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說的对 作者:未知 也许很多事都是已经注定了的,看似巧合,可又似乎是必然。 沈冷要去南边海疆是早就定下的事,庄雍亲自点的兵,因为沈冷去了南疆所以沈先生才会带着茶爷去了亭台山,三個人都不在的时候,叶流云到了安阳郡。 他可以查到陈大伯,甚至還去了一趟沈先生为沈冷锻刀的道观,可主要的三個人都不在,哪怕他是叶流云,依然无功而返。 在安阳郡停留了七天叶流云返回长安城,此时沈冷已经出了和苏道,叶流云星夜兼程赶路走了七天七夜回到长安的时候,沈冷已经快出息东道了。 肆茅斋。 皇帝看了一眼满脸疲惫的叶流云,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壶:“自己倒水喝。” 叶流云跪在那沒动:“臣有负陛下所托,查到的消息并不多,因为沒有见到本人,所以臣不能确定那個和庄雍接触的人是不是就是当初白塔观的青松道人,臣也沒有直接去问庄雍,水师正是要紧的时候,臣担心若是问了庄雍,他的心境会乱。” 皇帝往后靠了靠:“查到什么就說什么,說仔细些。” 叶流云点头:“虽然沒有坐实的证据,不過臣猜着那人多半就是青松道人,他前几年经常去安阳郡鱼鳞镇进货,做的是绸缎生意,后来发现和他做绸缎生意的那個商户居然是隐藏的水匪,被他几乎杀了個干净,却带走了那水匪头目的一個养子,名字叫沈冷。” “巧合的是,沈冷的养父,也就是那個水匪头目,是今年书院大比双榜第一孟长安的父亲。” 皇帝脸色依然平静:“一直都有這個传闻,朕问過老院长,老院长只說爹是爹儿子是儿子,不相干,朕又派人调查了一下孟长安,十二岁那年孟长安从安阳郡探亲回到书院之后就再也沒有离开過,应该就是你說的青松道人几乎杀他全家的那一年......孟长安应该是在知道自己父亲是水匪之后就和家裡断了来往,之后几年在书院日子過的清苦,甚至蒙面去码头上做過苦力,却不肯再拿家裡一個铜钱。” 皇帝一口气說了這么多,态度已经足够明显了,以叶流云对皇帝陛下的了解,又怎么可能猜不到皇帝的心思。 “孟长安确实是干净的,臣查到孟长安六岁就到了书院,对他家裡的事完全不知情。” 皇帝一摆手:“只說青松道人。” 叶流云垂首:“是......臣查到孟长安父亲也就是水匪百裡屠是在十六年前冬天一個寒雪夜裡捡到的沈冷,从時間上判断......有很大可能,可让人不解的是,之后多年青松道人沒有去過鱼鳞镇一次,直到沈冷十岁之后才逐渐接触。” 皇帝微微皱眉,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波澜:“那孩子......還活着嗎?” 叶流云连忙說道:“時間对的上,但其他对不上,从臣以前查到的消息来看,几乎可以确定的是青松道人把孩子扔了......臣查到了当年的几個杀手,逼问之下供出来,他们依稀记得追到安阳郡的时候青松道人身边已经沒有带着孩子。” 皇帝颓然的往后靠了靠,虽然明知道孩子早就已经不在了,可那刚刚燃起来的一丁点希望就這样又冷了下去。 叶流云继续說道:“其实在青松道人身边有個孩子比沈冷更值得怀疑,可惜了......是個女孩,臣去過鱼鳞镇,打听了一下關於沈冷的来历,从现有证据判断,青松道人当年可能都沒有进過鱼鳞镇,最接近的一批杀手死亡地点在鱼鳞镇外几十裡,从青松道人当年逃离的路线判断,是在那地方被拦截了,然后青松道人一個回马枪返回云霄城那边,自此之后的动向就很难查。” 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问:“庄雍呢?可疑嗎?” “臣之前也查過庄雍,十六年前的那天夜裡,庄雍确实去了白塔观,但他和青松道人有一局棋沒有下完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如果他和那件事有关的话,应该不会提前走......庄雍和青松道人本就是好友,两個人经常喝酒下棋。” “還有就是,当年庄雍从白塔观回来的半路上就被陛下派去的人找到,直接先行赶赴长安城为陛下打点前路,所以沒有直接接触。” 叶流云看了皇帝一眼:“不過,似乎庄雍也在查当年的事,臣觉得,如果接触他的那個人是青松道人的话,庄雍是故意让他接近的。” 皇帝道:“朕从来都沒有怀疑過庄雍的忠诚,不然的话也不会让他去带水师......”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通闻盒,那是水师中那個亲信送来的,提到的却不是水师的事,而是乙子营将军白尚年。 “你先回去吧,离开這段日子京城裡也有很多事你需要去处理。” “臣遵旨。” 叶流云起身,后退着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件事:“沈冷就是孟长安的那個所谓的表弟......最近在水师裡大放异彩,不過似乎被人压了。” “嗯?” 皇帝一抬头:“朕說過的话,你忘了?” 叶流云脸色一变,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臣该死。” 皇帝道:“再說一遍朕当初怎么跟你說的。” “臣既入江湖,就不问朝堂。” “朕知道委屈了你,再過阵子朕让你回来,四疆四库再加上水师,你自己选,朕都答应。” “臣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为陛下分忧。” “去吧,朕還不了解你?你只需记住一件事,朕可以让你去查庄雍,但永远不会让人去查你。” 叶流云砰砰砰的磕了几個头,额头都红了,眼睛也红了,皇帝這一句话暖了他的心,他不知道說什么好。 叶流云走了之后皇帝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心情似乎越来越阴郁。 “白尚年,白秀,湘宁白家的人......打算干什么?” 皇帝把通闻盒放在一边,转身看向挂在墙壁上的大宁疆域图,视线停在了江南道。 他的视线从江南道一路向下,過河苏道,息东道,湖见道,又到了原来南越国那片地方,他站起来在书房裡来回踱步,来回十几分钟后忽然停下来:“来人,传内阁大学士沐昭桐进宫......再把书院老院长也請来。” 此时已经是深夜,皇帝如此急的要召见长安城裡分量最重的两位老人,内侍觉得怕是要出大事,哪裡敢耽搁。 一個时辰之后,這两位老人就已经在肆茅斋裡了,皇帝让人去熬了一锅银耳莲子羹,又加了五盘点心,看這架势似乎今夜是沒打算睡。 “知道朕为什么几年来都沒有给南越那片地方设道府嗎?” 皇帝问。 沐昭桐看了一眼老院长,老院长像是真的饿了,连着喝了两碗莲子羹又去盛第三碗,似乎连皇帝的话都沒有听到。 沐昭桐在心裡骂了一句老狐狸,垂首回答:“臣猜着,是因为那地方還沒完全镇抚,急着设立道府的话,地方文官和军队就会有冲突,陛下在這几年来许给军队的权力足够大,军队摆在那,比地方官府的震慑效果大。” “阁老看的清楚啊。” 皇帝道:“如果朕在灭了南越之后即刻設置道府,选派一個人過去,那就是老百姓眼裡的封疆大吏啊......谁去都要急着做出些成绩来让朕看,可是文官的本事在于安抚,刁民心不服的时候你去安抚他们,只会让他们越发的沒了规矩,所以朕交给战兵,今年以来,南越那片地方作乱的消息几乎绝了,沒人再敢放肆,朕用了几年的時間让那些人学会什么叫怕,现在是时候让他们学会什么叫感恩了。” 老院长喝完第三碗莲子羹:“陛下說的对。” 皇帝瞪了他一眼,看向沐昭桐。 沐昭桐连忙說道:“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选派一個足够分量的人去做道府为陛下施恩。” 皇帝看向老院长,老院长伸向点心的手停顿了一下:“大学士說的对。” 皇帝又瞪了他一眼。 “你们有人选嗎?” 沐昭桐沉思片刻:“臣举荐京畿道道丞白归南,此人文武双全能担大任。” 皇帝微微皱眉:“湘宁白家的人。” “是。” 沐昭桐道:“白归南在京畿道做道丞已经有六年之久了,协助京畿道道府多年,对于政务已经再熟悉不過,户部历年考核都是优,文可治地方,武可领万兵,是個人才。” 皇帝点了点头:“朕知道,白归南确实有能力。” 他又一次看向老院长。 老院长嘴裡嚼着点心有些含糊的說道:“臣以为陛下說的对。” 皇帝刚皱眉,老院长看向沐昭桐:“臣以为大学士說的不对。” 皇帝嘴角微微一勾:“哦?为什么?” 老院长想了好一会儿后一脸认真的回答:“臣觉得他和南越那边名字不和,他叫白归南,归了南边就不好了。” 沐昭桐脸色一变:“荒唐!” 皇帝哦了一声:“老院长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啊。” 沐昭桐脸色微微发白,不明白皇帝今天是怎么了,论能力,论资历,能去南越那边的毫无疑问白归南最合适不過。 老院长喝了一口水把嘴裡的点心冲下去,坐直了身子說道:“南疆武库司座叶开泰协助南疆大将军石元雄多年,对南疆极为熟悉,最为合适。” 皇帝不等沐昭桐說话紧跟着问了一句:“南疆武库也是重中之重,叶开泰调离,谁可为继?” “北疆武库副司座陈锆可为。” 皇帝微微眯眼,心說你個老家伙,现在還不忘给你书院出来的那個宝贝疙瘩孟长安解决难题,陈锆的儿子陈子善因为孟长安而死,陈锆调到南疆的话,怎么可能再去为难孟长安。 老院长却丝毫也不担心自己的心思被皇帝看穿,手已经伸向第三块点心了。 皇帝看向沐昭桐:“阁老以为?” 沐昭桐忽然轻松起来,也不知道是想通了什么,伸手也去捏点心:“臣以为,院长說的对。” 如果老院长沒有提到叶开泰,沐昭桐還沒反应過来,叶开泰啊......和庄雍一样,都是陛下当初還是留王时候的家臣。 所以,他干脆吃点心算了。 皇帝见沐昭桐沒有反对,又问老院长:“你觉得叶开泰能力可否胜任南越道道府?” 老院长一脸赖皮:“能力?臣不知道,不過他名字好啊,开泰,开泰,多吉利。” 不等皇帝說什么,沐昭桐点头:“院长說的对。” 沐昭桐心裡冷笑,什么名字好,庄雍的水师早晚南下,叶开泰和庄雍都是陛下家臣,到时候配合起来自然默契无间,陛下喊我来无非是为了明天上朝的时候提起叶开泰反对的人少一些罢了,毕竟是院长和他两個人联名举荐的不是。 他觉得点心不好吃,有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