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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纪十七

作者:刘向
却說吴佩孚在洛阳,除练兵以外就是搜刮军饷,因他料到直、奉再战,决不能免,所以不能不未雨绸缪,先积蓄個数千数百万元,以备一有事情可作为战费。积蓄以为战费,较之积蓄以为私财者何如?所以那时的财长,除却筹措政费军费以外,還须筹一笔预备战费,委实也不易做。至于這时的内阁总理,還是孙宝琦,财政总长是王克敏,孙宝琦和王克敏,原有意见,共事少久,意见愈多,纠纷愈甚。双方借端为难,已非一日。如此政府,安望其能建设。讲到两人所以如此冲突的原因,却在孙阁成立之时,王克敏为保定派的中坚人物,高凌霨内阁刚倒的时候,王克敏立刻奔走洛阳,竭力拉拢,自以为内阁总理,无论属之何人,這财政总长一席,总逃不出自己掌握之中。俗话說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孙宝琦既做了总理,当然要拉拢他自己相信的人来担任這重要的财揆,才能放心,所以把王克敏维持阳历年关的功劳,完全抹杀不问,竟另外拉拢潘复、赵椿年一类人,教他们担任财政一部。幸而府方的王毓芝、李彦青两人竭力主张,非用王克敏入阁不可,孙宝琦不敢违拗,只得打消原来的主张,仍然用王克敏长财。幸臣之势力,如此可畏。

  王克敏知道了這件事,心中如何不气,真是可气。当时向人宣言:“孙阁這等胡闹,不肯用他,便是胡闹。非加以压迫不可。”一個要加以压迫。孙宝琦虽然是個沒用的老官僚,对于政争,却也知道诀窍,于是想出一個抵制之法,指使吴景濂派津派。的议员,借金佛郎案,竭力向王克敏攻击。有提弹劾案的,有提查办案的,倒王的风声,真個一天紧似一天。议员们的摇旗呐喊,岂能倒幸臣所维持的财长?這时阁员中,以保派为最多,他们亦有一种团体。這等团体,可称糟团。王克敏和内务程克,交通吴毓麟,完全是保派,外交顾维钧,农商颜惠庆,虽则并非保派,却和保派也有一番渊源。他们见王克敏吃了人家的亏,不免发生兔死狐悲之念,为抵制外力之计,对于孙宝琦,当然也有一种报复行为。他们的政策,却舍议员而用本身占有多数的阁员。阁员议员,无非银圆。在阁议席上,对于孙的提案,往往竭力反对,使他不能行使他所定的政策。如此互相倾轧,焉能望其建设?這原是一种制孙死命的计划。不料吴佩孚时时令内阁筹集军饷,王克敏不能不竭力设法,他的惟一方针,只有承认金佛郎案,立刻便可得一注大款子,无奈孙宝琦正借着這個题目,在那裡讨好国人,所以不敢明目张胆的胡乱答应。可是除此以外,又无别法。吴佩孚却不管這些,因他们筹饷不力,时时有电报指斥。王克敏和程克、吴毓麟都非常着急。

  有一天,程克忽然得了一個筹款的方法,便兴匆匆的跑到王克敏公馆裡去商议进行的方法。恰好吴毓麟、颜惠庆、顾维钧和王克敏的妹子七姑太太,都在那裡。程克和他们都是十分相熟的熟人,也不消客气;爽爽快快的向沙发上一横,向七姑太太笑道:“你几时到杭州去?我有一個礼拜不见你了。只道你已经回南,真個牵记得很。”七姑太太白了他一眼道:“你牵记我做什么?便把你這颗心零碎割开来,也牵记不到我呢。”吴毓麟拍手笑道:“真的,老程是一部垃圾马车,便把他的坏心磨作薤粉,也不够支配呢。”說得众人都笑起来。王克敏也禁不住嗤的一笑。不怒而笑,其人可知。七姑太太便站起来要打他,吴毓麟忙着躲過,笑着告饶。七姑太太哪裡肯听,赶上去就打。吴毓麟翻身就逃,不料一脚绊在痰盂上,把個痰盂滚了三五尺远,恰好那只脚跨上去时,又踏在痰盂上,痰盂一滚,吴毓麟站不住脚,立刻扑的一交,掼在地下,引得众人都大笑起来。七姑太太也忙着回身倒在一张沙发上,掩着口,吃吃的笑個不住。吴毓麟赶着站起来时,裤子上已渍了许多水。王克敏忙着叫佣人进来收拾。吴毓麟又要了一块手巾,揩了揩手面,再把裤子上的水,也揩干了,众人取笑了一会,渐渐又說到正经话上来。

  只听颜惠庆說道:“我想:要是二五附税能够实行,每年至少可得二千四百万的收入,拿来担保发行一笔巨额的公债,岂不一切問題都解决了?”惠庆此语,系承上而来,可见程克未到前,他们正在议论筹款办法,不假辞句而补出全文,此谓用笔神化,不落痕迹。王克敏皱眉道:“這事也不易办呢。在金佛郎案沒有解决之前,他们如何肯开会讨论?”束手无策。顾维钧道:“非但此也,华府條约,明明规定须在该约施行后三個月内,方能召集特别关税会议,现在法国還沒批准,哪裡說得到实行?”王克敏道:“你是熟悉外交情形的,难道還不知道法国所以不肯批准华府條约,就为我們不肯承认金佛郎嗎?他既借這個来抵制,在我們不曾承认金佛郎案以前,如何肯轻易批准?倘然不承认金佛郎案,這二五附税,岂非一万年也不能实行嗎?”說着,又顿足道:“我說,這金佛郎案是非承认不可的,偏這孙老头处处为难,借着這個题目来攻击我,使我又不好承认,又不能不承认,真教我为难极了。”此时王克敏之处境,确也为难。众人還不曾回答,程克先插嘴问道:“你们可是在這裡谈论筹款的方法嗎?我倒想了一個计较,大家不妨讨论讨论,看使得使不得?”王克敏急问什么方法?当然是他第一個着急。程克笑道:“我說出来,你们不要笑。”众人都希奇道:“這有什么可笑?只要有款可筹,便被人笑骂,打甚么紧。”诚哉诸君之言,当今之世,只要有钱耳,他何必问。程克道:“我今天偶然翻着义赈奖励章程,第二條上說,凡捐助义赈款银一万元以上者,应报由内务部呈請特予优加奖励。我想這一條,大可附会到简任、荐任的上面去,开他一個捐官的门路,倒也是一個源源不绝的生财之道咧。”王克敏忙道:“不错,這倒正是一個绝好的方法,怎說好笑?”颜惠庆道:“這事只怕国人要反对罢。”到底還是他怕招物议。吴毓麟道:“反对倒不必怕,好在我們又不是真個說捐官,在名义上說起来,国人也沒有充分的反对理由。便算有人反对,我們不理他又有什么法子。”大有孤行一意的勇气,可佩之至。顾维钧道:“国人反对不反对,事前哪裡料得到,现在何妨先做做看,等国人反对得真厉害时,取消不迟。”此所谓外交家之滑头手段也。王克敏道:“這话很不错,我們不妨先进行进行,看是個怎么样子再說。至于特别关税会议,也须竭力进行才好。”顾维钧道:“這問題我已和各国公使商量過好几次,都沒有结果,看来暂时决不能即行召集了,所以我想先开预备会议,预备会议有了结果,便不怕正式会议开不成功了。”七姑太太初时只怔怔的听着,這时也插口道:“這方法倒很好,你们何妨就這样办呢。”颜惠庆道:“這照会应该怎样措辞?”顾维钧想了一会道:“让我自己来起個草,大家斟酌斟酌看。”众人都說:“很好。”王克敏叫人拿過纸笔来,看顾维钧一面想,一面写,做了半天,方才完稿。众人读那原文道:

  华会九国關於中国关税税则之條件,原定俟该约施行后三個月内,应由中政府择定地点,定期召集特别会议,议定撤除厘金,增收二五附加税,及各种奢侈品亦增加税率,并规定中国海陆各边界关税章程各节。查该约之精神,旨在救济中国财政,但至今已届两载,各签约国尚未完全批准,以致特别会议不能如期召集,中国财政上种种计划,无法进行,内外各债,亦无从整理,为此中政府不得不提议先行召集预备会议之举,为将来特别会议之准备。

  众人都說:“很好,就這样罢。”說着,忽见七姑太太看了看手表,說道:“时候到了,再迟火车要赶不上了。”程克吃惊道:“七姑太太今天回南边去嗎?”七姑太太点头笑道:“正是,趁今天的特别快车去呢。”一面說,一面叫人预备汽车。程克和王克敏两人,亲自送她到车站。吴毓麟和颜惠庆、顾维钧等也都散了,召集特别关税会议的照会,已由外交部送达各国公使。各公使都說要請示本国政府,不肯即时答复。不料各国的训令转来,都是拒绝召集,一场大希望,完全落了空,颜惠庆、顾维钧、王克敏等都十分扫兴。真是葡萄牙公使說的:多此一举。那捐官問題,外面的舆论不甚赞成,可是程、王等都因急于要钱,先由内务部上了一個呈文,大略說:

  查民国九年改订义赈奖励章程第二條,载:凡捐助义赈款银,达一万元以上者,应报由内务部呈請特予优加奖励等语。所谓奖励,即指简、荐实职而言,特原文未经說明,且规定捐数過巨,致捐款者仍多观望。以今视昔,灾情之重,需款之殷,筹款之穷于术,势非更予变通,未由济事。明知国家名器,未可轻予假人,顾兹千万灾民,偏要推在灾民身上,其实灾民所受之实惠,有几许哉?颙望苏息,又不能不勉予通融。为此拟請将民国九年义赈奖励章程,再行修正,以劝义举。是否有当,理合呈請钧座核示祗遵。

  曹锟得了這呈文,便批交法制局核议,法制局因舆论上颇为攻击,核定缓议。原文道:

  查内务部修正要点,系将原章程第二條之特予优加奖励等语,改为以简任或荐任职存记。在部中修改之意,本欲以优加奖励,鼓舞人民好善之心,然事同于前清之赈捐,流弊甚大,应从缓议。

  程克见本人政策,這等骗人方法,也說得上政策,惶恐惶恐。第一次被驳,少不得再行呈請,不過将原文第二條,改为应由内务部专案呈請特奖。所谓特奖者,就是以简任或荐任职存记,不過名词上之异同而已。這样一改,立刻指令照准,于是前清的捐官法,便又实行恢复了。通令下后,自有一班铜臭的人,掏出整万的款子来,报效政府,买一個简、荐衔头,荣宗耀祖,手腕灵些的,更可活动一個实授差使,捞回本钱,得些利息。在政府方面,总算是不费之惠,而且又可得一笔制造灾民的军费,名之曰义赈捐款,而实际乃以制造灾民,岂不可叹?岂非一举两得?這事情在沒有发表之前,本来做得十分秘密,不料给孙宝琦晓得后,又大加攻击,以致外面舆论也沸沸洋洋,排斥程克,因此程克和王克敏,更觉对孙不满。

  這时正值江、浙战事将要发生,孙宝琦因着浙江同乡的公电,請出任调停,少不得向各方疏通。又自恃洛方处处对他表示保护,若直向吴佩孚說话,也似较有把握。因与幕僚计议,請他拟稿电請吴佩孚制止。那幕僚半晌方說道:“我也是浙江人,当然希望江、浙沒有战事,但在我的目光看来,這個电报,竟是不必发的好。”又有一件公案。孙宝琦诧异道:“這是什么原故?难道吴玉帅也主张攻浙了嗎?”孙慕老此时尚不知耶?可谓懵懵。幕僚道:“事情虽是一种谣传,不能认为十分确实,但所得消息,是极接近王克敏這边的人說出来的,這人又刚从浙江来,他這說话,当然是有几分可靠咧。”孙宝琦忙问是什么话?那幕僚笑道:“话长呢!而且怪肉麻有趣的。慕老孙宝琦字慕韩。既然注意,少不得学给你听。四省攻浙,初时不過一种计划罢咧,现在却已十分确定,不但外面遣兵调将,一切布置妥洽,并且连内应也弄好了。”孙宝琦道:“谁是内应?”幕僚道:“還有谁?除却夏定侯,怕不容易找到第二個罢。他本来是個内应专家,内应也有专家,怪不得卖官可称政策了。第一次赶走吕戴之,内幕已无人不知,要是沒有童保暄,戴之岂不是要大吃其亏嗎?吴大帅因此看中了他,想送他,”句。說到這裡,低头想了一会,方道:“那传說的人也记不清了,怕是二十万现款,叫他倒子嘉的戈,但是還怕他不答应,急切又找不到向他說话的人,又是王克敏献计,說自己有個妹子在杭州,教她去說,无有不成功的。”真是好计。孙宝琦笑道,“定侯是有名的色鬼,這不是用美人计嗎?”幕僚笑道:“虽不敢說确是美人计,但从外面看来,多少总有一点关系。”孙宝琦笑道:“吴大帅怕未必肯听他這些鬼计罢。”那幕僚笑道:“怎么不听?人家可已进行得差不多了。那王克敏要巴结吴大帅,少不得写信给他的妹子七姑太太,請她赶紧进行。七姑太太看在哥哥面上,少不得牺牲色相,向定侯献些殷勤。這其间,句。這其间,句。果然一拍就合了。”何其容易也?一笑。孙宝琦道:“這怕是谣言罢。”那幕僚道:“在先我也這般想,更可笑的,還有一件大肉麻事,真叫我学說也学不上来。”孙宝琦急问又是什么话?幕僚道:“這种话,慕老不能当作真话听的。大概請七姑太太去运动定侯,是一件事实,他们既然接洽這么一件秘密大事,少不得要避避别人的目光,在暗地裡秘密接洽进行,因此引起了别人的疑窦,造出了一大段谣言,不過我也不能不秉着阙疑的主张,向你学說一番。這实是作者之言耳,却借用恰当。据一般谣言說:七姑太太得了乃兄的手书以后,便以定侯为目标,着着进行。”七姑太太在西湖中,本已流传不少的风流艳迹,定侯早已十分留心,并且同席過好几次了,只因自己的丰韵不佳,不能动美人的怜爱,因此几次三番,都不能勾引到手。如今见她居然降尊纡贵,玉趾亲临,這一喜,真個非同小可,立刻问长问短,挤眉弄眼的,向她打撞。七姑太太原系有求于他而来,少不得假以词色,有說有笑的,十分敷衍着他。那种温柔和悦的态度,和往日的冷心冷脸,截然如出两人。定侯认为美人垂青,欢喜得手舞脚蹈,早不觉丑态毕露,肉麻得一個不知所云。从此以后,定侯便天天要到西湖去看七姑太太。七姑太太也不时进城来看定侯,两人竟一天比一天的要好起来。那天定侯又去看七姑太太,七姑太太见事机已熟,便向他說道:“你的心倒很平,年年做警务处长,也不想生发生发的,大概做一辈子的警务处长,也就心满意足咧。’這几句话,打动了定侯的心事,便慨然长叹起来。七姑太太又笑道:‘你叹什么气?难道還不满足嗎?我劝你也别三心两意罢。论起你的才干来,固然。句。休說区区一個警务处长,便做一個督军巡阅,也并非分外。都只因你自己心太平了,不肯做,做到现在,還是一個警务处长,便再過三年五载,恐怕也還是這么一回事儿。既然自己不肯做,還怪谁?唉声叹气,又有什么用呢?’定侯這时触动心事,禁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道:‘哪裡是我自甘雌伏,不過沒有机会,不能不這般耐守罢咧!’被女将军勾出真心话来了。七姑太太笑道:‘你别吹牛,便有天大的机会到你眼前来,也不见得你会乘机发展呢。’恐其念之不坚,更作反激辞以试探之,可谓妙甚。定侯正色道:‘胡說!你几时看我那般沒出息?果真有机会,我难道是呆子,肯死守着小小前程,一点不动嗎?’七姑太太笑道:‘如此說,我就给你一個机会,看你敢动不敢动?’定侯以为她說的是笑话,便也笑道:‘好,好,好,姑太太,就請你给我一個机会,看我敢不敢动?’七姑太太笑道:‘你别乱吹,我這法子,不是卖给沒出息人的,你真能用,我就讲出来,讲了出来,你要是不能用,不肯用,我這妙计,就算丢在粪窖裡。這种天大的损失,谁负责任?’再敲一句,不怕不着实。定侯笑道:‘你别瞎吹!要是你真有好机会给我,我不敢动,罚在你床前跪三千年如何?’七姑太太正色道:‘我不是和你說笑话,真有個极好的机会给你呢!你瞧我虽是女子,可同那批专事胡调、不知大体的下流女子一般身分么?’定侯见她說得十分正经,连忙挨进一步,悄悄說道:‘是了,姑太太,晓得你的厉害了,究是什么机会,請你說出来,让我斟酌斟酌,看行得行不得?’七姑太太笑道:‘你看!一听說是正经话,便又变成那种浪样儿,什么斟酌不斟酌,要讲斟酌,仍是游移不定之谈罢了。老实說,我這机会,是必灵必效、无容迟疑的,你若有一丝一毫不信任之心,我就不肯說了。’定侯见她說得這样剪截,不觉又气又笑,因道:‘你别尽闹玩笑,說真是真,說假是假,這样真不象真,假不象假,岂不令人难過?’真是难過。七姑太太笑道:‘你别嚷!我就老实告诉你罢。’因凑過头去,悄悄的說了一阵。她說一句,定侯点一点头,說完了,一口应允道:‘行,行,行!這很行!我有办法,你只管替我回复玉帅,我准定照办罢咧。’七姑太太道:‘你别掉枪花,說過的话儿不应口,我可不依你呢。……’”那幕僚刚演說到這裡,孙宝琦已忍不住笑着插嘴道:“得咧得咧,别說了罢。這种秘密事儿,人家如何听得见?可见這些话,完全是造谣的了,你還是给我拟一個给玉帅的电稿罢。”那幕僚也禁不住笑道:“那原是笑话,但是吴大帅教王克敏写信给七姑太太這件事,实在是千真万确的,就是电請吴大帅制止,也不過是尽尽人事而已。”孙宝琦道:“就是說人事也不可不尽。”那幕僚见孙宝琦固执要拟,当然不敢再說,当下拟了一個电稿,大略道:

  东南形势,又日益紧张,人民呼吁无门,流离载道。宝琦顾念桑梓,忧怀莫释,务恳怜悯此凋敝民生,不堪重荷锋镝之苦,实力制止,使战事不至实现。庶东南半壁,犹得保其完肤。民国幸甚!人民幸甚!

  這电报拍出以后。過了一個礼拜,方才得了洛阳的复电,大略道:

  卢、何抗命,称兵犯苏,甘为戎首,虽佩孚素抱东南完肤之旨,而职责所在,亦岂能含垢忍辱,坏我国家纲纪,不稍振饬?倘卢、何果能悔祸,自戢野心,即日束兵待罪,则佩孚又何求焉?

  电报到达的第二天,黄渡、浏河、长兴等处,都已接触,和平调停的声浪,也就由微而绝了。其时奉天方面,因为响应浙江,已有大举入关之势。吴佩孚方面,也少不得积极备战。直隶的人民,无日不在奔走呼号之中。东南战事实现后十天,奉、直两军,也在朝阳方面接触了。正是:

  鼙鼓声声听不断,南方未已北方来。

  未知究竟如何结果,且待以后详续。

  本回所记,与上回江、浙之战,同时发生,而又互有关系,故为补记之笔。夫民国肇造,首在与民更始,而更始之道,尤莫先于革除秕政。卖官鬻爵,历代之秕政也。满清知之,而蹈其覆辙,毒尽天下,误尽苍生,不图时至民国,尚欲效其所尤,此真饮鸩止渴之下策,堂堂内阁,赫赫总统,竟敢放胆而行,肆无忌惮,何怪仕途愈滥,奔竞愈多。《传》曰:“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名器之不慎如此,国事尚可问乎?虽然,彼总统阁员,果以何项资格,登此高位?盖《语》有之曰:“己身不正,而能正人者,未之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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