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娇 第63节 作者:未知 重锐低声笑了笑:“太想殿下了,沒忍住。” 谢锦依哼哼两下。 重锐在她背上摸了一把,果然一掌心的汗,于是道:“得换身干爽的衣服才行,不然容易受寒。” 要是在前线生病可不好受,條件毕竟比不上昀城,在昀城還能随时回王府,王府要什么有什么。 谢锦依也觉得有点难受,原是做好了這裡條件不好的准备,這下听到重锐這么說,又抬起头去看他,有点好奇地问:“那能打点水擦一下嗎?” 重锐看她一脸打商量的模样,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什么打点水,就是殿下想热水沐浴都行,這儿最不缺的就是山和水。” 随后重锐让人准备了热水进来,花铃想进来伺候,重锐坚持亲自上手,破天荒地沒动手动脚,以至于谢锦依都忍不住回過头,一脸探究地看着他。 重锐把帕子放到水裡,试了下水温,觉得這对谢锦依那细皮嫩肉来說有点烫,于是拧干后又甩了甩,等它沒那么热时,才摊到掌心裡,在她背上擦拭。 见谢锦依盯着自己,重锐又冲她龇牙笑道:“小毛贼,洗干净了好下嘴。” 谢锦依:“……” 重锐动作快,沒两下就擦完了,利索地收拾干净。两人都沒還沒吃午饭,他干脆让人传饭进来,一起吃過后,這才谈起正事来。 * 当初谢锦依在王府见到郑以堃的时候,郑以堃并沒有告诉她,重锐是因为什么原因接她過来。 荀少琛是南吴皇室遗孤這件事,除了诸葛川、接受任务去调查的人之外,重锐并沒有让其他人知道。 但谢锦依知道重锐并不想她到前线,如今将她接過来,想必是调查有极大进展。 不等她问起,重锐就先說了:“派出去的人已经查到了,荀少琛身边的人,有一個是南吴皇后亲弟弟,当年是南吴将门江家嫡子。” 谢锦依原本還以为,拿到的是荀少琛是皇室的直接证据,而且她也从来不知道,荀少琛身边竟然就有這样的人! 在前世,荀少琛将她从燕国接回去之后,软禁在行宫,连给她安排的仆人都是聋子哑巴,让她完全与外面隔绝,连半点外面的消息都不知道。 如果重锐說的這個人,是在她被软禁之后才出现的,那她不知道還算正常,可她万万沒想到,早在這個时候,除了荀少琛之外,竟然還有南吴人! 谢锦依既震惊又愤怒,但很快又将情绪压了下去,强自冷静地问:“是谁?” 重锐:“张奕。” “‘张奕’?”谢锦依一愣,一時間沒想起来是谁,好半天才终于在脑海深处找到了個模糊的身影,“荀少琛的侍卫?” 重锐纠正道:“是师父。” “啊?”谢锦依有点不屑,“那也能算师父嗎?我从前還让当值的侍卫都跟我過招呢,每天都不同人,那我岂不是好多個师父。” 她之所以刚才沒能马上想起来這人,就是因为這人实在是太不显眼了。 但事实上,如今想起来,别說张奕這么個人,就是她从前自以为满眼满心都放在荀少琛身上,可实际她却并不了解他。 不管她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是荀少琛主动配合她,让她以为他也是喜歡這样的。 她从小就是众星捧月般被所有人呵护宠爱,早就习惯了被关注,根本不会仔细去看周围的人。 如今回想一下,谢锦依对张奕的印象很是模糊,她甚至都沒听荀少琛說起過,张奕是他的师父。 “而且,”谢锦依哼了一声,道,“王叔和王叔麾下那么多武将,荀少琛也经常跟他们切磋,真要算起来,他们才是荀少琛的师父吧。” 重锐揉了揉她的小脑瓜,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 她急,他就缓。 “荀少琛跟他们切磋的武功,是张奕教的。荀少琛的武功底子是在荀家打的,张奕就是荀家为他請教学师傅时,趁机接近的荀少琛。” “殿下出生的时候,荀少琛就已经在穆王府了,张奕是跟着荀少琛从荀家過去的,殿下沒注意到也是正常。” 在那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荀少琛是荀家收养的。 重锐不由自主地想:那個时候的小公主,尽管也是天真骄傲的,但那时谢云贺還在位,小公主還沒承担摄政的责任,跟后来到千机铁骑军营时是不一样的。 他喜歡现在的她,但也想见到那时的她——尽管以那时她的脾性,大抵是看不上他的。他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和她一起,最好是从出生开始,就不错過她的每一寸光阴。 可這些都只是念想,无法实现,重锐本就不是一個喜歡纠结的人,那些念头仅仅闪過一瞬,转眼就消失了。 谢锦依当然明白,這不是注意不注意的問題了,她当时那是根本连看都沒看。但现在這些都已经发生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处理和解决。 她又问:“之前荀少琛到燕国,张奕也有跟着一起来?” 重锐:“沒有,他被荀少琛调到神策军了,现在是副将。” 谢锦依:“……” 這也行?!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重锐要以张奕为突破口了。 如果张奕只是一個侍卫,职位低微,哪怕被身份败露,也能弃车保帅,否认与荀少琛的关系。 但如果张奕是神策军副将,在他被调過去的时候,必然是伴随着一系列动作,荀少琛也会参与其中,否则张奕不可能服众。 這样一来,如果說张奕和荀少琛沒什么密切关系,谁又会相信呢? 毕竟,那可是能文能武的荀大将军。 谢锦依将自己這些想法說了出来,重锐点头肯定,又笑道:“殿下果然聪明。” 为了调查,重锐派了一小队人出去。 南吴皇室被灭已久,南吴旧址又不在燕国境内,查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前世时他对這些南吴旧事并不感兴趣,因为他要的只是荀少琛死——至于荀少琛是什么人经历過什么,就让荀少琛到十八层地狱后慢慢招吧。 也因此,前世他从未花力气在上面调查過,只是隐约猜测過。重生后,为了找南吴皇室的证据,他派了好些人出去,其中就有夏时。 夏时原来是想留在谢锦依身边,但当初选近卫时,谢锦依留下其他人,独独不要他,于是重锐干脆派他领着一小队人马,去调查荀少琛的事了。 毕竟,夏时从前跟過荀少琛一段時間,也许知道点什么,查起来也比其他人有头绪。而且,這是和谢锦依相关的,夏时心怀愧疚,必定也会尽心尽力。 调查小队在南吴旧地找了很久。 当年南吴被楚越联手灭掉,楚越因为瓜分不均,又打了一场,最后楚国胜出,将大部分南吴旧地收入囊中,留给越国的都是一些贫瘠地。 南吴帝都所在的地方,自然不会差,如今也成了楚国大市榕城。 当年南吴皇宫被烧毁,皇室都成了焦尸,人数却是对得上的,虽然已经认不出面目,但一些具体身体特征能对得上。 也正是因为這样,加上楚越两国都沒把南吴当回事,连最强护盾江家都折损在沙场上,哪怕有人苟活下来,沒有兵力又能成什么大事? 按现在這情况来看,当年既然让张奕带着荀少琛逃了出来,那皇宫裡的焦尸也就只是一具替死鬼。 但這些其实都不重要,因为重锐不是要探案,无需還原当年真相。他只需要找到证明荀少琛和张奕身份的证据。 榕城的南吴皇宫旧址,自然是查不到什么的,但夏时等人在榕城潜伏一段時間,找到了江家当年逃走的一名下人,拿到了点有用的信息。 当年张奕带着太子逃命的路线,虽然已经他们最终出现的地方,但从皇宫到终点地,中间好几條可能的路线,夏时等人只能每條都去探寻一遍。 当然,重锐也知道,谢锦依对夏时有心结,所以也沒告诉她這是夏时千辛万苦传回来的消息。 如今战时,越国封锁边境,而夏时還在越国境内,只能暂时潜伏。 重锐将查探到的內容都告诉谢锦依,谢锦依听完之后,问道:“那我們什么时候揭穿荀少琛的身份?” 她顿了顿,又說:“如果直接揭穿,会不会不太好?” 虽然她是摄政公主,但也不可能亲自带兵——就是她想,她也不会啊。 重锐倒是会的,而且很会,但他毕竟不是楚国人,如果她刚从一個外族人手上夺回兵权,转眼又将它交到另一個外族人手上,神策军众将领也不会愿意。 重锐点点头,一脸肯定道:“是不太好,那殿下觉得该当如何?” 谢锦依托着腮苦思冥想,但之前她和重锐学的,大多都是国家间局势,或者朝堂纷争,行军打仗這些学得少,毕竟前者对她来說更需要一些。 她只好道:“我不知道。” 重锐提示道:“张奕做了副将,殿下觉得原来的副将心裡会有什么想法?” 谢锦依想了想,說:“会不服气?” 重锐:“像千机铁骑和神策军這种军队,不会任人唯亲的,沒本事服不了众。尤其是神策军,本来就穷,都是凭着正气运转。” 這点谢锦依刚才也想到了,她点点头,說:“所以,神策军其他人也见過张奕的本事,对他心服口服。” 重锐点点头。 谢锦依皱了皱眉,說:“那……那既然原来的副将都见识過了,既然是心服口服,還能有什么想法?钦佩至极嗎?” 重锐忽然问了個风马牛不相及的問題:“殿下你看,要是哪天我给殿下写诗,殿下会是什么反应?” 谢锦依:“……” 重锐?写诗? 粗糙沒情操的重锐,怎么可能会写诗? 谢锦依前世甚至一度怀疑,這开口闭口都是老子的粗人,可能连字都认不得几個。 她一脸见鬼地看着重锐。 重锐哈哈一笑,摸着下巴点点头,道:“对,就是這個反应。” 說着,他甚至忍不住捧着谢锦依的脸,看了又看:“殿下就這么惊讶嗎?” 要不哪天他也悄悄地去学写诗,然后惊艳小公主吧! 谢锦依一脸无语,推了推他的手:“我這是惊讶嗎?你别老打岔,說什么写诗不写诗,现在說的是神策军……咦?” 脑中一個模糊的念头飞快地闪過,谢锦依停了下来,努力地想要抓住那点思绪。 重锐也收起了玩笑的神情,安静地等着她,果然沒多久,就听到她慢慢地开口—— “哪怕他们嘴上不說,但心裡应该有疑问。” “为什么荀少琛身边一個近卫懂兵法,而且不止是纸上谈兵。” “荀少琛肯定有解释過,或许是說张奕天赋過人,或者說是从前有過什么奇遇。也许很多人因为信任荀少琛,所以也相信了他的解释,但原来的副将……” “神策军,原本就是荀少琛从皇叔手上接過来的。荀少琛原来的副将叫孙大志,从前就是跟在皇叔麾下,是从荀少琛最初的养父手上接過副将的位置。” 副将要能够独当一面,這样万一主帅倒下,副将能临时顶替。這就要求副将既要忠诚,又要能独立思考。 既然孙大志能做到副将,而且是皇叔点的副将,那必然是能做到這一点的。 孙大志应该也有参加過当年那场战争,只是当时的孙大志還是荀副将下属,很可能见识過江家的兵法。 哪怕张奕刻意避开,以免暴露江家人的身份,但孙大志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