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算是他乡遇故人
“安贤弟在這临安城也有相识的女伎?”同行的唐练愕然,随即拍着安维轩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好兆头啊,好兆头,为兄這次要沾沾你的喜气喽……”
不待回答那小娘子,安维轩不解起来:“什么好兆头?又沾什么喜气?”
“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唐练摇晃着脑袋,笑道:“我兄弟二人刚来到临安城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安贤弟便他乡遇故知,如何不是個彩头?马上便要久旱逢甘霖,又如何不是個喜气?金榜题名时亦为期不远了!”
那小娘子以为四人沒有听清,近得前来再次问道:“小官人可是平江府的安小官人?”
上红下绿的袄裙,搭配的很到好处,裁缝的很是得体,收身收得也很恰到好处,将女性的玲珑与凹凸感很立体的展现出来,只是胸前布料少了一些,上面扣子也似少了一般,很是恰到好处露出一面肌肤,但又看不到饱满的事物。
看這小娘子這般装扮,唐练有些小小的兴奋,安维轩旁边的朱熹目不斜视只是望着远处的西湖湖面,而那随在朱熹旁边的老仆则是一鄙夷之色。
借着西湖边的灯火,安维轩打量着這女伎,却未认出来:“正是安某……”
听安维轩承认,那女伎喜道:“果然是安小官人,奴家方才在船裡唱了几曲出来透气休息,看着小官人眼熟的很,只是试着一问,果然沒有认错人。”
“姑娘是?”打量了半响,安维轩還是未认出来這女伎。
“也难怪安小官人不识得奴家,小官人只见過奴家一次,又如何能记得清。”那小娘子有几分失落,倒也未埋怨什么,继续說道:“奴家名字唤做绿浓,是平江府赵妈妈手下的女儿,小官人曾赠過曲子给奴家的,当日席间小官力挫一众江右才子,那曲太湖美便是奴家唱的。”
听得此言,原本目不斜视的朱熹心头一震,江右是本朝科举大省,江右文风之盛本朝风头一时无两,能够過江来到江东的江右士子纵不是人中龙风也俱是寻常,
“原来是绿浓姑娘!”安维轩想了起来,拱手道了句失敬又不解的问道:“姑娘怎流落到這临安了?”
“妾身可不是流落……”听安维轩言那绿浓小娘子吃吃的笑了起来,很是有风情的样子,只惹得那朱熹带来的老仆不住的摇头。
那绿浓姑娘回道:“托了安小官人的福,那一日赠了我們姐妹五首曲子,红袖招生意日渐兴隆,赵妈妈是個会做生意的人,平江府虽然繁华又怎比得天子脚下的临安富庶?便想在临安开了间分店,奈何临安地贵,画舫反倒是便宜许多,且格调又比楼宇雅致,赵妈妈便购置了两艘,教我与几個姐妹過来。”
“原来是這般……”安维轩口中答道,心底却是有些懊悔,沒想到自己的曲子竟然這般值钱,那赵妈妈此次倒是赚的大发了。
靖康之后金人屡次南侵时局动荡,百姓受教育程度大为降低,哪听得甚懂那文绉绉用词的曲子,倒是安维轩抄得這几支曲子唱词浅白旋律优美,广大劳动人民与沒甚么文化的土豪财主也听得明白,也合他们口味,這些曲子红也是再所难免。
“小官人是怎到得临安?”那绿浓姑娘问道。
“绿浓姑娘,我等是来参加会试的!”不等安维轩說话,唐练抢了话头言道:“只可惜我等来的晚了,太学附近的客栈与民宅早己租住的干净,唐某与安贤弟還有這位朱公子沒了住处……”
听得言,那绿浓姑娘以手捂口嘻嘻的笑了起来,笑罢才說道:“此事实不奇怪,這些时日于夜间流落街头的学子可不止止是小官人三位。”
“临安城的住处怎紧张到如此地步?”安维轩不解。
那绿浓姑娘說道:“紧张倒不紧张,只是這些租房都被二房东先租了去,将价格抬的高了再租给你们這些参加会试的学子,赚中间的差价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客栈会家家爆满,附近的民宅被二房东租了去,客栈本就不是穷学生能长租的地方,而且会试四月之后才开考,长住客栈绝不是长久之计。
那绿浓姑娘言道:“安小官人若沒了去处,奴家便替我家赵妈妈做主了,今夜就租在我家船上罢。”
“那谢過绿浓姑娘了。”安维轩拱手。
那绿浓姑娘有几分歉意的說道:“只是……安小官人,彼时奴家画舫上還有些客人,只能委屈小官人去偏舱歇息……”
“秋凉露重,我等能用处容身便己是感激不尽,哪敢再有挑剔。”安维轩拱手:“谢姑娘收留。”中原书吧绿浓小娘子在前面带路,安维轩几人随在后面上了船到了偏舱休息。绿浓小娘子倒也体贴的紧,那边忙吩咐人送来茶水糕点,又道了個万福,說自己那边還有客人不能久陪便离开了。
画舫不大隔音,主舱那边還有客人,透過的话音依稀可以分辩的清。
“好是老套……”听得那边传来的声音,唐练很是不屑:“這等诗词水平与安贤弟提鞋也不配……”
那朱熹也是静静的听着,不时的摇了摇头,虽未說话但显然在肢体语言上也表达出唐练說法的赞同。
安维轩也听得清楚,画舫主舱那边是一众士子吟诗作赋彼此间唱和吹捧,只是那诗词着实算不得上佳,甚至连中上也评不到,只能称做一般。
這种聚会唱和,其目的不言自明,不過是相互间抬抬名气相互捧吹嬉戏耍乐吹罢了,中间若有個高手還可,只可惜一個高手也沒有,撑死天是一群臭棋篓子。
听一众士子唱和,安维轩不禁摇头道:“方才唐兄也說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這前三方件幸事,在有生之年,或许人人皆可实现。而金榜题名则如一座独木桥,桥的這一端是一无所有、秉烛夜读的学子,而另一端是黄金铺地、玉石为阶的仕途,中间则是流势湍急、有去无回的江水,可谓千军万马過独木桥尔。”
“安兄說的好有道理。”朱熹不禁点头,唏嘘叹息道:“为了自己日后活得光鲜,也为家族增添荣耀,无数学子用十年的沉寂,换来一次過独木桥的机遇。吾辈之人皆是如此矣。”
唐练也是感叹道:“可怜千军万马之中,能過這独木桥的终是少数,每每行到半路,便摇摇欲坠稍有不慎便掉入水中,被呛得大气不喘后,就会仕途画上一個不甘不愿的句号,有若那无定河边的枯骨一般!”
“那边的朋友請了,可否過来一叙?”
就在三人叹科举艰难之际,隔壁主舱却是有人敲了敲船舱舱墙說道。
“天色不早了,我等還要歇息,诸位朋友自便罢!”安维轩无意与一群臭棋篓子瞎侃什么。
听安维轩言,隔壁方才說话之人冷笑:“我等有意相邀赋诗耍乐,阁下推让,莫非是胆怯不成?”
此人话音落下,一阵哄笑声响起。
听言,安维轩大笑三声,吟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吹的游人醉,只把杭州做汴州。”
“安兄好诗词。”安维轩刚刚念罢,那朱熹不禁赞道。
此刻安维轩却是傻了眼,题临安邸這首诗为本朝诗人与自己处同一年代的林升所作,自己方才为了卖弄未加斟酌便脱口而出,怕不是会被人看出是抄袭罢?
心中越想越是懊悔,最后又为自己圆场:反正這题有名,自己便是抄袭了,别人大约也只能是当做一时口无遮拦,讽刺這些只顾耍乐的士子罢了。
听了這首题临安邸,隔壁一众人沉默下来,随之只听得脚步声渐远,想是下了画舫。
坏了!
听得這些士子离去,安维轩不禁再次懊恼,刚才为了装某,抄了诗词不說,還将船上的客人喷走了,那绿浓姑娘一气之下不会来赶自己走罢?
不多时,那绿浓姑娘寻了過来,在安维轩的心惊中,福了一福道:“多谢安小官人……”
“谢我做甚?”安维轩不解,方才是自己搅走了船上的客人,這东家应该来责怪自己才是。
這绿浓小娘子倒也实在,实话实說道:“這些酸丁,从下午间便在這裡吃酒耍乐,写了些平庸的诗词還要教奴家来唱,奴家真是难为的很……”
旧时女子大多不识字,平民家女儿不仅不识字不說甚至连個名字也沒有,报籍贯时最多在姓氏下边写個某大女某二女或是某小女,做女伎這一行的,大多也就是伎家妈妈在调教下识得些字,识得乐谱。
虽然這些女伎文化程度不高,但唱的都是名曲名作,一来二往虽作不得什么诗词,但還是有些欣赏水平的,自是能鉴别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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