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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长大成人

作者:未知
大学士沐昭桐回到自己家就把书房门紧闭,告诉下人不见任何客人,他需要自己好好的把事情理一遍。 南越国那片地方設置道府的事不用多想,他觉得自己也算不上是有什么私心,到现在为止他也坚信白归南比叶开泰更适合做第一任道府。 虽然三年前湘宁白家的人就過来找他谈過這件事,希望在未来皇帝陛下于南越設置道府的时候帮帮白家,可沐昭桐不认为這是徇私,白归南若是沒有那個能力,他就算是拼了命的往上举也举不动。 想想也就释然,南越那是多紧要的地方,皇帝怎么可能不用他的亲信,自己确实疏忽了,皇帝這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为水师南下把道路铺平。 当年皇帝陛下還是留王的时候,手下有几個亲信最得力,后来有人总结了八個字......开枝散叶天边流云。 水师提督庄雍,并不在這八個字之中。 开枝散叶,前面這四個字指的是叶开泰,叶北枝,叶云散這三個人。 天边流云,指的是叶景天,叶抚边,叶流云這三個人。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陛下让這六個人都姓叶,可有一件事大家都知道,那就是這六個人都是当年战兵遗孤,然而深思一下,之所以为什么姓叶,可能答案就是前四個字。 陛下年少时从军领兵,那时北边黑武国第一次寇边,年少的陛下和年少的大将军铁流黎分领一军抵挡黑武国大军,两個人犹如两把尖刀,非但击退了黑武国数十万暴卒,甚至還一左一右插进了黑武国境内,陛下率军向北越边境三百裡,铁流黎越边境二百六十裡。 那一场大战彻底打怕了黑武国,自此之后有将近十年的時間黑武国都老老实实。 可那一战也太惨烈,陛下带着的三万精骑长驱直入,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半数。 那一战中涌现出来很多青年才俊,现在已经成为大宁的柱石,比如北疆大将军铁流黎,当时就能和陛下各领一军,足以說明他的能力。 還有现在的东疆大将军裴亭山,当时就是陛下所领那支骑兵的副将。 西疆武府司座卓飞崖,北疆武库司座赫连文山都是当年那一战杀出威名的人。 先帝驾崩之后,大学士沐昭桐提议从诸亲王府裡選擇一位合适的世子继承皇位,朝中文官无人反对,当时的皇后也只能答应,为什么裴亭山就敢带着九千刀兵从东疆杀到长安城? 从东疆到长安万裡迢迢,途中有无数关卡,横穿六道,驻守六道的六卫战兵如果阻拦的话,那九千刀兵再凶悍,只怕也走不出個几百裡就会被层层围住最终被箭阵射成刺猬。 裴亭山到了长安外九千刀兵横陈,京城裡還有八万虎贲......禁军大将军澹台袁术偏偏在那個时候說自己病重难以处理军务,大学士连续派了六批人去請他,他只闭门不见。 最后沒奈何,沐昭桐請皇后亲自去禁军大营取禁军大将军的调兵虎符,结果虎符被澹台袁术带回了家...... 为什么? 因为当初澹台袁术也是那次北伐之战的一员,那年陛下和铁流黎分领骑兵,澹台袁术带步兵八万紧随其后,黑武国靠近大宁這边有差不多三百裡被杀的鸡犬不留寸草不生,三分之一是骑兵杀的,三分之二是他澹台袁术杀的。 陛下啊,在军中的威名早就已经留下了。 那些大将军可以心甘情愿接受陛下,不能接受一個黄口小儿。 也正是那一战之后,老皇帝感觉到了李承唐的可怕之处,直接威胁到了太子李承远的地位,于是去了李承唐所有兵权,加封亲王,却不過是個闲散王爷了。 皇帝在那一战后收留了很多战兵遗孤,开枝散叶天边流云都是他亲自抚养长大的,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人,如今這些人大部分已经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为皇帝守着這江山社稷。 就连叶流云都已经消失很久了,有传闻說现在流云会的大当家就是他。 沐昭桐皱眉,心說自己年纪真是大了,怎么胡思乱想了這么多。 皇帝陛下的旨意已经传下去了,南越那片地方正式定名为平越道,叶开泰为第一任道府,白归南为第一任道丞,从京畿道调去了平越道表面上看像是平级调动,可实际上反而還降了一级。 不過对于白归南来說终究是好事,在平越道再踏踏实实干個两三年,回头调任别的地方做道府已经不会出现任何問題了。 沐昭桐更多需要思考的是白尚年的事,白尚年到底做了些什么,以至于让陛下生了那么大的气? “沐流儿!” 沐昭桐抬起头喊了一声,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個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人快步进来,這女人看起来個头很高,最不济也有一米七,身材修长结实,面容稍显冷傲,尤其是那一双剑眉,更是带着几分杀气。 她俯身一拜:“老爷有什么吩咐?” “你去一趟安阳郡,看看少爷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沐流儿脸色变幻不停,犹豫了好一会儿后回答:“其实确实发生了一件關於少爷的事,只是夫人不许我們告诉老爷您知道,怕老爷您担心。” 沐昭桐脸色一白:“說!” “少爷......少爷受伤了。” “嗯?!” 沐昭桐猛的站起来,撑着桌面的双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可片刻之后沐昭桐脸色就缓和下来,他慢慢的坐下来,缓缓呼吸:“說仔细些。” 沐流儿将安阳郡水师的事說了一遍,尽量沒有掺杂個人感情在内,将事情的经過基本還原,因为她知道老爷需要最真实的东西做出判断,她作为老爷培养出来的人,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能以自己的個人情感来干擾老爷的理解和判断。 “呼......” 沐昭桐听完了之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眉角一下一下的跳动着,沐流儿当然知道老爷已经生气到了极致,可被老爷硬生生压住了,少爷就是沐家的宝贝疙瘩,老爷老来得子,如今被人破了相,老爷若是不生气那才奇怪呢。 相对来說,夫人似乎在事关少爷的事上反而更冷静些。 “夫人怎么說的?” 沐昭桐连续的深呼吸后问了一句。 “夫人說,现在朝廷裡很多大事都在要紧关头,老爷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引起陛下不悦,陛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老爷也是小心翼翼,不能因为少爷的事让老爷出现失误,少爷再重要,也不如老爷重要。” 沐昭桐再次深呼吸,這么多年来他最感谢的人就是自己的夫人,在很多大起大落面前,夫人比他看的透彻,比他更冷静,有很多朝廷裡他提出的建议其实都是夫人帮忙想出来的。 “夫人說的对。” 沐昭桐說完這几個字后忽然又一阵恼火,一想到說得对這三個字就不由自主的想起来昨夜裡书院裡那個老家伙的恶心样子。 “你還是去一趟安阳郡吧,先见见少爷,让他忍耐,不要再胡作非为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已经可以确定水师裡至少有一個通闻盒......” 沐流儿脸色一变:“属下会将這件事告诉少爷知道。” “不用急着回来,在水师看着少爷吧,他還年轻性子不沉稳,身边沒有個心细冷静的女人提醒终究是不行的,你告诉他,如果他的名字出现在通闻盒裡超過两次,哪怕他是我的儿子,我也保不住他。” 沐流儿脸微微一红,连忙低头掩饰。 “然后再去一趟乙子营见白尚年,告诉他不要再因小失大了!” 沐流儿:“只這几個字?” “因小失大,只這几個字就足够。” 沐昭桐一摆手:“少爷做事還沒有章法,但你不一样,军中,不能再碰那個叫沈冷的小东西,军外,我相信你有的是办法让他从少爷的世界裡消失。” “我知道怎么做。” 沐流儿垂首:“我這就去准备。” 沐昭桐沉思了一会儿后又吩咐道:“从你的贯堂口裡挑选人手,不要带府裡的人。” “是!” 沐流儿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陛下盯着水师,应该不只有一個通闻盒,陛下连庄雍都信不過,水师的水真是深不可测啊......早知道,就不把你送到水师去了,当初觉得那裡好出头,现在看来,为父想错了。” 沐昭桐闭上眼睛,脑子裡来来回回都是沈冷這個名字。 一想到自己儿子那张漂亮的脸上被划了一刀,他的心就一下一下的抽紧,儿子一個人在江南多无助啊,而作为父亲自己竟然是最后一個知道的,连府裡的下人都比自己知道的早。 沐昭桐长长的出气,逼着自己平静下来却做不到,儿子就是他的软肋,他是大宁的三朝元老,前后辅佐了三位帝王,表面上他该怕的怕该担心的担心,可做不到处变不惊四個字怎么能有今日成就,放眼天下,心境比他稳的人真不多。 然而,儿子的事,他再怎么强大也做不到处变不惊。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沐昭桐刚要发火,看清楚来人之后立刻脸色缓和下来:“夫人,你怎么過来了,应该在屋子裡好好歇着。” 沐昭桐的夫人看起来比沐昭桐要苍老一些,丫鬟搀着她坐下来随即退了出去,夫人仔仔细细的看着沐昭桐,然后摇头:“沐流儿跟我說了,所以我忍不住来看看你......多少年荣辱不惊,事关风儿你就好像暴躁的牛一样,牛很重要,是因为牛能耕田,可牛若是几次三番的撞了栅栏坏了棚舍,牛的主人就会生气。” 沐昭桐苦笑:“你說的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心裡恼火。” “我记得老爷很早很早之前就說過,有才而能被人用是中流,无才但能用人是上流,有才又能用人是上上流......何必什么事都自己操心,想试探水师的深浅,让家裡一個個的蹚水进去就是不理智,别忘了江南還有個不服气的世子呢。” “他?” 沐昭桐忽然想起来,然后嘴角一勾:“還是夫人看的透彻看的远。” 那年,裴亭山带着九千刀兵横陈在长安城外,不仅仅是迎来了当今陛下,還吓跑了一個世子殿下......如今,世子已经长大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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