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缠烂打 作者:未知 从古董店出来之后, 顾朝晖沒忙着回去, 他推着手推车在旧货市场裡逛了一圈, 看有沒有装修集装箱需要的东西, 准备顺路买回去一点, 正好郝老板给了他现金, 他现在手裡有钱, 心裡也就有了底。 旧货市场的东西品类繁杂,因为集装箱改造的大工程——门、窗改造還沒做,所以现在其他的部分也就定不下来, 一些小东西也就暂时都沒办法买。 顾朝晖逛了一圈之后,收获并不多,只买了几块看上去還不错的旧木板, 這种东西不嫌多, 无论是做小货架,或者是自己改造個书报架, 总是能用上。 至于其他的东西, 暂时還确定不了是否能用上, 也就沒敢买。 正要离开旧货市场的时候, 他有了個意外发现。 一家店门口放了两個车轮子, 应该是旧自行车上卸下来的,這东西不太常见, 因为现在自行车都很金贵,一般人家买不起, 只有在结婚的时候才有可能买一台当彩礼, 但那還得說是條件相对不错的家庭。 而且现在的自行车质量都過硬,不会轻易报废,他逛了這么多次旧货市场,都沒碰到過卖旧自行车的,更别提自行车的零部件,能碰到這两個轮子,也是意外之喜了。 看到這两個轮子的时候,他心裡就有了個想法,這东西用处很大,只是两個還是太少,要是再有一個就更好了,不過還是得先把這两個拿下,至于少的那個,什么时候碰上什么时候算吧。 顾朝晖跟店老板询過价,又砍了两次价之后,最后以20块钱的价格成交了。 他把轮子和木板搬上手推车,决定回厂路上再顺路去一趟附近的五金商店,看看那边有沒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五金商店裡自然有很多他需要的东西,油漆,钉子等等,他先少量买了一部分,想着等以后集装箱改造好了,不够的话,他再過来补货,否则买多了也是浪费。 把五金店裡买的东西都装上车之后,小手推车几乎就要满了。 推着重量明显增加的手推车,顾朝晖刚要拐上大路,准备回厂裡,忽然想起一件事儿。 他之前答应给老吴送点好酒,却一直沒兑现,今天正好出来办事儿,不如多耽误点時間,一起买了,到时候即使晚点回去,老吴也能高兴。 五金店再往前一條街就是白酒厂的直销门市,在那裡买酒有保障,再說他们本地人喝惯了自己酒厂的小烧,還是觉得顺口,老吴平时也爱喝這個,顾朝晖打算顺着他的口味来。 到了白酒厂的直销门市,他发现這裡不仅有老吴平时爱喝的5毛钱一斤的小烧,還有一种“高级货”,1块5一斤的纯粮老白干。 由于是临时起意来的,顾朝晖沒带着打酒的瓶子或者桶,如果直接买包装好的成瓶纯粮老白干,价格又有点不划算。 营业员看他为难,就主动說,“小伙子,借你一個酒桶,你押1块钱放在這裡,下次把酒桶還了,我再把钱退你。” 顾朝晖马上点头同意,给老吴打了十斤纯粮老白干,一共递了16块钱過去。 把酒装上车,顾朝晖這下子可是满载而归了,他推着装得满满当当的小推车开始往三纺走。 回去是顺风,再加上随着太阳升高,气温已经比早间暖和了不少。 虽然推着重物,但顾朝晖這一路脚下不停,一点沒觉得冷,還走出了一身汗。 等快到三纺的时候,他怕小推车裡的东西太招眼,特意用一块绿色雨布把推车罩了起来,也沒走正门,而是从离机井房更近的偏门进的厂。 到了机井房,老吴听到动静,赶紧出屋来看,见是顾朝晖,他就迎上来帮忙卸车。 看到老吴不惜力,帮着自己卸沉重的木板,又想到他這些日子总是帮自己顶班,帮了大忙,顾朝晖心裡更是感激,觉得今天的纯粮老白干好像买的有点少了,下次应该再给老吴多打点。 有老吴帮忙,很快小推车上的东西就都卸下来了。 搬到最后,顾朝晖把那桶十斤的烧酒拎下来,递到老吴跟前,道,“我刚才路過白酒厂门市,给你弄了点纯粮老白干,你尝尝,味儿咋样,我不大会喝酒,闻不太出来好坏。” 老吴喝了一辈子酒,不用顾朝晖說,他刚才卸车的时候就闻到了這扑鼻的酒香味,已经有些熏陶陶,一听說這酒是买给自己的,而且這么大一桶,看塑料桶上标注的数字,足有十斤! 這得多少钱啊! 他在机井房当更夫,工资低,别的奢侈爱好不敢想,就是爱喝两口,但也不敢铺张浪费,每次去白酒厂门市,只买最便宜的那种小烧。 回来之后,也不敢顿顿喝,只会在困乏的时候,晚上喝两盅,也要控制在三两之内,喝完倒头一睡,那就已经舒服满足的不行了。 如今顾朝晖送了他一桶十斤的纯粮老白干,老吴都不敢接了,双手直在衣服上蹭,一边蹭一边笑着說,“不好吧,小顾,這也太多了,你這也跟我太客气了。” 话是這么說,可顾朝晖刚才就发现,老吴的鼻子早就开始一抽一抽的了,看样子像是怕酒香散了可惜了似的。 都到這個程度了,還說不要,可见是违心。 顾朝晖觉得老吴挺可爱,也很可乐,便主动拎起酒桶直接给他送进了屋裡。 說道,“你也不用客气,這机井房就咱俩,也沒别人,你拿我当小辈照看,我就得拿你当长辈尊敬,這酒我给你放到這儿,你一会儿下班拿上,喝的时候不用小气,等沒了再跟我說,我再跟你打来。” 顾朝晖這番话,把老吴心裡說得热乎乎的,甭管人小伙子說這话是真是假吧,反正就是听着顺耳。 等下班的时候,老吴犹豫了再三,又在顾朝晖多次劝說之下,還是拎上了那桶酒。 走回宿舍的路上,老吴心裡還在想,只不過替顾朝晖顶了几個班,就得了這样大的好处,实在心裡有点過意不去。 等把老吴送走了,顾朝晖终于有時間好好歇一歇了,這几天又是做木雕,又是赶机械厂的零部件,再加上一些别的事情,他感觉每天都像是在战斗一样,精神一直沒得放松。 他先弄了点热水,洗了洗脸,又擦了擦身,感觉清爽,放松之后,便上了炕,本打算随便歪一会,休息個十分八分钟就起身,他還想着画一画集装箱专修的草图呢。 可连日来的疲乏让他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直到二哥下班来找他,他還沒醒過来。 昨天晚上弟弟一宿沒回,顾朝阳非常惦记,早上上班之前,他先来了一趟机井房,但老吴告诉他,顾朝晖昨天来過,說上午有事要出去,让他顶班。 得了這個消息,顾朝阳更不放心,昨天老三不知道在机械加工厂忙到几点才结束,怎么今天一早又出去了。 他前思后想之后,猜到顾朝晖肯定是去了旧货市场,之前老三连夜赶制木雕,說不好现在已经做了出来,肯定是急着去给古董店老板交货。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他又绕到机井房后面的库房看了看,果然,小推车已经不在了,看来弟弟真的是自己去旧货市场了。 顾朝阳心裡很不得劲儿,他主要是心疼老三,另外也恨自己沒用,什么事儿都帮不上忙,搞得老三又得操心又得受累,等今天他见到人,一定要好好跟弟弟谈谈,這么下去可不行,怎么着都得让自己分担一点,否则就是铁打的人,也得累坏了啊。 想到弟弟连日来的辛劳,中午的时候,顾朝阳特地从单位食堂打了两個像样的肉菜回来,還专门买了一個鸡腿给顾朝晖。 虽然這顿饭花了将近两块钱,但顾朝阳一点沒心疼,他现在满心都想着快点见到老三,看看他到底咋样了。 等他从食堂一路快走加小跑着来到机井房的时候,却看到大门沒锁,二门沒关,他在门口喊了两嗓子,也沒见人出来,既沒有老吴,也沒有顾朝晖。 這更让顾朝阳着急,他赶紧冲进了屋。 一进裡间的值班室,他就看到顾朝晖和衣歪着炕上,睡得相当沉,甚至连自己沉重的脚步声都沒能吵醒他。 看来老三是累坏了,顾朝阳心疼的皱紧了眉头。他把饭菜放下之后,沒舍得叫醒弟弟,扯過一旁的被子,轻轻的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便静静地守在了他的身边。 本来是守着弟弟,寻思着他什么时候醒,两人再一起吃個饭,可不知不觉的,顾朝阳也趴在炕桌上睡着了,等他醒過来的时候,一看钟,已经到了下午上班的時間。 又看了看還在熟睡的弟弟,顾朝阳把已经有点凉掉的饭菜放到了暖气上,然后在炕桌上留了张纸條,便赶紧出门往染色车间跑去。 他们车间离机井房最远,是個对角线,现在還有不到十分钟就到上班時間,他只能发足狂奔才来得及了。 顾朝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知道自己睡過了头,但他也只以为睡了不過一個小时左右,可谁知往窗外一看,外面竟然已经黑了天,再一看钟,已经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時間,他這一气儿睡了足有8個小时,而且他发现自己连姿势都沒换過! 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的,但也确实解乏,他现在觉浑身上下又有了劲儿,脑子也清明多了。 站起来活动了一会儿,舒展了一下被压的有些酸麻的左半边身体,一转头,他看到了炕桌上的字條。 “老三: 我中午来過,你正在睡觉,我沒叫醒你,饭菜放在暖气上了,记得吃,晚上下班我再過来。 二哥,朝阳。” 刚把纸條放下,顾朝晖就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不用想,肯定是二哥。 想着外面天黑又冷,顾朝晖赶紧先将屋裡的灯点开了,能让二哥在院子裡就能看到亮光,省得他害怕。 顾朝阳是個怕黑的,每次下午下班来机井房,他這一路上都提溜着心,脚下紧走,周围稍有個风吹草动的,他就吓得激灵一下。 看到值班室裡的灯亮了,顾朝阳知道,他们家老三這是醒了,太好了,這都一天一宿沒說上话了,說句肉麻的,他都想弟弟了。 加快脚步往屋裡冲,可還沒等顾朝阳推门,门已经被从裡面拉开了。 顾朝晖站在门口,二哥冲进来,正与他撞了個满怀,兄弟两個立时抱在一处哈哈大笑起来。 “二哥,你也太沒出息了,這天刚擦黑,你就吓得连跑带跳的了?” 顾朝晖故意打趣他道。 顾朝阳佯装恼怒,說道,“你這话說的就沒良心了,我是怕黑吓得么,我這是想快点见着你!” 說完,俩人又笑了一阵。 本来都有一肚子话想问,想說,可是由于他俩中午都沒吃饭,這时候看着被顾朝晖提前摆在桌子上的饭菜,两人谁也顾不得多說了,洗過手之后,抄起筷子先一顿狼吞虎咽。 顾朝晖吃到后来,发现自己饭盒裡還埋了個大鸡腿,一下就猜到這准是二哥给他开的小灶。 为了確認,他把筷子伸到顾朝阳的饭盒裡戳了戳,果然裡面软绵绵的,应该都是米饭,沒有别的东西。 知道二哥這是向着自己,他心裡既温暖又有点气闷,现在他俩虽說不宽裕,可也不至于這么苛待自己,买個鸡腿都舍不得买双份? 顾朝晖挖出饭盒裡的鸡腿,夹起来放到了二哥饭盒裡。 顾朝阳本来出去倒水喝,回来之后发现饭盒裡多了個大鸡腿,他赶紧又夹起来给弟弟送了回去。 两人夹着鸡腿一番推辞,顾朝阳說啥不吃,非让顾朝晖补一补,顾朝晖說啥不要,非让他二哥吃下去。 反反复复僵持不下,最后,顾朝晖恼了。 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有些生气的說,“不吃了,這饭沒法吃了,二哥,你說你打個饭,還打出两個样,你這样和妈有啥区别?” 這话一說出口,顾朝阳不由一愣,可不是嘛,他妈就成天在家给弟弟和大姐开小灶,当时他俩心裡特别不是滋味,可谁也不敢說。 现在自己又搞這一套,虽然是善意的,可這种区别对待只会让他们哥俩勾起不好的回忆。 看二哥面露异色,顾朝晖怕他心事重,赶紧又說,“二哥,我知道你這是对我好,什么都想紧着我,可我对你也是一样的心啊,你說你這样苛待自己,我心裡能好受么,這鸡腿,我就能心安理得的吃下去了?你想想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顾朝阳也把筷子放下了,他知道弟弟說的在理,可他嘴笨,也說不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說,“老三,我知道错了,下次不這样了。” 看到二哥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顾朝晖也为自己刚才沒控制住情绪,随便发了脾气后悔,他赶紧抄起筷子,将那個鸡腿从中间一剥两半,自己留了一半,另一半放进了顾朝阳的饭盒裡,然后說,“二哥,刚才我乱发脾气不对,你别放心上,赶紧吃吧,咱俩一人一半,以后也是,所有好东西,咱俩必须一人一份!” 看着碗裡的鸡腿肉,顾朝阳心裡暖和,眼睛却酸,弟弟对自己這份心真是太诚太真了,可自己…… 他沒吃鸡肉,也按住了顾朝晖拿筷子的手,道,“老三,你說的我都同意,但有一点,我也得說一下,以后不仅是有好处,咱俩要一人一份,有困难的时候,咱俩也得一人一半,同甘共苦才是亲兄弟,你這两天把我扔在宿舍,自己又加班,又跑旧货市场,你觉得二哥心裡是啥滋味?” 沒料到二哥心裡是這样想的,顾朝晖一时不知该說什么好了。 說实话,他连日来辛苦奔波,身体疲劳,可是心情却是愉快的,通過自己勤劳的双手一点点积累财富,這种感觉他心裡特别满足,更沒有去计较什么他干得多,干的辛苦,但二哥什么都沒干這种事儿,确切的說,他脑子裡从沒有過這种想法。 但今天被二哥這样直白的說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在平时也太大包大揽了,虽然這样做确实让顾朝阳省了心,也省了力,但二哥也是個大男人,自己這样的做法,会不会让他心裡别扭了? 退一万步說,别扭倒是不一定,可就像二哥說得,他也想帮自己分担点苦累,那种不计得失的心情是和自己一样的,将心比心,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把更多的事情都跟二哥交個实地,同时放心大胆的让他去做一些事情,而不是所有事儿都自己亲力亲为。 但是一想到上一世,自己疯癫之后,二哥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顾朝晖又觉得,這辈子,自己为二哥做再多都不为過。 “二哥,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了。虚话、客套话,咱们哥俩就别說了,从明天开始,再有啥事,我肯定提前跟你打招呼,咱来商量着来。” 见弟弟表了态,终于如了自己的愿,顾朝阳這才展颜笑了出来,然后夹起饭盒裡的那块鸡腿肉,大咬了一口,之后又叮嘱顾朝晖,“老三,你也吃,咱俩都吃,回头有活,咱俩也一起干。” 顾朝阳到底心地纯善,顾朝晖說了什么他就全然相信。 可顾朝晖心裡却有另一番想法,很多事儿,他现在必须帮二哥打算好,否则以后自己离开了這座城市,二哥的小康之路還沒铺好,以后谁又能来照顾他呢? 上一世二哥因为自己,一直沒结婚,也沒儿沒女,那么喜歡小孩儿的二哥,心裡一定非常遗憾,這一世,就算不能帮他娶上媳妇儿,但最起码要保障他有個稳定的生活来源,不至于落個无依无靠。 不過现在再多筹划也沒什么大意义,還是踏踏实实干好眼前的事儿,先把渠修好了,到时候水自然就来了。 最近,顾朝晖虽然忙,可也思考了不少事情。 虽然重活了一世,但他发现自己即使身在旧环境,旧时代,整個大的环境沒发生变化,和他上一世基本相同,可因为自己重生之后主动做了改变,现在围绕在他身边的事和身边的人已经和上一世大不相同。 他现在不仅身负异能,而且還有了林荫萌這個知心爱人,這些事情都是他以前沒有预料到的。 正是這些改变,让他的生活已经和上一世截然不同,虽然带着前世的记忆,可通過种种事情,他已经感觉到其实对于這一世的未来,他也沒有多少预知能力,明天会发生什么都是不可预料的,充满了未知数。 但不管世事如何变化,他发现了一條不变的真理,那就是勤奋的人总是受到老天辟佑,心底善良,总能得到获得更多的助力,做一個勤奋的好人,明天当然也会充满惊喜。 這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今生今世,他要用自己勤劳的双手,用老天爷赐给他的异能,奋力拼搏,尽自己所能让所爱之人過上更好生活,這就是他重生回来的意义。 心裡百转千回,他一时心潮澎湃,听着耳边二哥温暖的话语,他感觉恍如隔世,真怕眼前這美好的一切只是幻影而已。 撕下一块鸡腿肉吃进嘴裡,尝到那股咸香味,他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知道自己又有些执迷了,便赶紧把那些想法抛到一边,然后边吃饭边跟顾朝阳說了上午在古董店裡的事情。 顾朝阳起初只是边听边点头,当听到弟弟說那個木雕竟然卖了150块钱的手工费之后,他惊讶的直接掉了筷子。 “什么?老三,你說郝老板给了你一百五十块钱?” “二哥,赶紧把下巴阖上吧,一百五多么?我還有点后悔要少了,因为他后来說把那手推车送给咱们了,让咱们随便用。” “手推车?连手推车都送了?” 顾朝阳更加惊讶,看着他大张的嘴,顾朝晖往他嘴裡塞了块鸡肉,說,“快吃吧,這沒什么好惊讶的,他既然能一百五卖给咱们,就說明他能卖出比這高得多的价钱,郝老板那种老油條是不会吃亏的。” 嚼着弟弟喂的肉,顾朝阳一边点头一边說,“有道理,肯定是有利可图,而且他還怕你跑了,所以才能连买带送。” “就是啊,這回你不用心裡不踏实了,咱们是凭自己本事赚钱,沒啥亏心的。” 看着弟弟一脸坦然的样子,顾朝阳也就放了心。 說实话,虽然亲眼看着顾朝阳雕出来的那個小炉子,可他感觉老三也沒费什么劲儿啊,竟然就一夜之间赚了那么多钱,這对于每天只能靠赚死工资,過日子算计到几分几厘的顾朝阳来說,确实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他不免觉得這笔“巨款”有点烫手。 不過经弟弟這么一說,他也就释然了,也对,凭本事赚钱,光明正大,沒啥好忐忑的。 紧接着,顾朝晖又跟他說了,自己给老吴买了十斤纯良老白干的事儿。 一听說连酒带桶一共花了16块钱,顾朝阳着实心疼,他不禁唠叨起来,“老三,你那钱赚的辛苦,可不能這么花啊,16块钱买酒,也太多了,再說你要是给领导送礼也就罢了,给老吴……,我看给他打点小烧就行,纯良老白干也太高级了。” 面对二哥的碎碎念,顾朝晖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二哥,你也真是的,太小抠了,你說要是沒有老吴帮我顶班,咱们能干成這几件大事儿么,谈集装箱,去古董店,哪次不是人家老吴在机井房给咱顶着?要是遇到個难相处的,又是车国忠家的亲戚,去车间告咱一状,也够我喝一壶的。既然我暂时不想从三纺辞职,那還得维持的关系,而且老吴這人不错,挺朴实的。再說,以后咱们集装箱装修,开小卖铺,哪個不得花時間?還能离开老吴的帮忙?一点酒钱不算什么,你得這么想,咱们是用了這十六块钱,换回了以后的财源滚滚。” 想想弟弟說的好像也有道理,但该心疼還是心疼,16块钱啊,相当于自己半個来月的工资了,顾朝阳心裡发酸的想到。 一看二哥的表情,顾朝晖就知道他還沒转過弯来,不過這也不要紧,二哥毕竟過惯了小门小户的日子,精打细算也是持家之道,只是以后未免他再心疼,這种花销還是别告诉他为妙。 說完老吴的事儿,顾朝晖又跟二哥分享买集装箱装修材料的事儿,顾朝阳对這個感兴趣,两人不禁讨论起来。 讨论到热烈处,顾朝晖直接拿出纸笔,两人把饭盒推到一边,直接在炕桌上铺好纸,画起了装修的草图。 根据上一世的记忆,顾朝晖给集装箱设计了一個大大的窗口,高度大概是从人的膝盖处一直向上延伸到头顶上面三十公分的样子。 看着弟弟画的草图有些奇怪,顾朝阳忍不住說道,“這门是不是也太宽了,门槛也太高了吧。” 顾朝晖闻言哈哈笑,解释道,“二哥,這是窗户,到时候咱们装一面透明大玻璃,然后把货柜往玻璃跟前一摆,不仅大人站在窗户跟前能看得一目了然,小孩儿也不用再踮脚扒窗户看了。怎么样,方便不?” “這個好,可是透明玻璃也不结实啊,万一砸碎了呢,或者有人想偷东西咋办?”顾朝阳有些担忧的问。 “沒事儿,焊点保险條,关店之后,還可以给窗户锁上木板盖嘛,我今天买了好几块旧木板呢。” “還是你想得周到啊,老三。”顾朝阳听到弟弟已经有了万全的应对之策,不禁佩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后来他们又說到门窗改造的時間和人手,關於這個,两人意见一致,都认为,只要找到人手,马上就开工,越早干完越好。 而關於寻找焊接和切割人手的事儿,顾朝晖心裡已经想到了合适的人选,相信只要自己提出来,对方肯定会主动帮忙,沒有什么問題。 這种事儿,顾朝阳一点忙也帮不上,這他也就不着急了,直接跟弟弟說道,“老三,這個事儿我无能为力,也就不给你添乱了,你看我還能帮你干点别的不?” 知道要是不给二哥派点活干,好像刚才的保证就成了敷衍对方,顾朝晖便给找個了轻省的事儿干,“咱们之前不是答应给街道装個书报取阅点么,我一直想买個现成的书报架,可今天去旧货市场转了一圈,都沒找到,那东西普通人家估计也沒有,所以咱们肯定還得自己做,這样吧,二哥,你想办法琢磨一個,我這两天太忙,顾不上,等你琢磨出来,画好了图给我,到时候咱俩再一起商量。” 终于领到了第一個可以独立完成的任务,顾朝阳兴奋异常,他赶紧表态,“沒問題,老三,你忙你的,這個事儿交给我,好坏我给你弄出一個来,就是怕你嫌弃不好。” “哪能啊,二哥,這玩意儿我也沒做過,就是我做也是瞎捉摸,你先想,回头咱俩再合计。” 听到弟弟說他也不是内行,顾朝阳放了心,要不他還真挺有心理压力的,怕弄不好让老三见笑。 两人将集装箱的装修事宜商量出個大概之后,一抬头,发现钟表上的指针已经转到了10的位置上。 忙忙碌碌的,時間真的過得飞快啊。 因为今天自己值班,所以前一天送林荫萌回家的时候,顾朝晖已经提前跟她說了,今天不能去接她下班,让她自己早点回去,最好和人搭伴一起,省的遇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這個乱七八糟的人,顾朝晖其实是有所指,主要說的就是上次来车间骚扰女朋友的那個什么姚卫东。 其实林荫萌心裡也非常膈应,同时也很忐忑。 虽然之前顾朝晖已经吓唬過姚卫东了,如果换成一個知进退的,可能不会再来纠缠,但那是别人,這個姚卫东恐怕不会如此,至少以林荫萌对他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种轻易会松口的癞皮狗。 此人早年间和她一起念初中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說好听点,叫百折不挠,說难听点,就叫死缠烂打。 多少次,林荫萌放学的时候,都被他拦在学校门口,非要送自己新铅笔,新橡皮或者是什么他爸从省城给带回来的巧克力豆。 那时候,大家是同班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林荫萌不好把话說得太难听,但每次也都严词拒绝了,并告诉他,“以后不也再送了,我是不会要的,而且你這样我很生气。” 但姚卫东根本不当回事儿,第二天依然拿着稀奇东西来献殷勤,時間一长,学校裡的同学哪有不知道的,只要看着那时候還长得像個豆芽菜似的姚卫东拦住水水灵灵的林荫萌,旁边一准儿有人起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咯,快来看,快来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喽。” 听到這些,不知道姚卫东是什么感想,反正即使作为“天鹅肉”,林荫萌都臊得不行。 幸好后来她们搬了家,摆脱了姚卫东這個噩梦,否则還真不知道要被他纠缠到什么时候。 有着這样沉痛而鲜活的前车之鉴,林荫萌当然不会相信姚卫东是那种被顾朝晖亮一亮肌肉就能吓跑的明智之人。 不過,她也抱了一丝侥幸心理,毕竟当年大家都年少无知,沒有分寸,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不說自己现在什么样,就說人家姚卫东,怎么着也是副厂长家的公子,被自己這個纺织女工明确拒绝之后应该不会再追上了吧,他难道不要面子么? 但为了以防万一,林荫萌晚上下班的时候,還是叫了個跟她顺路的同事一起走了。 其实這同事和她也不是特别顺路,那人住在二生活区,离三纺更近,她只能陪林荫萌走完四分之三的路,剩下的四分之一,只能林荫萌自己一個人应付了。 最顺路的其实是芳姐,两人都住在一生活区,而且林荫萌家裡比较近,芳姐回家要路過她家门口,就相当于一直把她送回了家。 可自从知道芳姐要给自己和姚卫东之间牵线搭桥之后,林荫萌這两天一直在躲着她,就怕她逮到机会问自己有的沒的,到时候說起来也是尴尬。 她倒是相信芳姐是好心,沒有恶意,但這种硬拉郎配的行为也的确不招人喜歡,這样的好意,她心领也就行了,真让她应承,是绝无可能的。 退而求其次,林荫萌只好和那個不太同路的同事相约一起下班回家。 等把那同事送到地方之后,林荫萌便只能自己往家走了。 因为今天车间有点活耽搁了下班,大家都比平常晚走了半個钟头,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下来,她走的這條路虽然是惯常的那條上下班的大路,周围也有明亮的路灯,可林荫萌就是感觉不太踏实,总感觉后面有人在跟着她一样。 连着回头確認了好几次,但看到的都是陆陆续续下班的陌生面孔,而且看神态,也不像是在跟踪她。 林荫萌不禁安慰自己,也许是她紧张過度,神经過敏,所以才有了這种心理作用。 反正马上就要到家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問題的,這样暗暗给自己打气加油,心裡的忐忑果然减少了几分。 终于走进了家属院小区裡面,看着周围往来的都是熟悉的身影,林荫萌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這下就沒問題了,终于要到家了。 可就在她要走进自家的那條小胡同时,听到了身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林荫萌,你等等。” 她简直說不清自己在那一刻的感受,终于還是来了么?這個阴魂不散的家伙。 本想不理睬对方,径直走进小胡同,可对方估计是看出了她的意图,直接喊道,“你要是不理我直接回家,我就追到你家去。” 天啊,這到底是個怎样的无赖,竟然无耻到這种程度。 林荫萌忍住怒气,回转過身,眼神凌厉的看着来人。 姚卫东正在为自己成功留住对方而暗自得意,但当他看到林荫萌隐含怒气的脸色后,心裡不由冰凉一片。 自己对她如此痴情,可她竟是這样的表现,真让人伤心啊。 不過沒关系,只要自己坚持到底,早晚会感化她的。 姚卫东這么想着,便笑着走近了,說道,“荫萌,早知道你今天一個人回家,我就去厂门口接你了。” 听到对方叫自己的闺名,林荫萌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忍着厌恶說道,“不必了,你以后沒有事儿不要来找我了,上次我男朋友应该跟你說得很清楚了。” “就那個穷小子?呵呵,荫萌,你也太傻了,竟然会跟他好,他哪点能配得上你,又穷又傻,還只会使用暴力,那就是個莽夫,他根本不适合你。” 姚卫东感觉自己說得句句在理,林荫萌是多么幸运,能遇到一個像自己這样的真爱,甚至都不嫌弃她的行为不检点,甚至交過男朋友。 “我們适合不适合,你說了不算,而且他根本不像你說的那样是什么莽夫,請你以后說话注意分寸。行了,多了我也不跟你說,請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咱们又沒有什么关系,還是不要過多来往为好。” 林荫萌板着面孔,异常冷淡的說道。 可姚卫东如果要是那么容易被說服的,也就不是她认识的那個姚卫东了。 听了林荫萌的话,他不禁沒有收敛,反而更进一步,继续說道,“咱们怎么会沒有关系呢?我想让你成为我女朋友啊,你应该尽早甩了那個男的,然后和我在一起,這样才是正道。你想,我爸是副厂长,你要是跟我结了婚,就過上了少奶奶的生活,三纺的好岗位,你随便挑,我决不会让你受一点苦的,可比你现在干那個破纺织工好多了。哦,对了,還有你妈,她不是寡妇么,那不要紧,到时候可以把她接走,住进咱们单位新分的楼房裡,她可以住在一层,上下楼方便,但是不能和咱们同住,老人都唠叨,我可受不了……” 听姚卫东的话越說越离谱,林荫萌实在受不了了,她大喊一声,喝断了姚卫东自鸣得意的安排,“你是听不懂我的话么?我說了,我现在有男朋友,我們打算结婚,根本不可能分手,我也沒有想跟你谈恋爱的想法,中学时候沒有,现在更沒有,請停止你恶心的想象,然后赶紧从我們家门口离开,否则我就要喊人了!” “喊人?喊谁啊,這是三纺家属院,我是三纺副厂长的儿子,我又沒对你做什么,咱俩现在說话都隔着三步远,你喊人有什么用呢?荫萌,你别不听劝,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话,你跟那小子在一起,只能继续過穷日子,一辈子也翻不了身的,女人還是得嫁個有钱有势的丈夫,這辈子才有依靠……” 实在听不下去对方這种恶心的骚扰,林荫萌灵机一动,想到了一個法子。 突然,她对着姚卫东身后喊道,“朝晖,你怎么来了?” 果然,刚才還口若悬河的姚卫东顿时像被人拔了电源,立即消了声,他缓缓转過身,额上已经冒了豆大的汗珠,心裡则盘算着如何找一條逃跑的路。