚的感情,毕竟鱼鳞镇的人都知道孟长安小时候沒少欺负沈冷,自从上次去长安城的半路上沈冷对她說,孟长安每一次欺负自己都是孟老板要下手打他的时候,茶爷才知道孟长安是個什么样的人。 骄傲的,连表达自己关心保护的方式都那么特立独行的家伙。 沈冷去厨房裡找到厨师,請他提前做了一些早饭,两個人就在食堂大厅裡面对面坐下来,孟长安吃的狼吞虎咽,像是几天沒吃過东西了似的。 “多久沒吃饭了?” 沈冷皱眉。 “只昨日一天而已。” 孟长安吃的很满足,两碗白米粥,三個馒头配了几块腐乳,一小碟炸辣椒,一個咸鸭蛋,风卷残云一样吃完后擦了擦嘴:“走的急忘记去书院领路费了,身上带着的银子不多,要多走一倍的路所以得省吃俭用。” 沈冷跑出去跟沈先生伸手:“带银子沒有?” 茶爷把钱袋塞在沈冷手裡哼了一声:“哼,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你拿去做好人......记得让他說谢谢!說两遍,有一遍是给我的!” 沈冷使劲抱了茶爷一下,然后飞奔回大厅裡面。 茶爷脸微微一红,抬起手理了理额前垂下来的发丝,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句:“败家老爷们......” 沈冷把钱袋放在孟长安面前,孟长安看了看后取了大概十两银子左右收好:“够了。” 沈冷当然不会坚持,因为他太了解孟长安的性格,孟长安說够了就不可能再多拿哪怕一個铜钱,当然他也不会和沈冷虚套客气什么。 “你還沒說是谁。” 孟长安指了指沈冷胳膊上的伤。 “死了。” 沈冷嘴角微微一勾,像是個在希望得到自己大哥哥表扬的小弟弟:“你說過的,被欺负的时候别忍。” 孟长安满意的点了点头,也笑起来,抬起手在沈冷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還笑?!” 沈冷:“哦......” 孟长安吃饱了,坐在那看着沈冷沉默了大概几分钟,然后站起来准备离开:“我要去的是北疆大将军铁流黎麾下,远隔万裡,北疆与黑武国接壤之处从来都不安宁,那是最能历练人的地方,我今年十六岁,若十八岁不死,两年時間必然做到五品将军,到时候......” 沈冷:“两年不见嗎?也沒什么,這不是之前已经有三四年不见了。” 他当然知道孟长安话裡的意思,北边的黑武国是大宁最强的对手,宁人习惯了称呼对方为红毛子,人生的高大健壮性子粗野,而且国域很大,黑武国的边军很强悍,作风很硬,两国的边军几乎每天都有摩擦,每個月都会打上几次,死人在北疆是很正常的事。 孟长安就是要去最凶险的地方,因为最凶险的地方晋升才会更快。 沈冷当然也知道孟长安想表达什么,五品将军,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了。 可沈冷只是笑了笑:“也许两年后,我也是五品将军了,毕竟五品将军才能带家眷。” 孟长安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往外看了一眼然后笑起来:“那小丫头性格太冲,我怕你压不住她,别人欺负了你我可以管管,她欺负了你,我只能笑笑。” 沈冷撇嘴:“比比谁先五品?” 孟长安转身:“好,看谁更快些。” 沈冷站起来朝着他背影喊了一声:“我的刀呢。” 孟长安头也不回:“早扔了。” 沈冷又喊:“拉车的马虽然是驽马跑不快,但是自家的。” 孟长安:“知道了。” 他摆了摆手,沒回头,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你怎么像個老母鸡一样啰嗦。” 沈冷耸了耸肩膀:“你不是?” 孟长安出了食堂大厅之后看了看那拉车的驽马,有些老有些瘦,所以稍显嫌弃,茶爷一看就来气了:“你想干嘛?” 孟长安看着她认真的說道:“能不能把這匹马送给我?弟妹。” 茶爷下意识的摇头:“当然不行......嗯?弟妹?啊......一匹马而已,牵走牵走,一匹够不够?” 孟长安点头:“够了,回头還你一匹五花马加一件千金裘,等你们成亲的时候。” 茶爷脸红:“不用不用,何必這么客气。” 孟长安牵着马走了,沈先生蹲在马车上唉声叹息:“我呕心沥血培养出来两個傻子,真是......一言难尽。” 茶爷:“咳咳,回去的时候我帮你拉车就是了。” 沈先生:“真忧心啊,你這么容易被收买。” 茶爷笑:“分是谁,因为他是孟长安,冷子的兄弟。” 沈先生心裡微微一震,然后释然一笑:“是啊,冷子的兄弟。” 冷子這样的人這辈子不会缺了兄弟,但孟长安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